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你什麽都不是

韓甜甜第一個取下耳機,走過去把門關,那砰聲巨響,她相信林盼聽得見。

“又當又立!惡心。”

池月冷著臉不說話,繼續收拾東西。

王雪芽看了看她,“這事到此為止吧,別再給池月拉仇恨了。”

“這怎麽能叫拉仇恨呢?”

“甜甜,我知道你是好心,是真心為池月好,但別人是不會這麽想的啊?咱姐妹兒輸得起,沒什麽大不了。可是——如果輸了再嘰嘰歪歪,著實有點難看了。”

王雪芽說到這裏,看了池月一眼,“咱們都閉嘴吧。”

韓甜甜似懂非懂,看池月臉色冷沉,終是住了口,“哦”了一聲,聲音放小,眼淚都快下來了,氣嘟嘟地踢床。

“是覺得不公平,欺負人。”

池月回頭看她,笑了笑,“都過去了。”

……

池月收拾好行李走出宿舍,已是一小時後。

她走得很快,王雪芽小跑才跟得。兩個人沒有說話,路遇到航天城的工作人員和選手,在別人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裏,王雪芽憋了一肚子的火,池月卻目不斜視,挺直腰背像在走台步,腳下生風。

從宿舍到辦公區,幾乎眨眼之間到了。

“月光光。”王雪芽很擔心她,又說不服她,“你一定要今天走嘛?”

“嗯。”池月看她一眼。

“那我去請假!”

“你請假幹什麽?”

“陪你回去啊。你這樣走我不放心。”

“……然後我再送你回來嗎?”

池月撩她一眼,王雪芽抿抿唇,無言以對。

在沙漠地區,她確實池月更不安全。

“可是我……你走了,我怎麽辦?”王雪芽眼圈都紅,“早知道這樣,不攛掇你參加賽了。”

沒有天降兵,池月還是她的助理,還可以繼續待在她的身邊,兩個人可以每天在一起,但現在不一樣,池月參加天降兵被淘汰,再留下來,難免會受些指指點點,飛短流長,最是傷人。

“我又不會走遠。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在。”

池月反過來安慰她,然後抬頭看了看辦公室門口的“星空行者”幾個字。

“你回去吧,我自己進去。”

她擺擺手,自己去了梅總監的辦公室,說明白自己的情況,表示今天要回家,請節目組派個車。

梅伊安慰了幾句,沒有多說什麽,爽快地同意了,還給了她一個大紅包,說是節目組的一點心意,感謝她為天降兵節目帶來的美好時光,期待未來跟她有更多合作。

這個總監會做人,場麵話說得很豐滿。

池月笑笑,接過紅包,說一聲感謝,塞入了口袋。

看她這麽幹脆,半點忸怩姿態都沒有,梅伊愣了愣,歎了一口氣。

由心來說,他也認為池月很優秀,淘汰了可惜,但直播節目,規矩都擺在那裏,他一個總監也做不了主。

“你一會去停車場等著,我讓組裏的司機送你。”

池月點頭,轉身離開。

王雪芽沒有走,還在走廊等她。

看到池月過來,她搶步前,“怎麽樣怎麽樣?總監怎麽說?”

池月看一眼她目光裏的期待,知道她在想什麽,輕輕一笑,“好消息。”

“真的?”王雪芽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是不是讓你留下……?”

“發了個大紅包給我。”池月拍了拍口袋,神色斂了下來,“小烏鴉,我回去拿了行李走。”

王雪芽臉全是失望,低頭輕輕嗯了一聲,“我送你出去。”

池月沒有拒絕。

她了解王雪芽的性子,要是不讓她送,這姑娘能傷傷心心的哭一場。

……

航天城為了防風沙,建築密封性都很好。

停車場是整體建在室內的,所有的汽車都停在裏麵。

池月和王雪芽托著行李箱進去,還沒有見到節目組的司機,看到了喬東陽。

他靠在晶亮的玻璃門,目光沉沉,表情隱隱帶了一絲陰鬱。

池月看他一眼,眉心皺了皺,朝他點點頭,想從他身邊走過去。

“站住!”喬東陽前兩步,一把拖住池月的胳膊,朝王思芽看一眼,“我和她說幾句話。”

王雪芽呆了呆,看池月麵無表情,默默地退了出去。

“這樣走了?”

喬東陽握住池月胳膊的手,把她轉過來麵對自己。

池月調頭看他。燈光下,他幽亮的眼仿若鍍了一層黑漆,有隱隱的惱意,但黑白分明,似灑了點點光芒,這是一雙與眾不同的眼,每一次凝視都似飽含深情,讓淪陷其的人產生錯覺,認為自己在他眼獨一無二。

可這雙眼,看誰不都是這雙眼麽?

看她時深情,看別人難道不是情深?

池月抬了抬下巴,“有事?”

這疏離與冷漠,和賽前在他辦公室裏的親昵,像隔了個天地。

“池月。”

喬東陽艱澀的開口。

或者說,他不知道怎麽開口。

“對不起。”

池月安靜地看他好一會兒,“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該說謝謝!”

一聲謝謝將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遠,如同那句“對不起”,莫名成了疏遠的潛台詞。

喬東陽覺得他倆不該這樣的,算池月輸了賽,但從他們感情的本質來講,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怎麽會突然這樣了呢?

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池月很在意這次賽的輸贏。

畢竟賽前誇下海口,現在被淘汰,麵子過不去。

“我知道你不開心,但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別往心裏去了,好嗎?”

