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窗外的頭顱(2)

一直到晚上十點,安依雲還是沒有回來,她沒有回家,也不在何秦安那裏,啟凡下午就打了好幾個電話過去問。看啟凡坐立不安的樣子我於心不忍,可是又沒有辦法幫他,我們在焦急的等待中沉默著。

快十一點的時候,啟凡的手機驟然響起,他險些跳了起來,聲音顫抖:“是秦安,是秦安打來的!”

“秦安……是嗎?謝天謝地……沒關係的,隻要她沒事就好……拜托你了……謝謝……嗯,好的,你也早點休息,拜拜!”

看到啟凡欣喜的樣子,我也如釋重負,畢竟安依雲這次的失蹤跟我有關係,同時也明白了安依雲對於啟凡是何等的重要。我忍不住問他:“啟凡,如果有一天我也突然不見了,你會不會這樣著急?”

他一把將我抱了起來往臥室走:“傻瓜,你是我老婆,怎麽會突然不見了呢?我要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你,這樣我就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

這一刻,我完全沉醉在啟凡的溫存軟語裏忘記了一切,一個女人能被自己愛的男人這般重視,是何等幸福的事啊。

意外而又自然地接到羅天的電話是在第二天下午,他約我出去見麵。說意外,是因為他從沒給我打過電話,說自然,那是我猜到可能是因為我報警的事。果然他一看見我就黑著一張臉,不滿地問:“你不相信我?”

我白了他一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反問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每次都在我麵前擺臭警察的架子,我才不怕他。

他聳聳肩,不以為然地說:“不過也無所謂,你這個案子已經轉交給我了。原來你是因為那些郵件被卷進來的,剛開始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呢?”

“我為什麽要說?我如果說張然的鬼魂給我寫信不被你笑死才怪。”

“當然,解釋不了就推給鬼魂,這樣的想法很愚昧。”

我又想發脾氣了:“你說我愚昧?好!那你說不是張然的鬼魂會是誰給我寫的信?”

“我推測過,這明顯是有人故意用張然的地址給你寄的……你先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不是想說張然已經失蹤了一年,別人為什麽要用他的地址給你寫信?問題就在這裏,按照你收到的前兩封郵件的日期來看,是在十七號之前,也就是說你收到郵件的時候,張然的死還沒有被曝光,我們可以理解為寄郵件的人也許不知道張然被害,但是再反過來想,你不認識張然,在收到陌生人的郵件肯定會覺得奇怪……”

我霸道地打斷他的話:“這點我已經分析過了,我開始以為張然給我寄郵件的真正用意是想借我讓他的死曝光,可是不對呀,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不會再收到第三封郵件了。”

“我認為此人寄郵件是有兩個原因,第一,也許就是想借你發現張然的死,當然不可能是張然的鬼魂,也就是說這個人其實早就知道張然已經死了,那麽他為什麽不直接報案呢?很可能就跟陸美芳有關係了,因為張然是陸美芳殺的。我現在做個假設,陸美芳殺死張然之後把其肢解藏於冰箱,雖然沒有露出破綻,但卻做賊心虛,害怕終有一天會被暴露,於是半年後離開了S市,認識了那個給你寄郵件的人,我暫且稱他為A,陸美芳跟A認識後,關係發展到極為密切,無意中說出她殺害張然的秘密,是什麽能夠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沒有任何隱瞞?我想,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愛。由此可以推斷,陸美芳很愛A,但是A卻不愛她,所以她萬念俱灰,想一死了之,於是寫下了遺書,交代了殺張然的整個過程。但後來出於種種原因陸美芳沒死,我猜測是因為A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雕的辦法,給你寄郵件讓你去發現張然的死,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製造了陸美芳的自殺。”

