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過後, 一日比一日熱起來，後宮諸事瑣碎倒也再沒發生什麽出奇的。
容歆整日躺在軟塌上頭睡覺，吃的也越發多了, 這麽一晃便到了康熙二十一年的冬日。
容歆馬上虛歲十五了，個頭比剛進宮時長了一個頭那麽高。
走在眾位姐姐身邊, 已然差不多了。一張臉蛋卻仍舊粉腮雪膚, 兩頰的肉是一點都沒下去。
卻說今兒用過晚點後本打算休息, 宜妃卻極為激動走到她宮門口。
宜妃顯然也是剛打扮的，臉蛋素淨連脂粉都沒擦。
“怎麽了？”
“皇貴妃娘娘有喜啦！”
宜妃比她自個兒懷孕時還高興些，容歆也又驚又喜捂住了嘴。
“當真！？”
“這種事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說謊呀。”
“那你等等，我現在去挑賀禮。”
容歆高興的連連點頭，轉身要進屋卻被宜妃拉住。
“你能有什麽好東西，庫房裏頭比臉都幹淨。”
容歆不侍寢，除卻太皇太後給的賞賜之外就隻剩下每月一百兩的份例銀子。
故而宜妃來之前就先幫容歆把賀禮給選好了, “瞧。”
是一尊極為精巧的羊脂玉所做的送子觀音，容歆一時愣住。
“宜妃姐姐, 這個很貴吧。”
“不算什麽, 也是先前萬歲爺隨手賞賜的。”
宜妃出身不算高, 可在這後宮裏頭得寵多年, 怎麽都有些積蓄了。
從庫房裏頭隨便挑選出一件兩件來替容歆做人情, 也算不得什麽。
“嗚嗚。”
容歆頗為感動望著宜妃，小丫頭如今長大了, 越發的出挑。
宜妃瞧了心裏頭隻有喜歡的, 她頗為傲嬌抬眸，“行了, 少做這些矯情樣子。”
再怎麽喜歡, 嘴上還是一點情麵都沒留。
容歆噗嗤一笑, 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姐姐幫我選好了拿得出手的賀禮，我卻也應該拿些自己的東西送，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嘛。”
“嗯，是這個道理。”
宜妃思索片刻，好歹也是去祝賀人家有孕的，若是容歆半個子兒都不出，的確不像樣子，便點頭叫容歆去拿。
容歆得了宜妃首肯，轉身去了庫房。
左挑右選，選出一柄金如意和兩塊鴿子血般的紅寶石。
“金玉齊全，這樣能勉強拿得出手。”
容歆心滿意足頷首，轉身吩咐綠霧將東西好好裝起來。
趁著天色還沒完全黑，同宜妃一道結伴朝承乾宮走去。
她們兩個還是來的晚了些，其餘三個住得近，都已經坐下說了好一會子話了。
皇貴妃靠在軟塌上，臉色頗為紅潤，不知是被炭火熏的，還是太過高興。
“臣妾給皇貴妃請安，恭喜貴妃娘娘有喜！”
容歆同宜妃一道給皇貴妃請了安。
“快快起身。”
皇貴妃朗聲笑道，示意奴才們給她們二人安排好座位。
“貴妃娘娘這孩子如今有幾個月了？”
“剛滿兩個月，按理說不足三月不好往外說的。”
皇貴妃入宮也有些年頭了，眼下正高興著，哪裏顧得上這些。
“不過本宮想著咱們既然都是姐妹，又何必拘泥這個。”
“正是，臣妾等都替貴妃娘娘您高興呢。早些說出來，咱們也好早些多多注意。”
惠妃接過話頭。
顯然在座的人都是真心替皇貴妃高興的，尤其是德妃，一雙眼都笑得眯起來了。
“皇貴妃娘娘要好好養胎，爭取給萬歲爺生個白白胖胖的阿哥呢。”
德妃開口朗聲道，這話倒也十分真心。
一則她盼望著皇貴妃好，二則皇貴妃若有了親生兒子，難道還不將胤禛還給她？
雖說今年夏日裏頭德妃剛生下了七公主，康熙也答應她將女兒放在自個兒身邊撫養了。
然德妃心裏頭最為在意的卻還是四阿哥這個長子，倒成了一個執念。
“其實本宮倒希望是個公主，胤禛說他喜歡妹妹。”
皇貴妃低眸，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眸中滿是母愛。
若是生下阿哥，胤禛那孩子難免心裏頭不舒服。
更何況她出身位分都比德妃高，養子不如親生子高貴，關係又豈能好呢？
這話一出，眾人皆驚訝了。
哪怕是容歆這樣的粗神經也被皇貴妃對四阿哥的寵愛所感動，寧願沒有自個兒的兒子，也要照顧著四阿哥的感受。
德妃一時咬唇，心裏頭不是滋味。
“公主也好，阿哥也罷，都是咱們掌心裏頭的寶貝。”
榮嬪笑著開口，望著皇貴妃的眼神多了幾分崇拜。
她這樣的出身，在後宮之中不爭不搶，對皇後之位沒有半分想法已然十分難得。
眼下居然還能這樣大方，實在是叫人不得不敬佩。
“是呀，生男生女也不是本宮能左右的。”
