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西北巨賈淡說刀芒

日星的光輝將鍾樓的三道身影越拉越長,最後一輛駝車終於也隱沒在昏暗的寒風中。“好久沒有這麽靜靜地看昏宇的日星了,多謝你,薩格老爹。”烏靈烈回身淡淡的對著薩格。

“族主心思多慮,豈是我這凡塵俗人所能並肩,言重了。既然塵埃已定,為何城外的兩族幽魂,您卻還不讓他們安息?”薩格雙眼映射著昏暗的日光,如同一匹瀚海中的蒼狼。

“事未了,怨沒消,何來塵埃定,老爹,今夜大人們的局,你難道就沒有半點的心思。”緩緩的褪下寬大的麻衣,露出一身雪白的士子袍服,高高的身影在沙塵中完美的柔和了淡雅與狂野。

“一人事一人了,對於老漢,此事已再無婉轉的餘地,隻是愧對麾下的老弟兄們,如果宗廟裏的大人們真要趕盡殺絕,西陸漢子何時有束手待命的孬種。”月星漸漸從三人背後現身,銀沙爍星天宇寒氣漸濃。薩格粗糙的手掌溫柔的撫弄著烏靈朵朵的卷發,耳中傳來酒肆中老兄弟們的吆喝聲。

“族主,現在還有些時辰,請吧。”說吧,老漢轉身慢慢的拄拐而下。

烏靈烈直直的迎著空曠的荒野,“朵兒,還有幾個時辰,你想好了再與我說,古山天豺命不由天,你記住了。”足尖輕按,施施然的背影已出現在酒肆門外。

孤零零的小身板默默沉寂在橫梁的陰暗裏,朵朵絲毫沒有察覺身邊至親二人的離去,隻是迷茫的凝視著,城外浸潤在月華中屍首,冰寒透骨的傷感刹那間摧心裂肺,整個人直欲碎裂開去。

“小姐姐,你怎麽啦?給你,給你果果。”幼呀的童音在空靈的黑暗中升起,溫暖的熱度隨著一雙小手按在烏靈朵朵冰冷的掌中。

“哼,小皮猴,越來越厲害了,人小心不小,眼光厲害得緊,長大絕對跟臭雞蛋一樣,禍國殃民。”褐衣少婦手挽著身旁的妹子,努嘴對著床榻上盤膝而坐的鳳三怏怏打趣著。

“四嫂,那是顆好苗子,你不也動心了,蘿兒隻是幫你打個前站罷了。”白衣少女眉目清冷,口裏卻是半點不饒人。

“嘻嘻,闌兒姐姐你終於也會打趣人啦,難得,大哥我們的冰姑娘終於開竅了,哈哈,你說會不會,在這瀚海大漠給我們找個妹夫出來,哈哈哈!”女子麵上一紅,雙手就掐向少婦的脖子,“小狐狸我掐死你,叫你貧....”

鳳三額前青筋隱現,無奈的任由二女在房中追逐嬉戲,最後還是忍不住,一招手把懸浮在屋頂的明珠隱去,“好了,那頭小天豺根骨不凡,與我們大有緣分,蘿兒福分不小,你們莫要等閑視之。”說吧起身離榻,向門外行去。

“切,走短短的千來裏路,現在才到,還苦行者呢。”膚色幽暗的少婦看著星光下飛掠顯現的數十道黃色身影,不屑的撇了撇嘴。

酒肆裏,薩格老爹和烏靈烈台前已經厚厚的捋起數十個空空的海碗,被風沙常年吹拂變得粗糙暗亞的麵上,沒有半點醉意,噹,沙瓷粗製的大碗摔在了桌上。

“普濟敲鍾人何在,伽羅大人已到,還不出來跪迎。”喝聲如銅鍾般在門外炸響。

“老漢,我年老體弱,隻願歸宿與狂沙大漠,敲鍾人,這三字再也休提,畢熊,你這個龜兒子除了昧著良心,想不到還學會的掐媚奸滑,有膽的就進來堂堂正正的說清楚。”隨著薩格的站起來的身影,塔東、塔西、塔北三條巨漢領著一眾刀客呼的湧向門外。

