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窗外的頭顱(1)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上午十點,我一翻身就發現苦兒不見了,我趕緊把溫可原叫醒,然後又去外麵問服務員有沒有見到一個小女孩,她說沒注意,讓我回房間等,她打電話問問其他服務員。

我坐在房間裏有些不知所措,苦兒哪去了?她還那麽小,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會說話。我不停地責怪自己怎麽沒看住她,如果她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向苦婆交代?

我終於忍不住往外麵跑去,一站在酒店門口我就傻眼了,這麽大的城市我要到哪裏去找一個這麽小的孩子?手機在響,顯示家裏的號碼,我接起來聽,那頭沒人說話,我猜想是安依雲,她在找我。可是苦兒沒找到我不能回去,於是我對著電話說:“姐,對不起,我現在有點急事回不來,我一個小妹妹不見了,我必須要去找她,找到後我就馬上回去,你如果有什麽事先給啟凡打電話,好嗎?”

這個啟凡,跟杜枚廝混到現在還沒回去!我心裏又難受了起來,我知道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重要的是先找到苦兒。

然後我跟溫可原找遍了所有的娛樂場、動物園,該找的地方全找遍了,腳都跑麻了,一直到傍晚,還是沒找到苦兒,我急了,心裏亂成了一團麻。我問溫可原要不要報警,溫可原說,要不先去苦婆家看一下,說不定苦兒早回去了,如果沒有再報警也不遲。

我想也隻能這樣了,心事重重地去苦婆家,如果苦兒沒回去,我該怎麽跟苦婆說?

遠遠的我就看見一群孩子在路邊圍著玩,其中一個穿紅棉襖,梳兩個羊角辮,笑得那麽可愛的孩子不是苦兒又是誰?我和溫可原同時笑了一下,如釋重負。溫可原攬著我的肩膀:“你看,我說了吧,幸虧沒報警,這小丫頭回來了也不說一聲,害我們好找。”

“算了,回來了就好,走,我們去看看苦婆。”

我一見到苦婆就向她道歉,說昨晚沒有照顧好苦兒/book/222800/

七根蠟燭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七根蠟燭閱讀,我猜想苦婆也是擔心了一個晚上的。然而,苦婆的回答卻讓我徹底震驚了。她說:“你是不是看錯了,孩子?昨晚苦兒沒出去,很早我們就睡了。”

“怎麽可能?”我轉頭看溫可原,他呆愣愣地坐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麽。我說,“苦兒晚上沒有起來過嗎?或者,您睡著後她出去您不知道呢?”

“不會的,我記得很清楚,苦兒快到天亮的時候還起來尿尿了呢。”

我不甘心地問:“您再想想,會不會是您……記錯了?”

“不會的。”她堅持著。

我徹底被弄糊塗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如果按照苦婆所說,苦兒根本沒出去,那昨晚跟我和溫可原在一起的是誰?我的心抖了一下。

溫可原冷不防說了一句話:“您這手套真好看。”

我明顯感覺苦婆的手抖了一下,我奇怪地看了看溫可原,又看了看苦婆的手,她戴的是一副很普通的黑手套,這樣的手套好看?什麽眼光!

從苦婆家離開時,不知怎的,我忽然想到昨晚溫可原說懷疑苦婆不是瞎子的事,我猛然回頭,苦婆正站在門口“看”著我們,那目光就像一顆子彈一樣,一下子擊中了我的心髒。

我們沒有坐車,並肩走在街上,各自想著心事。我低頭看自己的鞋尖,忍不住問:“可原,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嗯?什麽?”他有些心不在焉。

“你不覺得奇怪嗎?”

“本來就很奇怪。”

“你說昨晚跟我們在一起的是不是苦兒?”

溫可原很肯定地說:“是!”

我更加不解了:“那苦婆為什麽說苦兒昨晚根本沒出去?”

“不知道。”

“你剛剛幹嗎突然說苦婆的手套很好看?好看嗎?”

“隨便說說。”

他的態度讓我有點兒受不了,我總覺得他從苦婆家出來後整個人就怪怪的,他好像有什麽事在瞞著我。我想了想有些生氣,於是攔了輛車回家,他一句話也沒說,跟傻瓜似的站在那裏。

回到家時發現鑰匙丟了,估計是昨晚追那個解簽人不小心弄丟了,我敲了敲門,啟凡開的,他跟安依雲正在吃飯。我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真是累壞了。啟凡幫我盛了一碗飯,說:“你鑰匙丟了?”

“嗯。”

“好玩嗎?”

“什麽好玩嗎?”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我本來就心煩氣躁。

“你一天一夜幹什麽去了?”

“沒幹什麽。”

“你不是說一個小妹妹不見了嗎?”

“你怎麽知道?哦——上午的電話是你打的。”我恍然大悟,“你居然跟蹤我?”

