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喜歡是一種力(1)

那天,於善和林隊在榕樹下達成的和解和最後的約定,當晚於善就一股腦全部講給蘇頌聽,也包括他們一些以前的故事。

最後她問,“頌姐姐,一個人為什麽會因為另一個人而想要變得更好呢?”

對啊!為什麽啊?

下一秒,又是那樣順其自然地就想到了自己。

當年那個大二的蘇頌,不就是這樣的嗎?遇見一個叫做吳懷珛的人,然後擰著一顆荒蕪的心拚命地變好變優秀。隻是,在於善問她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到底是為什麽。

又或者說,那是一個想都不敢想的答案。

“因為,想和他在一起。”

終於,說出來了。

雖然,變優秀並不會許諾真的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不可否認的是,那是真實且有力的錯覺力,作用著被光蠱惑了的心。

一個人總是“有所求”地逼自己變得更好。因為“有所求”代表著源源不斷的動力。隻要“得不到”,便永遠有動力。

隻是,有些“有所求”,一輩子都“得不到”,而已。

蘇頌扯著嘴角,比哭還難看,又重複了一遍,“因為,想和他在一起。”

終於直麵自己了。

承認是那樣一股執拗的心氣,帶她突破自我,找到另一個自己。

遇見他,何其幸運!隻是幸運以後,有意外的不幸。

不幸以後,蘇頌多麽自知,自知沒有誰會喜歡一個殘敗的人。

她,要尋得一個人在一起,再也不可能了。

更何況,和他。

蘇頌溺在那股突如其來的自我悲憫裏,一直在下沉,是於善的驚炸把她往回拉的。

——

那晚,異常嫻靜的於善在聽到這個答案後,眉開眼笑地大喊著,“對!頌姐姐,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在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聲音極其亢奮。

學生時代,多麽簡單啊!因為喜歡一個優秀的人,於是便把那份喜歡偷換概念地變成努力學習的理由。於是,慢慢地就跟著習得了那個人的優點,也慢慢地鍛造著更好的自己,踏向未來。

隻是每個人的方式不同而已,當年的蘇頌極其隱忍,眼前的於善極其張揚。

張揚是要有資本的,而那個資本是自己給不了自己的,是必須對方給予的。

這個世界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明裏暗裏的喜歡何其無窮多,可是能有幾個人如同於善和林隊這般幸運,可以相互喜歡。

現實裏,多的是被藏著掖著且不敢絲毫放任的暗自歡喜,而已。

蘇頌不就是這樣的嗎?

把那份對吳懷珛不敢勇敢表達且無處安放的喜歡,用來成長自己了。而不能像於善和林隊那樣,用雙份的喜歡供養著彼此。

可是不管何種情況,喜歡,是一種力。

實實在在地作用到自己身上,推著自己往前走,於是開始做功,於是有了能。就像物理概念裏的做功,把一種形式的能量轉化為另一種形式的能量。

這就是屬於蘇頌一個人偷偷的喜歡。

其實不算卑微,隻是多少讓人有點惋惜和心疼。

——

於善再次強調說,“我想和他,去北京,念大學。”

如此鏗鏘有力的話,於善卻低著頭說,平時總是大膽且不要臉的八爪魚姑娘害羞了。

蘇頌伸出手捏著於善的下巴,抬起她的頭。

臉,已經紅通了。

紅通了的臉,有著掩蓋不了的耀眼光芒,很晃眼。

蘇頌笑她,想調戲她一番,不料她突然竄進蘇頌的懷裏,輕笑了一聲說,“頌姐姐,我以前學習挺好的,也是可以全校年級第一的那種,你相信嗎?”

於善抱住她的那一秒,話語落下的那一秒,蘇頌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那種夾雜著恐懼的無力感。

於善的話語確實被清晰地聽見和識別了,可是為什麽又是那樣軟塌塌地無力飄遠了呢,連同她的身體。

蘇頌明確地知道,自己已經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也本能地想顫抖卻沒能顫抖。這是一種平淡但也無法明了的恐懼,對一個人突然抱著自己的恐懼,這是多麽的無力啊!

生病的蘇頌,無力反抗,無力躲避,無力接受。

那件蘇頌不敢回憶觸及的事情發生了以後,她被診斷出了抑鬱症。她習慣性帶著麵具違心地笑,那是她的保護色。可暗地裏的同時,她本能地抗拒人與人過於親密的接觸。

但是這一次,被於善抱住的時候,很奇怪,蘇頌竟然沒有情緒躁動,沒有抗拒擁抱,更沒有推開於善。

她隻是僵住了。

或者說,被定住了,被一股同樣惶恐的無力。

於是,本該本能的焦躁反應被壓住了。

蘇頌甚至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在試圖著回應,她試圖著點頭,雖然依舊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裹挾著自己。無力到蘇頌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到底點頭了沒,於善接收到她的回應了沒。

隻能說,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共鳴,往往是瞬間的事,彼此都未能反應過來,就已發生。

那一刻,她們強烈地感知彼此,相信彼此。

所以,蘇頌不抗拒於善的擁抱,而於善也把自己的秘密傾訴於蘇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