“好膽,呔!”嘭嘭,剛衝出門外的兩名皮袍壯漢,與沉厚綿密的勁力生生的碰在一起,失控的身形混著噴灑在半空的熱血,將屋內的座椅砸的四散紛飛。一道寬厚的黃色狂瀾呼呼竄了進來,風中隱現一對金芒纏繞的巨大手掌,朝著眾人頭頂按下。

薩格怒目圓瞪,左手烏拐頓舉,咬牙就要硬擋,不料渾身力道竟然落在空處,白衣飄灑的人影已經擋在身前,十隻青芒幽暗的碧甲,輕輕捏住金色手掌的腕口,“去”烏靈烈一聲斷喝,飛起嶄新的羊皮靴子,踏在了來者胸膛,咚,將其踹出門外。

“啊”暗自神傷的小姑娘,被遠處的神訣精氣震動,頓時從掌中青果散發的暖暖氣息中驚醒,身形一動就要飛下鍾樓,卻感到四周光影凝固,仿佛千斤神力護持,分毫不能移動半分。

“小姐姐,不用擔心,蘿蘿的四哥哥已經過去了,你別擔心,相信蘿蘿啦。”拉著烏靈朵朵腕口的小手,溫柔的安撫著急躁的小姑娘,不覺中爬升到穹宇正中的星輝,將兩道小小身影漸漸的合攏。

枯眉長須的老者,隨意向著猛撞飛來的身影伸掌拂袖,輕輕讓其落在身邊,“弟子慚愧,大人...”雄壯的光頭行者翻身躍起,羞愧萬分的躬身施禮,卻被麵前枯瘦的手掌一壓,精氣撲麵生生的把話語咽了回去。

“想不到,古山一族豪傑輩出,真是幸會,老夫天燭伽羅見過烏靈烈閣下。”枯瘦的苦行老者向後飄離數丈,瑩潤的目光仔細的看著慢慢走出門外的白衣士子。

“域外小妖,豈敢在古神宗東部首席執事前稱名道姓,不過是苟延殘喘的苦命人乞求一份慈悲罷了,伽羅大人您說古神能給下這份悲憐嗎?”高大的筆挺的身影,深深的彎下腰杆,披肩的卷發滑落臉龐,不屈輕饒著主人的鬢角。

伽羅灰色的壽眉抖動幾下,目光下垂看著叫上破損的黃麻行者靴,半響才緩緩答道:“古神的慈悲普濟終生,但神威如海,殺人償命,枉怒滅身,閣下認為老夫可有偏駁?”

咿呀咿呀,在星星點點的燈影火把裏,多羅的影子領著一具具擔架敘敘展現在酒肆門外的道旁,陳列在城外的屍首,被商隊的牧民戰戰克克的抬到眾人麵前。

“伽羅大人,這是古山一族掙命的乞求,您又覺得可有偏駁?”烏靈烈俯身蹲在一具麻衣殘破碧血幹枯的擔架邊,伸手按下怒目不甘一雙眼瞼。

斷頸撕裂,破腹殘腸的冷風沁在西陸的夜色中竟有出奇的安寧,伽羅身後騰的重物落地,硬硬打破了著怪異的思感。

“嗷....嗷....”一直站在老者身影中的畢熊,放聲嚎叫,突然跪坐在泥塵裏,額頭磕得鮮血模糊。啪,一位他身邊的行者終歸看不過目,輕輕讓他倒下。

伽羅身上的黃袍緩緩的鼓起,注視蹲著的烏靈烈,“老夫奉神兩百載,隻修得一套覺羅摩訶拳,今夜就在此為此般冤魂生度,閣下覺得如何?”

烏靈烈慢慢起身轉首,“古山天豺世代相傳,在漫天黑鋒煞氣內亦熬煉出十隻幽魂溟爪,為族人升天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