“怎麽能說是跟蹤呢?我可沒跟著你,用詞不當。”

看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狡辯!”隨著這一笑,我們之間所有的不愉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吃完飯後,啟凡可能看出來我很累,端了一盆水給我洗腳,我突然覺得對不起他,我笑著說:“今天怎麽對我這麽好,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他一邊在沙發上鋪被子一邊說:“真是不知好歹,對你好也是錯,古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此話非虛。”

我摟著他的脖子問:“那你脖子上的紅印是哪裏來的?老實交代。”

“天哪,你可真會賴皮啊,還不是你咬的,你不知道你那天咬得我多重,還好意思說。”說完他把我拉下來坐在他腿上,捏了捏我的鼻子,“你該不是為了這個事在跟我慪氣吧?跟我說說,你昨晚去哪兒了?你哪個小妹妹不見了?”

蜷在啟凡懷裏,我把怎麽認識苦婆,昨晚又遇到苦兒的事全都說給了他聽,當然,其中細節省掉了溫可原。啟凡聽完後也覺得很奇怪,但他肯定我昨晚見到的是苦兒,隻是想不出苦婆為什麽要說苦兒沒出去。一會兒,他說:“哦,對了,你的郵件,我去給你拿。”

“什麽郵件?”我一下沒反應過來。

看到他手裏拿的那個盒子,我立刻叫起來:“不要拿過來,不要!”

“幹嗎,炸彈?”

“不是,啟凡,你聽我說。”我惶恐地盯著那個盒子,仿佛裏麵真的是炸彈一樣,但我知道,裏麵裝著比炸彈更讓我害怕的東西。

然後我又慢慢地把怎麽收到前兩封郵件以及姚遙的事說給他聽,其中又省掉了夏小宇的死這一細節。

啟凡聽完後一臉嚴肅地說:“七月,你是不是恐怖小說寫多了?”

“神經病,我幹嗎拿這種事來騙你?你沒看新聞嗎?張然的碎屍是在十七號發現的,我手上受傷也是為了救姚遙。本來我以為張然給我寄郵件的真正用意是想借我去發現他的屍體,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他茫然地看著我,咕噥著:“怎麽聽起來像在講鬼故事?”

見他不相信,我起身去抽屜裏拿第一封信,遞給他看:“喏,這是第一封信,第二封信被我扔了。”

他看了一下,說:“還真有這麽回事?”

我挨著他坐下來:“是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郵件裏應該是一封打印出來的信和一根蠟燭。”

“老婆,你可以去做一名預言家。”

我打了他一下:“討厭,我跟你說真的。”

這時,臥室的座機在響,我推他:“你去接。”

“你去。”

“我不去,又不會是找我的。”

啟凡起身去接,然後走過來說:“還就是找你的。”

“誰啊?”

“不知道。”

我走過去接,沒人說話,我連喂了幾聲還是沒人說話,我納悶著掛掉電話,奇怪,這段時間是怎麽了?怎麽老接到這種電話?又沒人說話。我剛想問啟凡,電話又在響,我接起來,對方還是一片沉默。我問啟凡剛剛是找我的嗎,他說是,是個女的。

再次接起來時,我大聲地說:“你是誰?幹嗎老不說話?是不是有毛病?”

我突然發脾氣,把安依雲嚇了一跳,她睜大了眼睛看我。

“你在哪兒?”終於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在家,你誰啊?”我心想她是不是有問題,打我家裏的電話居然還問我在哪。

她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冷不防又冒出一句同樣的話:“你在哪兒?”她的聲音很小,我把話筒使勁地貼在耳朵上才能聽得清楚。

“都說了我在家,你是誰?”然後我突然很緊張地連續問她,“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因為我覺得這個聲音很耳熟,雖然是如此的輕。

“你在哪兒?”她的聲音裏似乎帶著哭腔,然後斷線。

啟凡聽見我掛電話,他問:“誰打來的,七月?”

“不知道,一直問我在哪兒,問她是誰她也不說。”

啟凡已經把那封郵件拆開。我問他:“她剛剛怎麽說的?”

“就說找你啊。”

我又問:“你有沒有覺得她的聲音很耳熟?”

“沒有。你來看看這封信。”

七月,好玩嗎?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天冷了,你要記得多穿衣服,你總是那麽弱不禁風讓人擔心。雖然我在這裏很冷,很寂寞,但我希望在七根蠟燭燒完之前你是健康和快樂的,不要恨我,七月,你應該愛我,我找了你一個輪回。相信我,痛苦很快就會結束的。知道嗎?隻有我才可以帶你到天堂,但,亦可以送你下地獄。

等我,我的七月!

當我看完這封信的時候,我在一瞬間突然從記憶裏搜索出了剛剛電話裏的女人的聲音。我隻覺得全身的肌肉都在疼痛,痛得發怵。

——“你在哪兒?”

我在心裏默默地回答著她:“我在家,我在家,小宇,你在哪兒?你好嗎?”

警察九點十分就到了,隻用了五分鍾時間,比我想象的速度要快。在這之前,啟凡不同意我報警,他說也許隻是別人在跟我開玩笑的,還不至於要驚動警方。我不管他,我覺得煩透了,我不想一直這樣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困擾,我都覺得自己快得神經病了。

來了三個警察,穿著製服,手裏拿著雨傘,看來外麵在下雨。他們首先問了我跟啟凡的關係,然後請我們出示身份證開始做筆錄。

我把那兩封信和蠟燭交給他們,他們看了看單子上寄件人的地址後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警察問:“你跟張然認識嗎?”