喬東陽的聲音不似剛才冷硬,帶了點兒輕哄的意思,很明顯是想安慰她。可是,安慰人的事兒,他不在行。一旦安慰不到點,會適得其反。

“留下來。”他說:“這事沒什麽大不了。我說要留誰,沒人敢有意見。”

“嗬!”池月慢慢看他,眼瞳在氤氳的燈光下,閃過一抹異色,“既然是你一句話的事,當初為什麽繞這個大彎子?搞這麽複雜,花這麽多錢,弄個天降兵,為了逗誰呢?”

喬東陽啞住。

為什麽搞天降兵?

一是為了服眾,師出有名,堵住那些胡說的嘴。

二是為了讓她進組名正言順,不被人詬病。

可是這些話,現在說給她有意義嗎?

“是我考慮不周。”喬東陽爽快地把鍋背自己身,伸手去拉她,像哄孩子似的放低了身段,“都是我不好。但我知錯能改,再不繞什麽彎子了,我直接告訴所有人,你是我喬東陽的女人,我點名要你,怎麽了?”

池月冷著臉,猛地縮回手。

“不好意思,我受不起。輸了是輸了,我沒那麽大的臉回來。”

喬東陽空了手,看著她沒動。

池月克製住情緒,與喬東陽眼對眼,“賽的事,過去了,不用再提了。現在我隻希望喬先生能遵守承諾。我代表月彎塢的父老鄉親,謝謝你!”

池月丟開行李箱,雙手疊放小腹,朝他端端正正地鞠個躬。

九十度。

弓下去的腰,久久才直起來。

“喬先生,你是我們月亮塢的恩人。我沒什麽報答你的,但我看了你的計劃書,項目規劃很好,前期投入雖然大,但未來肯定會產生經濟效益,我會盡全力,不讓喬先生你虧本。”

“池月?”

喬東陽眉心深皺,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隻想對我說這些?”

“還有什麽嗎?”池月淡淡的。

喬東陽臉色慢慢沉下,眸底一片暗色,“我在擔心你,我在安慰你,你知道你的月亮塢?你嘴裏說著感謝的話,卻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池月,你把我喬東陽當什麽人了?”

池月沉默,一雙眼清澈而明亮,“你是喬先生。航天城的主人,月亮塢的大恩人。”

“我們除了月亮塢的投資,沒別的可說了?”

池月看著他,隔了片刻,“我很感激喬先生,但除此,確實沒什麽可說的。”

停車場突然安靜下來。

池月幾乎能聽到喬東陽重重的吸氣。

“在你心裏,我是什麽人?”

池月張了張嘴,又慢慢合。

“你是個好人。”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喬東陽眼神落寞又柔軟,“池月,我什麽都不是嗎?”

“你是喬先生。”

“沒了?”

“沒了。”

喬東陽點點頭,聲音加重,“我再問你一次,池月,在你心裏,我喬東陽究竟是你的什麽人?”

他反複問這個問題,一次次像重錘敲在池月的心,她煩躁而混亂,不耐煩地抬起頭,目光冰冷無情,“喬先生找我,為了問這個?你無不無聊?你是什麽人,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你什麽都不是!”

喬東陽瞪著她,拳手攥緊,牙齒都咬緊了。

他的驕傲,快被她磨光了。咬著牙,眼裏全是惱意,“一次賽輸了而已,讓你這麽介意?有什麽大不了的事?不是輸了嗎?池月,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你不知道這些話,多傷人嗎?”

他的惱意在燈光下肆意膨脹,臉色看去有些嚇人。

池月安靜地看著他。

沒有障礙和距離,看著他英俊的眉目,卻仿佛隔得很遠。

停車場的門口,傳來王雪芽和司機的對話。

池月伸手拉過行李,不近人情地說:“喬先生的話要是說完了,我走了。”

喬東陽被她噎住,盯住她無動於衷的臉,明亮的眼瞳慢慢變暗。

池月別開臉不去看他,拖著行李走向門口,“小烏鴉!”

……

王雪芽進來了,帶著一臉懵然的司機。

他們都看到了喬東陽——的背影。

他走了,頭也不回。

池月托著行李站在原地,臉色蒼白,看去也很平靜。

這兩個人……

畫麵太揪心。

王雪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月光光。”她輕輕擁住池月,“你太鋼了。男人都好麵子……”

“男人好麵子,那我不要臉的啊?”池月麵無表情地冷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用勸了。天生不合拍的人,根本不適合在一起。早了早好,不要拖泥帶水。”

王雪芽聽她一字一句說來,一臉無解。

“我覺得吧,你賽輸了,和喬師兄也沒什麽關係啊?你看不出來嗎?他也是好心,他在關心你?”

池月猛地調頭,目光厲厲看她。

“你看不出來,他隻是在同情我嗎?他早認為我會輸,他從心底裏認為我不是林盼的對手。好,我確實不是吧。可我輸了輸了,他憑什麽認為我輸不起?憑什麽啊?”

她吼得有點大聲。

王雪芽撇了撇嘴,快哭出來了。

“月光光,你太偏激了。”

“……”

池月抽口氣,看了看司機,“不說了,我走了。”

她招呼司機過來放行李,然後坐了去,“回見。”

王雪芽站在那裏,手足無措地看著她,“月光光,到底為什麽呀?”

為什麽要這麽偏執啊。

這不是她平常灑脫的樣子啊!

從王雪芽的角度看,喬東陽是一個好心來哄女朋友,結果碰了一鼻子灰的可憐家夥。而池月,雖然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她不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人。

汽車啟動了。

停車場的大門緩緩升起。

那輛車載著池月離開,遠去。

王雪芽一個人在停車場站了好久,抹了抹臉,慢慢回宿舍。

這時,有消息進來。

她低頭看手機。

月光光:“也許是我嫉妒了吧。小烏鴉,我今天一敗塗地。”

……

……

------題外話------

冷靜,小情侶的情緒,總是這樣的,像霧像雨又像風。

嗯,越是在乎,越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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