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履階望月高樓傾（4）
周圍大漢瞅了瞅，火光中白衣似雪的女子，丟下長刀，鼠竄四散。天燭雲帆負手站在小狐狸身邊，瞄著她臉色。蘇青璃眼眸映著衝天火光，聽著斷斷續續的慘嚎聲，一語不發，靜靜立在元家院落外。
“小閣主，綠蘿姑娘。”元虎拉著任氏母子來到兩人麵前。他麵對倒塌在火焰內的院落，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這時候，隆福行大掌櫃與漣舟幫副幫主，領著三位修士，將何六按在幾人身前。
“在下管教無方，小閣主請您開恩，莫要遷怒漣舟幫數萬弟兄。”漣舟幫副幫主常樂，跪在何六身側。蘇青璃沒看兩人，對著元虎道：“你帶大家在隆福行將就一晚，明日再接入府中。綠蘿，你留下，明日墨衣會來接人。”說完，她和天燭雲帆破空離去。
藺泉城火光逐漸熄滅，城東郡守府內，伯夷墨韻端起香茗，看著對麵坐立不安的兩位大員。天律司，神都司兩位主官，被請入郡守府呆坐了整夜。天律司是元氏族人，名叫元和，中京主家家主，就是原先藏鋒台台主元鴻，出宮護駕蘇梵，出了大簍子，命喪端平帝掌下。神都司主官秦風，是越家外戚，聽雪台台主越澤，還關在流雲台大牢裏。
本來，兩司直屬中京威靈閣和宣武閣，不用看郡守臉色。可是，藺泉城這塊，郡守大人出身南海伯夷，連鳳至道這位命甲統領兼蒼豫洲大都督，都要退讓三分，何況是他們。城內喊殺聲，早將二人嚇得六神無主，難道南海伯夷起兵了，這可...這可如何是好？秦風終歸軍務出身，膽氣還是有一些的，他躊躇了整夜，這一刻拿定主意，自己全家都在中京，逃不掉的。前些時候，仙茶村那場禍事還沒過去，今夜又遇上藺泉城暴亂，官是做不成了，命保不保守得住，還要看對麵這兩位的臉色啊。
想到這裏，他不看身邊同僚，朝伯夷墨韻上首瞄了數眼。九璃朝神皇閣閣主，鳳鉉鳴，氣色紅潤坐在堂內上首，似笑非笑迎上他的目光。
“臣有負皇恩，城內亂匪橫行，請九殿下降罪。”他摘下官帽，跪在地上。一側的元和，騰的跳起來，戰戰克克，取下帽子，也跪了下來，“請九殿下開恩，開恩啊！”
“看來，二位對今夜之事一無所知，天律，神都二司，是陛下的耳目，你們竟然沒得到中京傳訊。兩位大人，這場禍事的替罪羊，你們想想，會是誰呀？”鳳鉉鳴端坐不語，伯夷墨韻品了口香茶，垂目盯著地上二人。
想到自家家主在中京城的遭遇，秦風、元和心神具喪，不停的叩首，“大公子，九殿下開恩啊，開恩啊！”這兩位在藺泉城為官十載，不但沒看好伯夷墨韻這頭幽龍，反而大飽私囊，中京方麵早就不滿，隻看在元氏、越氏麵子上，輕輕放過而已。此際，兩家家主紛紛落馬，這些外圍都成了棄子。
“你們上折子請罪吧，把這些年，你們知道的，與天下樓有過接觸的官員名單，詳細寫下來，或許還可做個富家翁，如何？”
“是是，下官這就寫，這就寫。”二人在堂中案桌上俯首揮筆，足有半個時辰，才寫完畫押，滿滿兩頁紙張，顫顫的遞到伯夷墨韻麵前。
“很好，兩位回府吧，城內還需要兩位大人盡力安撫，我與九殿下將一同上折，必會保下二位的身家性命。”伯夷墨韻端茶送客，看著二人一路小跑，轉入照壁後麵。
秦風二人剛望見郡守府大門，數名守在道旁的幽龍衛，刀光盡起，啊啊，兩聲慘叫，二人頭顱骨碌碌滾了好遠。前堂屏風後，又行出兩名紅袍官員，躬身對著鳳鉉鳴和伯夷墨韻。
“知道怎麽處理嗎？”伯夷墨韻揉了揉眉心，都是些蠢物，這些年吃得肥頭大耳，還想善終。
“下官明白，秦風二人，貪贓不法，與天下樓勾連一氣，今夜竟聚眾反抗朝廷，被斬殺在亂黨之中。”其中一名官吏，急聲應答，把亂黨二字，熬不猶豫扣在了自家主官腦袋上。
鳳鉉鳴笑了，搖頭歎氣，心道，真不知伯夷墨韻是怎麽調教這些人的。他開口：“都是一朝為官，莫要太過了，你讓麾下的人怎麽看你，嗬嗬。要知道，亂黨，家財可是要充公的。”
“是，元大人、秦大人一直忠君愛國，今夜冒死進入天下樓匪巢，勸諫逆賊，不料被奸邪殺害，真是我等楷模。”另一名官員，接過鳳鉉鳴話頭，順溜的延續了下去。
伯夷墨韻揮揮手，讓二人退下。他朝鳳鉉鳴努嘴，“九殿下英明。”
“是你調教的好，不過這兩人，你還是帶走吧。免得那天，橫屍在神影衛的刀下。”
“當然，這不戲還沒唱完嗎，怎麽，這麽快就想卸磨殺驢了。現在就啟程嗎？”伯夷墨韻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哼，鳳鉉鳴拂袖，來到他身邊，“你小心被人抽筋扒皮，冬月九禦可是來了四位，前溏城的戲碼我們看看就得了。”
“她是個明白事理的，我不擔心，反正已被打得上躥下跳，麵子裏子都沒了。到是九殿下這邊，有人裝做傷勢沉重，避過一劫。鉉鳴，按道理，你們這次回京後，是要完婚的吧？”
鳳鉉鳴銀牙搓動，從牙縫擠出幾字，“長蟲，我今夜還不想殺了你。”瞬間紅光罩體，朝前溏城飛去，丟下身後哈哈大笑的某人。
郡守府這一幕，在九璃每一座城池上演，隻不過主角不同罷了。西疆邊陲，魏靈城內，統領府前堂燈火輝煌，慘烈的喊殺聲傳到此地，變得柔弱不堪。盤蠱盯著桌麵的紫金卷軸，縷縷皇氣凝固在四周空間內。他身邊坐著的程文宣，垂目養神，待這位大都督，收回了聖旨上的目光，才笑道：“大人，前幾日您家中小喜，文宣未能到府祝賀，實在失禮了，請萬莫見怪。”說著，在懷內拿出一份禮單，遞給神色嚴峻的鉞甲統領。
燭光下，盤蠱臉色陰雲四散，笑道：“都是為陛下做事，哪來見怪的道理，您是小閣主外家祖父，也是本人的長輩，不說官職，論輩分，小將要尊您一聲文宣公才是。請茶！”兩人哈哈一笑，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