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兩個人的處心積慮（3）
“我說，我想要我們永遠在一起。你願意嗎？”
林隊說完，緊緊地鎖定她的目光，眉眼都在笑，很溫柔。
他問的是，你願意嗎？而不是，你信嗎？
因為自己堅信，所以隻問對方願不願意。
於善的臉已經紅撲撲的了，結巴著說，“我問的是......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裏？”說完，於善就後悔了，他剛剛說了......
林隊低眉笑，“想要，再聽一遍？”
挑釁，絕對的挑釁，於善想。
於善本想提高聲貝吼著“不想”的，結果突然就徹底覺得好累，於是就眼神鬆鬆地看著他。
他心照不宣，兩個人就這樣一起無聲地沉默了。
一直以來，這都是他們理解彼此和熄滅戰火的方式。
反正很多東西，為什麽生氣，為什麽冷戰，都心知肚明，所以又何必挑明。
過了好一會，於善終於恢複體力了，她笑了。
林隊喚了一聲，“八爪魚。”
八爪魚，這個稱呼當初就是他取的。因為以前打鬧的時候，隻要於善有那麽一絲預感自己會輸，就會跳上他後背，手腳並用地把他鎖住。
這樣過於親密的動作，小時候沒有意識到不對，長大後又因為太過習慣和順其自然。於是，就算在年紀漸長和明顯的男女有別之後，於善還是一直無賴著，林隊也一直包容著。
於善抬眸直視他，“嗯？”
他低下頭說，“原諒我吧！”我的自作主張......
於善認真打量著他的發旋，心裏罵著笨蛋，要原諒他什麽？
“林隊長。”
林隊長，是於善在林隊名字含義上延伸的，林爸爸希望他是國家驕傲的少先隊員，可於善則是希望，他永遠是跑在自己前麵的隊長。類似海賊船上的船長那樣，像魯夫那樣注定與平凡人不一樣的船長。
“嗯？”
他也終於抬眸了。
“對不起，我拖你後腿了。”對不起，如果我也可以考上市一中的話......
一直緊繃著的林隊也終於笑了，“那裏是拖啊！明明就是被八隻爪吸住！”
林隊趁機敲了她的頭，“是吸住，懂嗎？”敲得有點用力，誰叫她剛剛那樣欺負人。
於善舉拳掄回去，“混蛋，你是在控訴本姑娘嗎？”
“不敢！”
林隊笑嘻嘻，甚至有點無賴，或者傻氣的意味。
誰能想到一個在人前總是高冷沉默的人，私下卻把所有的熱忱和天真無邪，給了一個人。
林隊收住嬉笑，突然語氣有點沉地問，“你還記得上小學時的第一次拚音測試嗎？”
於善當然記得，測試的前一天，林隊緊張到哭了。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肯定會是全班唯一不及格然後就會被老師點名批評的人。
那時的林隊，因為親生父母的原因，沒有上過幼兒園，沒有學過拚音。後來被收養了，年紀到了，也就直接上小學了。
測試那天，於善故意寫錯了很多，所以最後全班五十幾人，就自己和林隊不及格。然後，兩個人就被老師撚到教室門外罰站了。
於善那時還傻嗬嗬地對著滿臉沮喪到快要哭了的林隊笑得很開心。因為她覺得，可以在剛上小學的不久，就當了老師眼中的壞學生，體驗人生的第一次罰站，很酷。就像魯夫和哥哥艾斯違背爺爺的願望，選擇當海賊那樣的酷。
16歲的她，回想當時，更是覺得額外的刺激且深刻，就像勳章，明晃晃的，值得被驕傲著和讚許著。也或許因為，那是跟林隊長一起的，所以無比開心。又或許，那時候小小的年紀，就懂得做決定的標準，不是唯一的。
所以勇敢忤逆，是光榮的。就像魯夫和艾斯。
“記得啊！我還記得第一節上語文課的時候，你指著黑板上那一排排的韻母問我，那是什麽？為什麽我們不是學漢字，而是學這個？”
當時於善差點就脫口而出說，就是幼兒園時學的拚音啊！還好，話提到嗓子眼的時候，她及時想起林隊是直接上小學的。於是她小心護住林隊的小小自尊心，一眼一板地解釋說，那是拚音，就像組成一個完整漢字的一豎一橫一撇那樣，是漢字的一部分。
“你回答我的時候，就像個小老師，是那種很負責任的好老師。”
林隊記得當時的自己，疑惑地看著於善一副小老師的模樣，心裏當然依舊無法理解，但是在看到她認真的模樣時，就情不自禁地點著頭不懂裝懂了。
“所以你就賴上我，給你免費補課？”
於善記得當時他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用著奶聲奶氣的聲音喊自己“小魚老師”。於是，善良的小魚老師就愛心大發作，開始了“小魚老師的教學生涯”。利用著課間和放學後的時光，給小林同學惡補 aoeiuu，bpmfdtnl......