皇貴妃輕輕點頭。
又坐著說了一會子話，小廚房送了鬆軟的鬆仁椒鹽夾糕過來。
“這糕點冬日裏頭吃最暖身子了。”
皇貴妃捂唇笑了笑，她原是不貪吃的，可這幾日也忍不住吃了好些。
“嗯，鹹鹹的正軟乎著。”
容歆咬了一口，笑吟吟的開口道。
“你喜歡便多吃些，禦膳房沒有的。”
皇貴妃瞧見容歆吃的高興，吩咐奴才再那一盤來單獨給她吃。
可容歆吃著吃著，突然覺得下身湧起一陣暖流。
她蹙眉，下意識瞧了一眼腳邊的火爐。
“怎麽了？”
這火爐雖然靠得近，熱氣卻也不可能鑽進衣裳裏頭呀。
容歆腦海裏閃過一個想法，隨即暗自咬唇，心裏頭再怎麽慌張，仍舊故作淡定將剩下的糕點塞進嘴巴裏後，方才道。
“我好像來葵水了。”
姐姐們皆捂麵而笑，雖說她們關係不錯，然奴才們都還呢，葵水兩個字怎能如此堂而皇之不遮掩的說出來呢。
“你這孩子……”
就連一樣縱容著容歆的皇貴妃也沒忍住歎了口氣。
容歆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女孩子嘛。
月經這東西本就是每個姑娘都要經曆的事，何必羞於啟齒呢。
“傻丫頭，下回可別這麽大聲嚷嚷了。”皇貴妃拿手拍了拍容歆的小額頭，立馬招呼奴才們給她拿幹淨衣裳和月事帶來給容歆換上。
月事帶實在不如現代的衛生巾有用，好在眼下是冬天，就當多穿了一層褲子。
“可都弄幹淨了？”
容歆頷首，抬眸一瞧，突然覺得這些姐姐們看她的神情都變了。
成了那種，老母親欣慰自個兒的女兒終於長大了的眼神。
容歆被她們看的心裏毛毛的，“弄幹淨了。”她低下頭，輕聲道。
“方才我已然叫奴才去告訴敬事房了，給你記檔。”
“好。”
容歆頷首。
“你來了這個，日後便是大姑娘了。敬事房的綠頭牌也要做起來，從今往後咱們才是真正的姐妹了。”
榮嬪心裏頭很是欣慰，畢竟在後宮裏頭，妃嬪總得要侍寢才能確保地位穩固。
“這個不用著急吧。”
容歆心裏頭咯噔一下，就算來了葵水，也不至於這個年紀就侍寢。
“你不願意嗎？”
皇貴妃溫柔問她，容歆咬唇低下腦袋沒說話。
她自然不能說自個兒不願意侍寢的話，隻不過若真叫她眼下就去跟康熙睡，心裏頭也實在邁不過這道坎。
“本宮曉得了。”
皇貴妃看出容歆心裏頭的害怕和糾結，示意她走到自個兒麵前來。
她伸手輕輕擦去容歆額上的細汗，“本宮明兒同萬歲爺說，你不必害怕。”
容歆抬眸，燭火底下皇貴妃臉散發著溫潤的光，她怎麽能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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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康熙到承乾宮用膳。
他對皇貴妃肚子裏這一胎很是看重，找陳太醫細細詢問了許久。
用膳時，也特意注意皇貴妃的飲食，叮囑她多吃燕窩少吃窩心的糕點。
“臣妾都知道了，萬歲爺今日怎麽如此囉嗦。”
皇貴妃失笑，平日裏頭習慣了康熙冰塊一樣的臉，眼下他這般說話，皇貴妃倒有些不適應了。
“你頭回有孕，朕自然要上心。”
康熙罕見的溫和，親手給皇貴妃遞上一碗熱湯。
“臣妾多謝萬歲爺關心，有件事臣妾想同萬歲爺您商量商量。”
“說來聽聽。”
康熙今兒個心情好。
“儲秀宮妃昨兒夜裏來了那個。”
康熙略愣了愣，在他印象裏頭容歆還是個貪吃的小丫頭呢。
“算算年紀，的確應該來了。”
“是，不過終究還是太小了些。”
皇貴妃眸中含著溫柔，娓娓道來的嗓音叫人聽著心裏頭舒坦的很。
“女子本就體弱，臣妾想著，綠頭牌的事先不必著急，叫她再長幾年。”
康熙聽明白了皇貴妃的意思，容歆的姐姐仁孝皇後就是她這樣大的年紀侍的寢。
那時康熙也小，故而覺得沒什麽。
隻不過眼下康熙大了，一直覺得容歆是晚輩，對她倒還真的沒什麽想法。
“後宮的事你決定就好，朕隻關心你的身子。”
康熙並沒惱怒，反倒十分爽快的應下了。
“是，多謝萬歲爺體恤。”
皇貴妃眉眼之間湧出高興來，被康熙瞧在眼裏。
“你倒像她的親姐姐。”
“仁孝皇後薨逝的早，容歆小小年紀進了宮，臣妾多多幫襯是應當的。”皇貴妃的話叫康熙頗為動容。
皇貴妃同仁孝皇後素未謀麵尚且能做到如此，康熙沉思片刻，“叫內務府送幾匹緞子，燕窩阿膠補品，再選些漂亮首飾去儲秀宮。”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