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宛睜圓眼,霎時臉熱垂頭。

季檀月握住她手的力度緊了緊,忽然,牽著她,欲轉身離開。

“檀月,看見我沒像昊昊那樣說的生病,就想走嗎?”背後,老人聲音古板。

朝宛幾乎能察覺到,餐廳中幾人的視線一時都落在了她們身上。

季檀月沒有說話。

她眼尾緋意未褪,出門匆忙,甚至來不及整理著裝,深墨色大衣草率套在身上,顯得身形脆弱纖細。

隔著薄薄一層皮手套,朝宛察覺到,女人手掌在顫。

“姐姐……”她仰頭,小聲喚。

“嫂子,你怎麽也這麽叫我姐?”身後,Omega少年聲音帶著幾分戲謔,“難道,這是你們之間的……”

話沒說完,就被一道冷聲打斷,“小昊,吃飯。”

朝宛聽到有腳步聲從餐桌方向逐漸傳來,直到,停在她麵前。

走來的是位身形冷峻的男人,身高與季檀月持平,卻壓過朝宛很多,瞥過她時,壓迫感無聲翻湧。

這是一位男Beta,盡管朝宛從他身上察覺不出半點信息素氣息,卻莫名心中懼怕。

季檀月上前一步,不動聲色遮住朝宛,聲音很低:“哥哥。”

季澤時目光從朝宛身上收回,神情依舊生硬,語氣卻柔和了些:“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檀月,帶妹媳來桌上吃飯。”

聽見男人對自己的稱呼,朝宛耳廓發熱,可又不敢反駁。

她不自知地握緊季檀月的手,下一秒,卻聽見女人輕聲答:“我和小宛已經吃過了。”

季澤時周身氣息頓時冷下來,開口:“陪一會爸爸,你也不願意嗎?”

季檀月似乎笑了,眼尾蔓延緋紅與疲憊,鳳眸抬起,定定望著Beta男人,“好。”

她摟住朝宛的腰,安撫似的輕順幾下。

又喚來侍者,“吳姨,先準備一間客房,帶小宛去。”

“爸爸也想看看妹媳。”季澤時忽聲開口。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吳姨停下步子,滿臉為難。

朝宛躲在季檀月身邊,將頭垂得很低。

心跳慌亂,視野本能蒙上霧氣,可她卻想起了剛才季檀月的脆弱模樣。

“姐姐……”聲音因為不安有些抖,卻依舊執拗地繼續將話說完。

“我陪著你。”

她不想再看季檀月像接到電話時那樣難過,而且,她們還要一起回家的。

季檀月垂眼,輕輕撫過她浸濕的睫毛,神情低落自責。

最終,餐桌上還是添了兩副用不到的餐具。

季煥清打量朝宛,不顯衰老的臉上吝嗇地流露出一絲笑容,和身邊的貌美婦人對視,眼神無聲交流。

美婦人柔聲開口:“是小宛嗎?真乖,來,阿姨給你拿甜點。”

盤子裏被盛進了一塊奶油蛋糕。

季昊不服氣,“媽,那是我的……”

邊說,他忽然對上季檀月冷淡視線,聲音越來越小。

被女人周身蔓延的Alpha氣息壓得不敢抬頭,他嘟囔了一句什麽,很委屈。

良久沒出聲的季煥清擱下筷子,臉上笑意轉淡。

季檀月依舊沉默,卻收斂了信息素,在桌下輕握住朝宛的手。

美婦人忙打圓場,“甜點還有呢,昊昊,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先讓給小宛。”

眾人的目光悉數落在身上,朝宛很不自在,輕聲道謝後,用叉子嚐了一小口蛋糕。

口感綿軟如雲,能吃出是很昂貴的甜點,她卻感覺有些膩。

這一頓晚餐如坐針氈。

隻不過待了短短十幾分鍾,季檀月就托辭身體不適,帶朝宛離席。

臨走前,卻還是被別墅裏的人攔了下來。

吳姨低垂著眼,“客房已經收拾好,您可以和朝小姐一起休息了。”

婦人恰好將她們堵在餐廳門邊,靜默一陣,背後傳來季澤時的囑咐聲:

“檀月,剛才不是說累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一晚。”

季檀月背對著餐桌眾人,唇角稍揚。

眸中卻冷淡異常,看不出半分笑意。

“回來前,我也以為會徹夜難眠,”

她摘了黑色皮手套,放進吳姨捧著的托盤裏,嗓音很淡。

“因為哭聲。”

房間裏氣氛頓時死寂下來。

朝宛握住季檀月冰冷指節,心跳極快,嚇得嗓音滯澀,抬眼悄悄看她。

這種語氣,她從來沒在女人口中聽到過。

季煥清氣得咳嗽,撐著桌子站起,指著季檀月背影,可良久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咳咳……”

季檀月牽著朝宛回身,神情沒有半分波瀾,甚至道別似的垂眼,微微頷首。

餐桌上的人忙著給老爺子順氣,她卻倦於再看一眼,很快帶朝宛離開。

走出很遠,朝宛依舊能聽見餐廳中的嘈雜聲。

“姐姐……”她輕拽女人的袖子。

季檀月似乎很難過,可她連原因都不清楚,心中沒緣由地空落。

季檀月的家,氛圍很奇怪。

“害怕了嗎?”女人停下步子,將她摟進懷裏,聲音很輕,“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帶你來這裏。”

朝宛搖頭,摸了摸季檀月疲憊發烏的眼眶,眼睛發熱。

“姐姐,今晚還可以回家嗎?”

