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 多瞧不起人啊！
容歆把筷子一放， 清了清嗓子。
“臣妾可不是紙上談兵，若是叫廚子按照臣妾所說重新做一次, 絕對要比眼下這個好吃得多。”
太皇太後笑著拍手，“哀家就是喜歡你這個脾氣。”
康熙也被容歆胸有成竹的自信給逗樂了, 他頷首, 示意奴才將今兒的廚子叫上來。
這廚子滿心歡喜走到諸位貴人麵前行禮, 隻當自個兒是菜做得好，故而主子們賞他呢。
哪裏能想到，居然是娘娘要教他做菜。
聽見容歆極為熟練說出那些個配料的名字，廚子一時都覺得自個兒有些記不住了。
“主子，您慢慢說。”
容歆頗為得意頷首，餘光瞥了康熙一眼，看你還瞧不瞧得起我。
“你可都記住了？”
一口氣說完, 容歆接過綠絲捧上來的茶喝了一大海。
“主子，奴才都記著了。”
廚子連連頷首, 腦海裏頭轉著那些食材, 心下還在感慨著。
來禦膳房做廚子這麽多年, 還是頭一回被主子教著做菜呢。瞧那儲秀宮娘娘模樣俊俏, 年歲又小, 竟是個有手藝在身的。
“瞧著丫頭說的頭頭是道，哀家聽著都饞了。”
太皇太後從沒吃過肥腸, 卻很樂意給容歆麵前。
容歆笑吟吟頷首, 說話底氣十足。
“太皇太後您放心，臣妾的這份菜譜做出來沒有不好吃的。”
“是啊, 當日那奶油水果蛋糕也是容歆的主意。”
德妃不自覺輕聲開口, 太皇太後卻並沒接她的茬。
老人家是喜歡容歆, 可不是喜歡美食。
德妃自討沒趣，一時低下頭。
“奶油蛋糕的確好吃，等再有機會德妃再做些大家一塊吃。”
惠妃瞧見氣氛尷尬，連忙開口打圓場。
按照往常的話，容歆一定會站出來幫德妃說話的。
然她瞧見德妃眸中閃過的那一絲不甘心，遂也就歇了心思。
不知道是因為涼糕的事叫她心懷芥蒂，還是因為德妃明知太皇太後不喜歡她卻屢次上趕著討好，總之容歆對她的態度不像從前那般純粹了。
好在惠妃說話之後，皇貴妃和宜妃也站出來打哈哈，暫且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不多時，廚子按照容歆的菜譜做的幹鍋肥腸也做好了。
梁九功親自端上來，先放到太皇太後和萬歲爺的桌子上叫她們二位品嚐。
咦……太皇太後蹙眉，跟適才的肥腸比起來，這新做的味道實在是有些叫人難以接受。
甚至還帶了一些……難以言說的臭味。
“這真的能吃？”
太皇太後是個講究人，哪裏吃過這種味道。
可這肥腸就是要帶些小臭味才是最好吃的，原理跟螺螄粉差不多。
不等容歆開口解釋，康熙反倒先拿起筷子往嘴裏喂了一塊。
這倒是叫容歆頗為吃驚，康熙今日居然這麽給麵子。
“不錯。”
容歆的菜譜，最大限度保留了肥腸本身的鮮美和緊致。
一口咬下去，肉雖然是軟的卻極為彈牙，湯汁飽滿濺出，的確不差。
再加上裏頭擱了不少幹辣椒，故而辣味非常嗆鼻子，配上裏頭的土豆塊和藕片，並一兩片香葉，這才是正兒八經的人間煙火家常味道。
“皇祖母，這道菜的確做的不錯，您嚐嚐看。”
康熙親自替太皇太後布菜，他對容歆有些刮目相看了。
本來以為這小丫頭隻是吃得多，沒有想到她對美食居然如此有研究。
“行吧。”
康熙給自個兒親自布菜，太皇太後心裏頭再排斥這個味道，也不得不礙於麵子吃上一口。
這肥腸剛剛入嘴，太皇太後心中唯有兩個字，真香！
一口咬下去，肉質很緊致，是太皇太後從未吃過的味道。
最關鍵在於，吃進去之後那股臭味便神奇的消失了，隻剩下盤旋在舌尖的鹹辣。
幹辣椒味道極為濃鬱，太皇太後這幾日素來鼻子不通氣，吃上這麽一口，像是被一掌打通了七筋八脈，爽快極了。
“容歆這丫頭的確不錯。”
太皇太後輕輕頷首，一抬手又送了容歆十匹緞子二百兩黃金做端午節的節禮。
容歆受寵若驚，心下感歎不愧是太皇太後啊，出手就是要比康熙闊綽。
“臣妾多謝太皇太後賞賜。”
容歆美滋滋謝恩，感受到康熙的眼神落在自個兒身上，她這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朗聲又道。
“萬歲爺，臣妾不是紙上談兵吧。”
仗著有太皇太後給自個兒撐腰，容歆可得好好的報一報烤鴨之仇！
諸位妃嬪瞧見她這麽問，一時都憋著笑。
藝高人膽大，容歆真真兒是厲害，敢去拔老虎胡子了。
康熙顯然也沒料到容歆居然敢嗆他，“是朕小瞧了你。”
他打算輕描淡寫的糊弄過去。
“萬歲爺日後可千萬不要再瞧不起臣妾了，否則臣妾就要讓太皇太後給臣妾做主了。”