我聽得腦袋都是暈的:“你還認為陸美芳不是自殺的啊?張然的屍體被曝光了,她又不傻,肯定知道警察在抓她啊,與其讓你們抓住,她還不如自殺算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從表麵上看,這的確很合乎邏輯,我問了陸美芳的哥哥陸哲,他說陸美芳失蹤的半年內從來沒給他發過信息,也沒打過電話。而且陸哲說,陸美芳平時根本沒有發信息的習慣,都是直接打電話的,對誰都一樣,我們問了陸美芳的一些朋友,證實了這一點。為什麽偏偏在她死的那天給陸哲發信息?而且還是在死後才發的?/book/222800/

七根蠟燭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七根蠟燭閱讀凶案現場沒有發現可疑的腳印和指紋,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一點。”

我揮揮手:“我不都跟你說了可能是信息延時嗎,你非得鑽牛角尖,人在臨死前做出跟平時不一樣的事是很正常的,何況隻是發個信息而已。不說這個了,我問你,既然那個什麽A給我寄郵件的目的是想發現張然的死,不是已經發現了嗎?那他幹嗎還要給我再寄郵件?”

“這就是第二個原因了,要不怎麽說是一箭雙雕呢?”

我看了看他,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其實郵件還是衝著我來的,既讓我收到了郵件,又讓張然的死被曝光,對吧?可是……他寄這些郵件給我是什麽意思呢?我根本看不懂。”

“也許,我得好好去拜讀一下你的大作。”

“你的意思是說跟我寫的《七根蠟燭》有關係?可那隻是我瞎編的一個故事而已。”

“很多東西都是這樣的,看起來很複雜,好像有千萬條線糾纏在一起,也許隻需解開其中一條,其他的便都解開了。”

說完,他點了一根煙,又扔了一根給我,轉開了話題:“怎麽樣,你的手沒事了吧?”

“你說得倒輕巧,縫了十幾針能沒事嗎?”一想到手背上以後要留下一道醜陋的疤,我心裏就特別不是滋味。

他從包裏拿出那副上回我丟還給他的手套,說:“我本來想拿回去送給我媽,結果我媽嫌這顏色太豔了。”

怎麽?他還沒女朋友嗎?不過就他這副德性,估計也沒女孩子會喜歡他。

我把手套接過來:“你臉皮可真厚,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你還想把它拿去送人。”一會兒,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我問他,“你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鬼嗎?”

“你碰到了什麽?”

“你跟我來。”

十分鍾後,我坐著羅天的摩托車,指揮著他來到了那晚的小巷子裏,我跳下車,走過去摸了摸兩邊的牆壁,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那天晚上,解簽人到底是怎麽消失的呢?

羅天問:“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我轉頭看他:“你這麽聰明,你能從這裏出去嗎?”

“什麽意思?”

“是這樣的,我那天晚上……看見一個男人很可疑,鬼鬼祟祟的,像賊,於是我就跟蹤他,跟到外麵那個胡同的時候,我又看見了一個女人,穿一件很大的風衣,從頭到腳都裹住了,她也走進了這條巷子。然後我就聽到那女人叫了一聲,我趕緊跑過來看,發現她直挺挺地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我叫她也沒反應,我覺得很奇怪,走過去拍了她一下,沒想到她咣當一下就倒了,臉朝下倒的,我當時嚇得想跑,可一想又不能見死不救,我以為她犯心髒病了,然後我就把她翻了過來,你猜我看到了什麽?”想到那晚的情景,依然讓我毛骨悚然。

“那是個女鬼?”

“不是,她居然變成了一個木頭人,就是木偶。”

“木偶?開什麽玩笑?”他瞪著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是真的,而且我開始跟蹤的那個男人也不見了,我明明看見他走進來的,卻憑空消失了,還有那個女人,她明明是活的,就從我身邊走進去的,怎麽會一轉眼就變成了木偶?我後來又進來看,結果那個木偶也不翼而飛了。”

他沒說話,微眯著眼四處看著。

“喂!你看什麽呀?你相信我說的嗎?是不是太匪夷所思?”