“可是，我還是辜負了小魚老師的心血，還是考砸了。”林隊停頓了一會，仰著頭，眼神渙散地看榕樹葉透著的光，“而且，拖你下水一起被罰站了。”
於善哈哈大笑，“所以，我們持平了？”我跟你一起罰站，你跟我一起上棉中......
“不一樣。”林隊收回渙散的眼神看著於善，語氣堅定地說。
“噢？”
“我不喜歡‘持平’這樣的說法，就像從此相忘於江湖的感覺，我們誰也不欠誰，我們再也不見。”
一起靜默了一小會，林隊接著說，“於善，當年的你，是怎樣想的。現在的我，也是那樣想的。而且，是真的很開心有機會這樣做呢！有自己認定的標準去做決定，這樣很魯夫，也才像你的林隊長，不是嗎？”
“不一樣。”於善搖著頭，也仰頭看那透過樹葉的光束，語氣輕得就像是自言自語，“可是，這關乎高考，你的未來啊......不一樣的。你...應該跟我提前商量一下的......”
於善說得很沒有底氣，誰都清楚，提前商量的事情，最後很多都是沒辦法做到的。
林隊也認真起來，揶揄著說，“那小魚老師，你當時為什麽沒有跟我也提前透露下啊？”
“你是翻舊賬嗎？”於善氣，於是又是一拳。
林隊捂著傷口說，“不敢。”
鬧著鬧著，他們突然就都低下了頭，太過默契，嘴角便也偷偷上揚著。
這是一種不敢明確說出口的甜，卻彼此又太心知肚明且明目張膽著。
“八爪魚，接下來三年一起努力吧！”
樸素且真誠，他說，“我們，你和我，考同一所大學好不好？”
於善輕輕笑著，“清華還是北大？”我一直相信你可以，可是我怎麽可能......
“或許，一人一個也不錯，不知道那個學校的飯比較好吃？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比較了。”
林隊說得就像真的一樣，那副神情，讓於善那句“你太看得起我了”哽在喉嚨，進而問自己，有三年的時間呢！為什麽不試試看？
那時陽光太明晃，那個願望也太誘人，以至於後來回憶起來，他們都覺得不真實。
因為太美好了，那樣肆意張揚的青春，可以眼對眼真誠地約定未來，就算很懵懂，就算會成為回憶裏虛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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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年後，林隊在回答自己的孩子，什麽是拚音的時候，猝不及防就跌入了記憶的河流。他不再是少年了，他也終於真正地明白，拚音到底是什麽了。甚至用了青春的故事來理解。
拚音是用來給漢字注音的，確實就像於善所說的，拚音是漢字的一部分，有了拚音，漢字才能完整。
就像於善之於林隊，隻有她在，他才是完整的林隊。
那時的他，對於緣分，也有了新的理解。
緣分，終究隻是故事的開始。而故事的完整，需要的是，兩個人的“處心積慮”。
就像小學一年級的於善和高中的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