今天本該是跨年夜,她們剛才還在吃著水餃,計數時間,等待新年降臨。

她甚至都想好了秒針跳整的那一刻,該許什麽願望。

季檀月沉默半晌。

不遠處,她看見了倚在餐廳門邊,正望向這邊的季澤時。

“小宛。”她護住朝宛側頰,在女孩唇邊落了一個吻。

“今晚和姐姐先在這裏休息,好嗎?明天我們回家玩煙花棒。”

朝宛愣愣看著季檀月,臉紅垂頭。

“好。”聲音細若蚊呢。

女人就像在哄小孩子。

雖然已經過了那種幼稚的時候,可親吻唇角,還承諾要和她一起玩煙花棒,還是讓她心跳撲撲不止。

和季檀月在一起的話,似乎不回去,也沒關係。

吳姨帶她們到了樓上的房間,送來雙人份的日用品。

這裏裝修風格與在遠郊別墅的季檀月臥室很像,一塵不染,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掃。

是女人在家中的房間。

朝宛局促坐在床邊,看季檀月將大衣掛好,卷發低束,背影窈窕。

答應下來才遲遲發覺,今晚,她要和女人在同一間臥室裏休息。

雖然之前已經有很多次親近,可這裏還有季檀月的家人。

而剛才那頓如坐針氈的晚餐,她不知道聽了多少陌生的耳熱稱呼。

她與季檀月現在,就像在……同居。

想法冒出來,朝宛耳朵發熱,慌忙搖了搖頭。

“怎麽臉這麽紅?”馥鬱香氣撲來,季檀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近,俯身,手掌貼了貼她臉頰。

朝宛抬眼,嘴唇因為胡思亂想,咬得泛紅。

“姐姐……”囁嚅喚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麽狡辯,隻好悄然抿唇。

被子隻有一條。洗漱過後,朝宛小心翼翼地占了一個邊角,等季檀月從浴室出來。

窗外煙火聲依舊,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23:50。

新年將至。

還有十分鍾,時間就會歸整。

朝宛又看向浴室,可過了好幾分鍾,女人還是沒有出來。

會是忘記了嗎?

心中有些落寞,她爬起來,悄悄將燈關了,隻留下一盞小夜燈。

23:57。

隻能自己許願了。

朝宛蜷進被子裏,雙手交疊在一起。漆黑中,早就想好的願望倏然劃過心間。

希望,季檀月能有一點喜歡她。

是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

許願完,才覺得臉紅心熱,耳廓幾乎要燒起來。

胸中不聽使喚地撲撲作響,朝宛覺得有些悶,從被子裏探頭呼吸。

房間裏的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關了,就像被子裏那樣伸手不見五指。

“許好願了?”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來柔軟嗓音。

朝宛睜圓眼,微張唇,在黑暗中看見季檀月姣好的身形輪廓。

被子忽然掀開一角,女人就這樣沉了進來,摟住她腰身。

心跳很快,還夾著心虛,怕季檀月剛才聽見了自己難堪的願望,朝宛咬唇,本能地掙紮起來,“姐姐……”

可誰知,不知道是碰到了哪裏,她察覺到裹住女人身體的浴巾忽然滑落,手也觸到了軟玉般的肌膚。

身後的晚香玉氣息倏然濃鬱起來,朝宛不敢動,卻忽然嗚咽一聲。

季檀月含住了她的耳垂。

“很想摸我嗎?”話音微微含糊,夾雜讓人臉紅的溫熱吐息。

朝宛慌忙搖頭,卻已經使不上力氣,隻能軟軟地去推女人。

窗外閃過一抹光亮,還有煙火綻開的聲音,逐漸密集。

手機定下的零點鬧鍾響了,掩在被褥裏,嗡嗡作響。

可卻再也沒人閑心去關。

如煙花棒短暫湮滅,留下暗處糾纏難分的繾綣。

季檀月伸出略微沾濕的手,以毛巾擦拭後,按下了嗡鳴許久的鬧鍾。

朝宛倚在女人懷裏,桃花眼失神,嗓音也沙沙的:“姐姐,你也許願了嗎?”

新年的第一秒,越準時說出願望,上天就越能最先聽見,這是爺爺告訴她的。

可是,剛才零點的時候,她們還在……季檀月應該是錯過了。

朝宛垂眼,莫名心中失落。

她也是提前許的願,肯定不會成真了。

身後的人抱住朝宛,吻她泛著薄汗的頸側,“我許願了,就在零時那一秒。”

朝宛發癢躲了躲,抿唇笑,“那一定會實現的。”

“不問問我許了什麽心願?”季檀月問。

朝宛抵著困勁,認真開口:“願望隻能給上天聽,說漏嘴的話,就不靈驗了。”

季檀月果然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枕進她頸窩裏,柔聲答:“那,晚安。讓上天悄悄實現我的心願。”

這一晚很累。朝宛蒙進被褥,聽著女人的心跳聲,很快入睡。

新年**,煙火映亮夜晚降下的簌簌新雪,也映亮夜幕籠罩下的臨南。

希望,朝宛的心願都能實現。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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