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中京有血天下有雪(5)

少有的一場大雪,把中京城外梧山地界鋪上了厚厚的銀裝。大帳內的暖意讓人昏昏欲睡,墨衣、清歡,兩個小丫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腦袋一墜一墜的。

案桌邊的兩人卻一臉沉色,多羅喝盡了碗中烈酒,抹了抹胡子,“娃兒,西陸發生大事了。古神宗新任掌宗,天佑神都明王殿下,他的車架好像在守戎城附近出事了。現在**所有商隊都沒活了,老漢還算好的,運氣,剛交了今年貓冬前最後一批藥材。程家老爺子身子骨好像又有點著涼,嗨,人年紀大了加上心情不爽利,毛病自然就多了。你外祖父和幾個表哥走不開,所以老漢就過來長長見識,嗬嗬。”

蘇青璃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聽著多羅的話語,又是一碗烈酒滿上,她右手拇指和中指的指甲相互彈了幾下,心事又重了幾分。啪,爆了一朵燭花,狐狸回神,端碗陪多羅飲了一口,“外祖公的身體沒什麽大礙吧?外祖父和幾位表哥可是還在怪責我們這邊?”

前陣子太廟問天香的案子,端平帝可是沒給蘇家麵子,程氏三房的頂梁柱喪在了流雲台。程家老祖宗程商州,偏偏對這個書卷文氣很重的孫子喜愛異常,九月間就傳來老頭子憂思成疾的消息。程文宣可是給自家女婿,來了幾封言語比較激烈的家書。小狐狸對這事是有所耳聞的,青丘蘇氏也覺得此事對西北有所虧欠,麵上沒什麽光彩。所以,道門、蘇家由她點頭支援西麵的錢糧,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中京給親家的補償,狐狸心裏明白著呢。

“沒啥的,你三叔和紫玉姑娘到了魏靈城,由他領頭在為老爺子調理身子,娃兒你莫要太擔心。一個姑娘家,你肩上的擔子也夠重了,老漢是幫不上忙。這世道啊,說變就變,真快!”多羅歎口氣,習慣性的從袖窿摸出了杆煙槍,剛捏出一小搓煙絲,突然抬頭看著狐狸笑了笑。他這是老毛病,忘記了這是哪。

狐狸一樂,搖頭,“老爹,你抽吧。你是什麽時候來京城的,和西麵的雀子沒斷吧?”她心裏總覺著蘇觀容和天燭明凡車架的事有關,況且還有紫鴉蘭亭那個不怕事的。

爽意的噴了口煙霧,上好的昌泊湖煙絲,醇厚中自帶著草木幽香,多羅磕了磕煙嘴,“五日前到的,雀子是沒斷,可是損耗太大,放出去能回來的不足一半。西麵消息我給你想想辦法,不過急不來。娃兒,你等老漢消息吧。你莫要擔心,觀容先生是什麽人,出不了事的。”

蘇觀容是什麽人,倆人誰不明白,這是安慰話,狐狸也明白。就因為這樣,蘇青璃心裏越發沒了底,等閑是出不了事...可一出必定是潑天的大事。還有天燭雲帆,那個冰塊也是個愣頭青,除了帶兵他就是個棒槌。還好有雲寒姐姐,先把這邊事理幹淨再說吧。

蘇青璃狐眼一飄,看見自己貼身丫頭的神態,也是無語了。這兩個家夥越來越沒體統,嗬嗬,都被自己帶歪了。指風輕輕敲在墨衣、清歡的額頭,兩位女子一驚,隨即小臉紅了。

“去,弄幾碟下酒的果子來,完事你們就下去先歇著吧。”狐狸自從收了這兩位孤女,可是打心眼的寵著。

嘻嘻,兩個丫頭相互推嚷幾下,不好意思的奔了出去。多羅膝下沒有子女,看著墨衣、清歡的眼神滿是喜愛,“娃兒,你別難為小孩子,這大冷天的,哪裏去找果子,我說....”

老漢話說了一半,隨即打住。苦日子過習慣了,也不想想這是哪兒,說是全天下最富貴的地方也不會太過。他覺著有些不好意思,哈哈,端碗喝了一口。

三幹三鮮,水珠晶瑩的南海鮮果和拇指大小的脆炒鬆子,多羅拿起一枚紅綠相間的果子,一口下去滿嘴留津。狐狸磕了幾枚鬆子,不錯,竟然是中京南城老鋪麵的手藝。

沒了墨衣、清歡在場,多羅是徹底放開了,拎起一根羔羊前腿啃了起來。狐狸今夜或許是有些寂寞,能見到多羅,一時間要留人,好好聊聊。

多羅吞下嘴裏的羊肉,突然發現帳篷裏好靜,狐狸的一對大眼睛彎彎的,看著他一臉歡喜。咳咳,老漢眉毛抖動幾下,心裏全是憐惜,暗地裏大罵某些人不是東西。

“娃子,若果中京你待著不爽利,那就去西麵,老爹爹帶你去散散心,可好?”老漢古銅色的麵龐,與胸前羊皮襖雪白雪白的翻毛,相映成趣,小狐狸眼睛一紅。

“老爹,你還是在走昌泊湖那條線嗎?年紀大了,該享享福了,把事情交給徒弟吧。你搬進城來,外祖父一定高興。”蘇青璃垂目,繞開了話題。

“別,老漢我就是個勞碌命,不進城,受不起那裏的貴氣,嗬嗬。老爹我五歲跟著薩格老師傅出關,大漠的風沙就是最好的靈藥,這把老骨頭離不開天高雲淡的草原。你個娃子擔心什麽,昌泊湖現在連狼都沒有了,哈哈哈!”不知道多羅想起某人什麽糗事,哈哈一笑。

狐狸臉紅了,少有的顯出小兒女姿態,“老爹爹...多少年的事,你還說,快喝酒,快喝!”蘇青璃端起對麵的酒碗,往老漢嘴邊遞去。她看著多羅喝了幾大口,才哼的放下。

小狐狸六歲那年夏季是去過**的,在那裏呆了幾個月。蘇劍帶著她到了連騰大草原的昌泊湖畔,接待他們的就是多羅。見過狐狸放羊嗎,嗬嗬。那時候,蘇青璃見到昌泊湖畔一群群的雪白,心都醉了。小姑娘一力要求,擔起了放羊大業。

有羊的地方自然有狼,狼吃羊是千古不移的天性。星月華彩的山丘上,一位小丫頭淚流滿臉,傷心欲絕。多羅老爹的羊群中,有三頭蘇青璃最喜愛的羊羔不見了。守護小丫頭的真玄衛們,想死的心都有了。為什麽就沒去攔下那一群草原狼,早知道小祖宗會如此反應,不要說三頭,一根羊毛都丟不了。青丘這種世家大族,自有其規矩,狼和羊的血色乃天道循環,不可伸手以人力擾之。

真玄衛不出手,可有人出手了。兩名不足十歲的少年郎,一位粗布道袍,一位黑衣飄灑。當夜,這兩位還沒耿赫天地的大高手,在星空下奔襲方圓千裏,殺狼!

後來呢,昌泊湖畔的草原狼沒有後來了,那頭皮毛雪白的狼王擺在小狐狸麵前時,都硬了。小狐狸撫摸著潔白無暇的狼身,好美麗的白狼,好難過!姑娘家的淚珠再次劃落,憤然追殺了蘇觀容和天燭雲帆足足一個月,你們兩個大混蛋,為什麽要傷害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