“的確。這條巷子是個死胡同,如果是翻牆出去,似乎不太可能,那……”他停頓了一下,皺著眉看我,“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在瞞著我?”

我連連搖頭:“沒有。”

“你真的隻是因為那個男人很可疑才跟蹤他?”

“嗯……對。”我躲開他的視線。

“沒別的原因?”

“沒。”

“那走吧。”

我剛跨上他的摩托車,他又冷不防冒出一句話:“你是不是屬牛的?”

“屬牛?”我一時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不是啊,怎麽了?”

“要不怎麽是個牛脾氣呢,這麽倔,典型的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一聽這話,我氣得差點把他推下摩托車。

快到家的時候,接到了啟凡的電話,他說今天要晚一點回來,讓我去菜市場買菜,等他回來做。羅天把摩托車停在樓下,說要陪我一起去買菜,我知道他沒那麽好,無非是想套出我有什麽事在瞞著他,或者想去我家裏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我不揭穿他,隨他跟我一起走進菜市場,假裝很熱情地說:“哎,羅天,要不晚上就在我家吃飯吧。”

他果然很爽快地答應了:“好啊,聽說你男朋友就是S市最年輕有為的心理醫生安啟凡,我早就想認識了,不過……你會做飯嗎?”

“你會?”

“當然,我最拿手的就是水煮活魚,絕對正宗,走,咱們買魚去。”

我疑惑地看他,就他這樣還會水煮活魚?

正巧旁邊有兩個女孩子也在買魚,其中一個說:“晚上我過生日他們肯定要灌我喝酒的,到時候你可得幫著我一點啊。”

另一個說:“哎呀,我知道了,你都交代好幾次了,不就是怕喝醉誤了去接你男朋友嗎,鬧鬧鍾嘛。”

“不行啊,我一喝醉天塌下來也醒不了的。”

“那這樣,我把鬧鍾定時,三點半是吧,到時候我叫你,實在不行我去幫你接人。”

聽到這裏,羅天突然皺起眉,喃喃自語起來,然後很緊張地問我:“你家有電腦嗎?”

“廢話,不然我拿什麽寫作?幹嗎?”

“買完菜趕緊回去,我要馬上用一下電腦,我想,我已經知道陸美芳為什麽會在死後給陸哲發信息了。”

回到家後,羅天一頭撲到了電腦前,我沒打擾他,把菜拿到廚房去洗,水龍頭的水量很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我找到一根鐵絲伸進去,果然碰到了一團東西,奇怪,水龍頭裏怎麽會有異物呢?我邊想邊用鐵絲把那團東西往外撥,沒想到竟撥出了幾縷發絲,我瞪大了眼睛,用手去拽,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居然拽出了整整一團頭發。

我的手指立即像被電觸及一般,把那團頭發扔進洗手盆,驚呼道:“羅天!你快……快來看!”

“怎麽了?嗯?怎麽那麽多頭發?你掉的?”

“不是,我在水龍頭裏扯出來的,裏麵怎麽會有那麽一大團頭發呢?”

“今天有人來過你家嗎?”羅天四處環顧著,走到了我身後。

“沒。”我失神地看著那團頭發,是誰把它塞進去的,啟凡嗎?我哆嗦了一下,但隨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他今天一正天都在診所,而且他也不會這麽做的。

羅天突然問:“七月,你身體有沒有什麽病?比如……哮喘。”

“沒有啊。”

“安醫生呢?”

“也沒有,怎麽了?”

“沒事,隨便問問。”然後他向我告辭,說要馬上回去,還說改天再做水煮活魚給我吃。我點點頭,沒心情挽留他。

啟凡接到我的電話後很快就趕回來了,他安慰我說可能是物管人員清理水池時不小心把頭發掉進去了,讓我別嚇自己。我沒再多說,多說的話他就該認為我心理有問題,要花大把的時間給我做心理輔導了。其實我知道事情絕不是這麽簡單的,即使水池裏掉進了頭發,怎麽就那麽巧流到了我家廚房的水管裏?如果是有人故意塞進去的,那會是誰呢?我驚恐地環顧著四周,誰能進到我家裏來?

