黑白樹是黑色的, 這是周小蟲給的答案,如果糾結無用, 那就選擇看起來最直白的答案, 以樹木的主體顏色,也就是第一眼看上去最明顯的顏色來確定最後的答案。

當五分鍾倒計時結束,參加者8人中有1人選錯,失去了參加下一輪問題的資格。

看著虛空中顯示出來的結果, 周小蟲眼神微沉, 接著是第二個問題。

【一枚硬幣此刻從樹上滾落, 落地時是正麵還是反麵。】

這都是什麽問題啊, 王雨席地而坐,糾結的抓著頭發, 如果說前一題還能所有提示的話,靠著直覺蒙一蒙的話,這一題就是純粹靠運氣了。

“寶貝,你幫我選吧,如果選錯了, 爸爸也不怪你。”王雨最終將選擇的權力交給了自家狗子, 他抱著一臉興奮的傻狗, 選擇了躺平。

和王雨這邊的糾結不同, 祁懷浪和周成淵很快做出了選擇。

又一輪結束,這次被淘汰的人依舊隻有一個人。

王雨有些懵, 他目前依舊沒有被淘汰,什麽時候他的運氣也這麽好了?

於是他決定把最後一次選擇機會依舊交給狗, 最後的五分鍾過的尤其漫長, 當題目結束, 倒計時歸0時, 王雨害怕的懲罰沒有到來,他還存活著。

什麽也沒有發生,周圍安靜的可怕。

這是一個少數者失敗的遊戲,王雨一直以倒黴蛋著稱,否則當年作為工薪族的他也不會被莫名其妙的卷進遊戲中,但如今卻意外的在三次選擇中都活了下來。

三次都成為了黑白樹遊戲中的少數者,這個結果王雨既興奮又恐懼。

興奮在於自己活了下來,恐懼在於這個遊戲中必定存在著少數方,作為全隊最弱的人,他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隻有隊伍活下來了,他才能活下來。

樹木編織成的帷幕被放下,王雨環顧四周,在周小蟲,周成淵,祁懷浪的麵前都看見顯示的失敗標誌。

這一瞬間,王雨覺得極度魔幻,同樣震驚的還有整形醫院的院長,深淵的副本遊戲是公平的,結果出來之前她也並不能知道這場黑白樹遊戲的結果,她本以為這三人會贏到最後,看著其他人痛苦的消弭,卻沒想到如此湊巧這三人成為了輸家。

可是這未免也太巧了,三輪各淘汰一人,看結果第一輪淘汰的是周成淵,第二輪周小蟲,第三輪祁懷浪,這三個人難道是心有靈犀嗎?

不過無所謂,既然是輸家,就要接受懲罰。

隻可惜,輸家卻並沒有成為敗者的覺悟。

周小蟲極度冷靜的等待著,血海中的大浪翻湧,幾乎同時黑白樹的樹枝向著失敗的三人衝來,他們居然沒有絲毫躲避被拉進了血海中。

“不對,一定有不對的地方。”王雨第一反應是慌張,他拚了命的想著有什麽是自己可以做的,哪怕一點點,隻要能幫到其他人就好,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了很多畫麵,有自己數次闖關瀕死的最後一秒,有深淵遊戲外的生活,最後定格成了陳晨模樣,她站在黑色的小推車旁,默默的看著自己。

人總是要成長的。

王雨就是被遊戲推著成長的那一個,他們所有人都在被遊戲改變著。

於是王雨抓住了陳默,若是以往,這種外界傳聞殺人如麻的魔頭,王雨是絕對不會主動接近的,但今天他抓住了陳默,在這個少年驚訝的目光中急切的確認了他三個問題的答案。

陳默的三個問題的答案和王雨的並不相同。

那麽就有一個問題擺在他們麵前,為什麽?他們沒有成為少數者。

答案呼之欲出,因為在選擇題中出現了第三個答案-----棄選。

“在遊戲規則中,說的是玩家中結果的少數者接受懲罰,放棄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不是嗎?”

王雨看見三人被拖入血海中,清楚的知道。

“他們是故意的。”

故意棄選讓自己成為了遊戲中的少數方。

進入血海中周小蟲首先感覺到的是窒息。

大量的藤蔓纏繞住她的脖頸、手腕、腳腕將人拖入更深處的地方,好在三位玩家都各有各的本事,在互相配合斬斷了束縛後,試圖在血海中進行活動。

“這些東西真煩人。”感受到皮膚上傳來的腐蝕感,周小蟲暗罵一聲,王雨猜測的不錯,他們確實是自願進入血海的,當然他們不是魯莽的人,也確實有所倚仗。

周小蟲的扭蛋機充能完畢了,在吞噬掉足夠多的副本boss後,扭蛋機的特殊功能可以讓副本遊戲重啟,這是周小蟲最大的底牌,正是有了這張底牌,他們才敢如此冒險。

第一輪黑白樹選擇遊戲時,周小蟲是循規蹈矩進行選擇的,當結果出現淘汰者為一人時,她就察覺到了不對。

這個少數者的人數太少了,在遊戲開始前,他們沒有任何商量,第一次就出現1;7的局麵可能性微乎其微,於是她想到了棄選這一選項。

在第二輪周小蟲嚐試成功後,祁懷浪也默契的發現了這個bug。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那則故事是真實的,那血海最開始的形成便是源於整形醫院院長心中的欲望,她放任自己沉溺於欲望中,最終殺死了自己的父母並埋葬於“樹下”,如果這個源頭消失了呢,血海是否還能存在,周小蟲等人進入血海尋找的就是這個答案。