容歆一雙琥珀的眸子露出罕見的狡黠來，她真真兒是春風得意。
“哀家也覺著皇上你不該總是貶低容歆。”
太皇太後接過話頭，不過小小的一道幹鍋肥腸便叫她心甘情願站到容歆那一邊了。
“皇祖母。”
康熙有幾分無奈，拖長了尾音。
“你也應當給容歆丫頭賠賠禮，好歹也打賞些首飾。瞧瞧容歆這丫頭，戴的鈿子雖好，卻並不適合她。”
太皇太後看似埋怨，話裏頭的意思卻十分的清楚了。
容歆已然虛歲十三，等葵水一來便要侍寢。
康熙也應當正兒八經的將容歆當做後妃看待，平日裏該給的賞賜不能少。
“朕改明兒叫內務府再選了好的送她。”
康熙避重就輕，顯然沒打算自個兒親自賞賜。
在他心裏頭，容歆還隻是個黃毛丫頭，他暫時沒有叫容歆侍寢的打算。
“這樣也好。”
太皇太後點到即止，頷首應下了。
容歆哪裏聽得明白這兩個人之前的彎彎繞繞了，她隻聽懂了自個兒又要有賞賜，歡天喜地的謝了恩。
一旁榮嬪微不可聞歎了口氣，這小姑娘真真兒是心思單純的緊。
可年紀到了若是不侍寢，就不會再像如今這麽好過了。
眾人神色都不似方才那般放鬆，大家都看得出來太皇太後是想要容歆走仁孝皇後當日的路子。
年紀小也不是不能做皇後，隻不過如此一來，她們這些進宮早的年長妃嬪，處境難免尷尬。
可處在風暴中心的容歆，卻埋頭吃起幹鍋肥腸來。
嗯，禦膳房的廚子手藝實在是不錯。
自個兒不過隻是略略提點一下而已，他便領悟到了幹鍋肥腸的精髓。
肥腸自帶的香味，再加上已經浸味的土豆塊，一口咬下去，鹹辣在唇齒之間互相打架，非要爭個高低。
他們倒是打的開心，容歆的舌頭作為主戰場早就辣的連連斯哈了。
“好吃好處。”
容歆忍不住輕聲感歎，原本眾人都沉默著，聽到這小丫頭嘴裏頭咬著肥腸，卻像隻小白狗似的一邊哈氣一邊嘀咕，皆沒忍住勾唇笑了。
她們關心的事，容歆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容歆就隻是一張單純的白紙，上頭隻寫了兩個大字，幹飯。
“慢些吃，小心撐著。”
皇貴妃捏著帕子輕聲囑咐道。
這旁人若是代入她，怎麽可能還樂意對容歆好呢。
她可是皇貴妃，又是康熙表妹。這孝昭皇後走後，按照出身也好，按照宮中資曆也罷，下一任繼後都應當是她。
可眼下太皇太後明裏暗裏都想著推這個小丫頭做皇後，皇貴妃怎能不生氣？
可真是奇了怪了，瞧見容歆可可愛愛吃飯的樣子，皇貴妃這心裏頭是怨恨也沒了，惱意也沒了。
哪怕是容歆日後真做了皇後，也並非這丫頭有意搶占的。
後宮與前朝本就同氣連枝，皇後之位這樣的大事從來都由不得一個小小女子做主。
故而她又何必要對一個丫頭生氣呢？
“皇貴妃娘娘放心，臣妾不會撐到的，臣妾……咳咳咳。”
吃辣東西時最忌諱的便是張口說話了，否則辣椒嗆到氣管裏頭可是再難受不過的。
容歆嗆得小臉通紅，嚇得眾人紛紛起身。
綠霧對付這個有經驗，將涼茶倒了一大海給主子灌下去，不多時，容歆的咳嗽聲便慢慢停了。
“臣妾沒事。”
她清了清嗓子，食不言這三個字真真兒是金科玉律，再不敢不遵循的。
“朕說過多少次，用膳不必這般著急。”
康熙蹙眉，又忍不住做人阿瑪了。
“好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太皇太後瞪了康熙一眼，人丫頭驚魂未定，難受的嗓子都啞了。
康熙語氣還這麽凶，若是再嚇著了可如何是好？
“是。”康熙一時抿唇，意識到自個兒的語氣的確有些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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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棚內，四奶奶瞧見那邊的動靜，一時有些好奇。
“聽著倒像是咱們家娘娘出事了。”
三奶奶也跟著朗聲道，不曾想容瑜冷著臉搖頭。
“她能出什麽事，更何況人家是娘娘，早就同咱們不是一家子了。”
四奶奶聽到這話生氣，沒等她開口嗬斥，三奶奶先罵了。
“在府中這般自怨自艾也就罷了，眼下出了門也這樣？你整日一張喪氣臉，三年之後怕是沒人再樂意提親了。”
“是。”容瑜心下苦澀，一時眼圈又紅了。
四奶奶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