“不認識,我是收到郵件後覺得很奇怪所以才按照地址去找的,結果知道張然已經死了。”

另一個警察說:“按照信裏的內容來看,寫信的人應該認識你,而且是個男性。當然,也許是別人用張然的地址跟你玩的一個惡作劇。你的朋友裏麵有沒有人認識張然的?”

“應該沒有,因為我沒什麽朋友。”

他想了一下,說:“嗯……這樣吧,我們把這些帶回去,我們會去郵局調查一下,你留個電話給我們吧,一有消息我們就通知你。”

我點點頭,把手機號碼寫給了他們。

這時,安依雲從臥室走出來,手上拿著一把梳子,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們。其中一個警察問:“她是誰?”

“我姐姐。”啟凡說。

然後那個警察站在安依雲麵前,說:“小姐,可以把你的身份證拿出來給我們看一下嗎?”

安依雲看著他,嘴巴微張著。

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變得生硬。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了起來。

安依雲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臉色很難看。啟凡站起來說:“她是我姐姐,叫安依雲!”

我剛準備說話,安依雲突然把梳子扔到站在她麵前的警察臉上,猛地推開他,拉開門衝了出去。安依雲的反應太出乎意料了,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她會這樣。有一個警察馬上就追了出去,那個被安依雲用梳子砸到的警察用手捂住臉,一臉的愕然:“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

啟凡焦急地說:“她是我姐姐,她受了刺激,是個病人,她怕見生人。我是一名心理醫生,這是我的名片。”

“呃,對不起,安醫生,最近有外地來的女子失蹤,所以……我不知道是這樣,真的很抱歉。”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神情狼狽。

出去追安依雲的警察被淋了一身的雨回來,啟凡著急地問:“沒追到嗎?”

他一邊拍身上的雨水一邊說:“她跑得太快了,我沒見過這麽能跑的女人,參加奧運短跑一定拿冠軍。”

“她往哪個方向跑了?”

“我不知道,她坐了一輛出租車,雨下太大了,我看不清車牌,真對不起。”

警察走後,我充滿歉意地看啟凡,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報警,安依雲也不會跑出去。我說:“啟凡,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嚇到她。”

啟凡拍拍我的手:“傻瓜,跟我還說什麽對不起呢,不怪你的,既然依雲自己會坐車,想必她也不會出什麽事,她可能隻是不願意讓我們知道吧。”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你們感情這麽好,她為什麽什麽事都不跟你說呢?”

“也許就是因為感情太好,所以才不跟我說吧。依雲的脾氣我太清楚了,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很堅強、好勝,甚至有些霸道,其實她特別脆弱。”

“你的意思是,她不告訴你是怕傷害到了你?這麽說……這件事跟你也有關係?”

“我現在也不知道。”

“啟凡,你今天去診所嗎?要是出去的話順便幫我配把鑰匙,我不知道把鑰匙丟哪兒去了。”

他抬起手臂把我摟在懷裏:“明天我再出去配,今兒不出去了,下這麽大雨,估計診所也沒什麽事,真有事他們會給我打電話的。好久沒好好陪陪你了,是我不好,這段時間冷落了你,今天哪兒都不去,我就在家陪你,我們一起等依雲回來。”

啟凡雖然說得如此平靜,但我知道他此刻心裏很亂,他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更擔心安依雲的安全,他把這一切都放在心裏。我問他:“今天幾號了?”

“二十四號吧,怎麽了?”

我說:“下個月你去打一張話費清單出來,好嗎?”

“誰的?”

“家裏的電話。”

“怎麽了?每個月電話費都很便宜的。”

“不是,我們這部電話沒有來電顯示,我想查一下打進來的號碼,這段時間我老接到一些亂七八糟的電話,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得電話恐懼症的。”

“好,”他突然很嚴肅地看著我,“七月,答應我一件事,好嗎?這麽多年來我從沒求過你。”

“說就說嘛,別整得那麽嚴肅。”

“別再寫作了,好嗎?”

“為什麽?你原來不是也支持我的嗎?我喜歡寫作,而且我的《七根蠟燭》在網上反應那麽好。”

他說:“就是因為反應好我才不想讓你再寫了,我是真的很擔心你,你自己也說自從寫完《七根蠟燭》以後就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七月,我跟你說真的,我是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的,我不需要你出去工作賺錢,我的收入將來養你跟孩子沒問題的,我寧可你天天出去逛街,做美容,或者打打牌都可以,好嗎?”

我說:“好啊,其實《七根蠟燭》寫完以後我就已經沒再寫東西了。”

“那以後呢?”

“嗯……以後嘛,我答應你不再寫恐怖小說了,寫我們的故事好吧?寫給我們的孩子看。”

啟凡吻著我的時候,我卻又一次不應該地想到了溫可原,想到他對我說的話:“你知道嗎,七月?第一次我抱著你在天橋上睡,看到你的眉頭鎖了一個晚上,那一刻我就在心裏發誓,我要保護你……”

我的心裏同時裝了兩個男人,這是上天對我的厚愛還是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