我想到巷子裏的木偶,又想到在酒店房間透過貓眼看到的夏小宇,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她的鬼魂在作怪?

我走到臥室,輕輕撫摸著水晶玻璃杯,喃聲道:“小宇,能告訴我這都是為什麽嗎?人說被冤魂纏身是因為冤魂心中有恨,那麽,你也是在恨我嗎?一個死囚他也有權力知道自己所犯何罪,可我卻這麽迷茫,如果我曾無意傷害過你,你能告訴我嗎?我一直以為咱們是最好的朋友,你不是也說把我當成你的親人嗎?那你告訴我好嗎?不要讓我這樣不明不白的,小宇,算我求你了。”

沒有任何預兆,半夜醒了過來,啟凡睡得很熟,發出輕微而均勻呼嚕聲。我輕聲下了床去喝水,水晶玻璃杯裏粉紅色的光把整個房間映照得恍恍惚惚。我喝完水剛準備躺到床上,不知為何,我突然全身猛抽了一下,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水晶玻璃杯,並無異樣,它正靜靜地躺在床頭櫃上。

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如此不安?這種不安又來自哪裏?

我越覺得不安,這種不安就越發強烈。我伸手打開了燈,啟凡皺皺眉,咕噥了一聲又翻過身沉沉睡去。我睜大了眼睛四處看著,尋找讓我不安的來源。然後,我的視線落在了窗戶上,模糊的玻璃上反射出我落寞的身影,有些蒼白,還有些變形。

我一眼不眨地看著那扇窗戶,呼吸漸而急促起來,因為看著看著,透過我自己的身影,我看到了另外一個模糊不清的東西,那東西就停在窗戶外麵。

我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走了過去,猛地推開了窗戶,我的眼睛一下子睜到了最大極限,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完全凝固了。

——窗外,懸空掛著一個頭顱,臉色如紙,七竅流血,那雙死魚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似乎一下子把我看穿了。

那個頭顱,是溫可原的!

驚天動地的尖叫驚醒了啟凡,他像彈簧一樣從床上彈跳起來:“怎麽了,七月?出了什麽事?”

我癱坐在地上,捂著臉,不可遏製地尖叫。

他跳下床,緊緊地把我摟在懷裏:“別怕別怕,七月,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緊緊地抓住他:“頭!人頭……啟,啟凡……人頭……”

“什麽人頭?”

“外麵,人頭,掛……掛在窗戶外麵……”我哭出了聲音。

啟凡鬆開我,去窗戶邊朝外看了看,然後走過來摟住我:“乖,沒有人頭,外麵什麽也沒有,一定是你做噩夢了……”

“不是不是!我真的看到了,它就掛在外麵!”

“真的沒有,七月,你自己過去看,別怕,我陪你一起過去。”

我鼓足了勇氣往窗外看,的確什麽也沒有。

啟凡將我攔腰抱了起來放到床上,又把窗戶關好,拉上了窗簾,這才躺下來,吻吻我的額頭,緊摟住我,溫存地說:“七月乖,好好睡覺,醒來就沒事了。”

“啟凡,我剛剛真的看到了一個人頭,七竅流血,好可怕。我覺得有人偷偷地介入到我的生活裏來了,我怎麽都擺脫不了,真的,你相信我。”

他深深地凝視我,將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裏:“你剛剛也看過了,外麵確實什麽都沒有,是因為傍晚的那些頭發對你造成了困擾,所以你才會順著那些頭發產生臆想,出現幻覺,好好睡一覺就好了,全身放鬆,什麽都別想,啊。”

啟凡的聲音裏帶著催眠的力量,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怎麽也分不清窗外的人頭是幻覺還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