整形醫院的院長也在短暫的楞住後知道自己被耍了,血海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奈何這三人,周小蟲也根本不想跟她玩什麽賭博遊戲,他們的目的一直是血海下的秘密。

艾琳轉身衝向血海意圖阻攔三人,大量的藤蔓轉而往血海中鑽,王雨和陳默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衝了過去,陳默驚訝的而看了一眼王雨,驚訝於這個普通人的變化。

“攔住她!不能讓她進入血海妨礙周成淵他們!”王雨抬起頭,那裏是周小蟲提及的兩張人臉,此刻兩張臉正瞪著眼睛盯著戰況,男人的目光中滿是狂喜。

王雨深知自己是這些人裏戰鬥能力最弱的,他擁有的這條狗雖然是艾琳的寵物,但他實驗過了,它雖不會攻擊艾琳,但在自己受到攻擊的時候卻會主動保護,因此王雨衝到血海邊並沒有選擇近身戰給陳默添麻煩,而是用到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下數個口子。

黑白樹喜歡血腥,他們會優先纏繞受傷的人,王雨的這一舉動極其有效的為陳默以及水下的三人減輕了壓力,看著向自己衝來的藤蔓,王雨撒腿帶著狗狂奔。

周成淵的精神力場鋪開,這片血海遠比他們想象中要大,在不斷深入後周成淵發現了在樹的根須深處有兩具完整的身體。越接近血海深處,周圍的阻礙物就越多,大量漂浮著的腐爛怪物支撐著殘缺的身體向著三人爬去,血色的藤蔓快速圍攏過來。

周小蟲是一把可以破開一切的利刃,哪怕前方阻礙再多,而祁懷浪則默契的負責後方,有了他們,周成淵能夠集中注意力釋放精神力,將自己感知到的兩具軀體纏繞包裹後向著血海外拉扯。

其他玩家同樣也不是吃素的,此刻出現在上海區的玩家大多是遊戲中的老玩家了,他們有著豐富的通關經驗,和周小蟲等人的策略不同,他們采取的是緩慢的推圖模式,仗著人多,隻要在樓層中見到的非玩家生物全部殺死,物件也全部破壞,房間炸毀,從副本外看,這座屹立在副本中許久的建築,此刻正在一點點的坍塌,房屋將傾。

他們已經抵達了三樓,此刻正在尋找四樓的入口。

勝利在望,王雨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逃命他幾乎是激發了自己的全部潛能,嗓子裏全是甜腥味,實在跑不動了....

王雨跌倒在地上,這一瞬間,他腦子裏閃過了放棄的念頭。

跟著周小蟲他們這麽久,為什麽自己還是如此普通,普通到在這個時候,他甚至連站起來繼續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雨放棄的念頭出現是在一瞬間,卻也隻存在了一瞬間,他還不想死。

但預期中會殺死自己的藤條並沒有出現,王雨回過頭看向血海,岸邊的女人眼中湧現出驚恐,因為那棵樹上的每一張臉都看著同一個地方,在視線交匯之地,一位少女正拖拽著兩具身體慢慢的脫離血海。

重新感受到空氣的那一瞬間,周小蟲有些力竭,她隱約感覺到了灑在自己臉上的陽光,抬起頭向上看,從樹冠之間漏下點點光亮,整棵樹好像忽然間鮮活起來。

可能是用完了最後的一絲力氣,周小蟲慢慢閉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窗外蟬鳴鳥叫,她睜開眼睛時看見了一個“古怪”的孩子。

說是古怪的孩子是因為她已經成年了,隻是行為如同孩子一般,臉上纏繞著白色的紗布,露出一雙眼睛。

整整一天,她都在發呆,看著院子裏的那棵樹。

一個盤著發的溫柔女人給她拿來一日三餐,稍微晚了時間,她就會大吼大叫。

事實證明再多的愛,也是可以被消耗掉的。

當夜幕降臨,周小蟲看見了這棟別墅的男主人,他將車停在車庫內,然後走進家門,第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照鏡子的女兒,眼中的失望無法掩蓋。

“孩子,你能不能停下。”父親問到。

女孩放下鏡子,表情十分扭曲,她有些歇斯底裏,大吼著不能不能不能,然後回到房間裏用力的甩上門。

周小蟲跟著沉默的父親走進房間,他同母親商量要不再要一個孩子吧,把這個地方留給女孩,以後她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走廊裏的燈忽明忽暗,周小蟲猛的回頭,看見了燈下臉上纏著繃帶的女人。

下一秒別墅的燈全部熄滅,周小蟲聽見了一個女人的笑聲,刀砍在案板上發出一聲聲的悶響,周小蟲打開手機照明漸漸靠近,她本以為自己不過是這段記憶的旁觀者,卻發現正在做工的女人回過頭來,目光正落在周小蟲站立的位置。

“你殺了他們,分批次分屍埋在樹下,頭凍在了冰箱裏?”周小蟲問道。

“你說的很對。”女人發出輕笑,臉上的繃帶散落,露出一張猙獰滿是疤痕的臉。

“為什麽殺了他們?”周小蟲問。

女人的眸子中露出不可思議。

“你不是看見了嗎?他們想要拋棄我,我隻是為了挽留住這段親情,先背叛的人是他們!”女人道。

“你明明知道,他們並不是拋棄你。”周小蟲唇角彎起一抹笑,看向女人的眼神裏多了些許憐憫。

“你隻是因為擔心他們離開你後,失去了經濟來源,你無法再進行臉部的整容,所以你選擇了殺了他們並占有財產不是嗎?你隻是因為錢而已。”

正是因為這個理由太過於自私和荒誕,所以“是他們先拋棄我的”成了這個惡魔一般的小姑娘最好的擋箭牌。

欲望種下了這棵樹,一具具屍體成為了它的養料,如今到了夢該醒的時候了。

隨著血海核心的兩具軀體被挖出來,樹冠上的兩張臉露出解脫的神色,隨後消散在陽光下,血海急速幹涸,整形醫院的院長奮力的奔向血海,最終將自己的身體投入其中,用自己的全部,繼續滋養著這棵大樹,但大勢已去,這棵樹終將倒下。

幻境退去,周小蟲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依舊站在一幅畫前,畫中是一棵樹,樹的枝頭長著一張漂亮的人臉,這張臉纏著繃帶,露出的那雙眼睛,像極了院長。

這裏是五層的通道,此刻他關閉了,周小蟲用打火機燎了畫的一角,看著它緩慢的...被燃燒殆盡。

樓層傳出轟鳴,大量負責推樓層的玩家居然已經抵達了這裏,在交流發現時,周小蟲從他們的嘴裏聽到了另一個故事。

故事裏這個出富裕人家的小女孩艾琳之所以會整形上癮,源於的是一個醫生的誘導,之後一步一步深陷其中,直到完全迷失了自己,而醫生之所以會失去道德底線,是因為染上了賭癮,欠債無數。

欲望之樹,有人栽樹,無人乘涼。

他們都因為無底線的欲望,成為了埋葬在樹下的養料。

一晚上不到,這場百人參與的通關正式結束,整形醫院上空亮起了安全區字樣,那棵黑白樹終究是沒了,周小蟲在收拾戰利品的時候嫌棄這個東西不吉利,決定把樹挖出來劈柴燒。

眾人紛紛表示讚同,畢竟一想到這東西是用活生生的生命,用人的血肉澆灌出來的,便讓人覺得惡心。

周小蟲按照自己的承諾的那樣,向參加遊戲的隊伍共享了自己怪物指南。

而他們也終於獲得了造船廠的剩下1/2門票,造船廠位於這個城市的郊區,周小蟲站在遠處看了一眼,鐵門緊鎖,裏麵巨大的廠房整齊的排列著,黃昏的夜幕下,各種機械如同一隻隻巨獸被埋葬在這裏,人在這樣的巨型建築前....顯得十分渺小。

在接收到造船廠門票的一瞬間,其實他們的腦海裏都不約而同的接收到了一段記憶。

這段記憶中出現了現實世界的影像,隻是現實世界在記憶擁有者的腦海中是虛幻的,大量的數據代碼構建了一個又一個星球,一群不同膚色的人聚集在一起組建起了現在的聯邦。

某一瞬間周小蟲有些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虛擬。

越靠近造船廠,周小蟲這種分不清現實虛擬的感覺就越強,她正在逐漸失去那種邊界感。

手指觸碰上了造船廠的鐵柵欄,冰冷的觸感讓周小蟲漸漸回神,她的耳邊隱約響起了廣播聲,聲音從造船廠的保安室內傳來,隨後裏麵那扇門緩緩打開。

手腕上力道傳來,周成淵不知何時靠近她,一把將人拉到一旁,造船廠的大門支柱擋住了他們,兩人同時聽見了開門聲,接著是沉重的腳步聲。

從保安室出來的東西沒有停留多久,他駐足了幾秒後,向著遠處離開,聽聲音目的地是第一排的廠房。

“我們不是說好了等準備充足了再來嗎?”周成淵抓著周小蟲,語氣不是埋怨,倒像是害怕。

他們其實都清楚,造船廠會是他們碰見的最難的副本,周成淵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麽樣子是在無名星的那個夜晚,而就在剛才,當周小蟲脫離隊伍忽然消失的時候,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