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過舊歲,跨入新年。

別墅區外,薄雪覆上苔階,純淨白色裏透著一點嫩芽似的綠。

光線透入窗簾,朝宛輕揉眼睛。

迷迷糊糊看見季檀月就坐在床邊,側身望著她。

發覺她醒過來,女人將要碰到她臉頰的指尖一停,旋即蜷起。

“醒了?”

朝宛嗯聲,趁著困倦勁,用臉蹭了蹭季檀月手掌,聲音像在撒嬌:“姐姐也是。”

思緒還沒從昨晚的溫存中回過神,她察覺到女人掌心倏然張開,竟開始不緊不慢地摩挲她臉頰。

力度很舒適,也……活像在撫摸小動物那樣柔軟親昵。

腦海轟隆一聲,熱意頓時攀上臉頰。

指節溫潤微涼,可她卻倏然回想起昨晚和季檀月之間的那些不可言說的事。

整理好自己,朝宛臉上熱度依舊未散,有些局促,跟隨季檀月到樓下用早餐。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

可她從昨晚被帶到這裏,直到現在,始終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麽身份。

看上去是季檀月爸爸的那位老人,臉上的每一縷皺紋都透著古板。雖然看向她時,表情會稍微緩和,可還是讓朝宛感覺惶恐。

另外幾人都在餐桌旁。麵孔冷峻的季澤時,皺著臉挑食的季昊,還有用餐姿態優雅的婦人。

朝宛不敢接近渾身氣息沉悶的Beta男人,季昊昨晚稱呼“嫂子”的事也讓她無措,隻好緊貼著季檀月坐。

入座時,路過那位貌美婦人,朝宛悄悄看了好幾眼。

會是季檀月的媽媽,陳姨口中的那位懷夫人嗎?

用餐氣氛依舊凝滯,似乎是昨晚季檀月留下的話梗在心中,老人臉色不佳,動了幾下筷就隻顧著飲茶。

放下茶杯,季煥清朝向季澤時,“澤時,近些日子工作忙,用完這頓就回去吧,我這裏還有小容和昊昊在。”

季澤時放下碗筷,“爸爸,我這幾天都在家陪您,春節也會回家。”

他看了對麵垂眼的季檀月片刻,繼續說:“妹妹也是。”

季煥清似乎很滿意,視線落在季檀月身上,又看看朝宛,半晌都沒移開。

朝宛小口吞咽米飯,能察覺到身邊女人身形僵了一瞬,眉目也覆上懨然。

可這一次,季檀月卻再也沒有像昨晚那樣冷聲推拒。

似乎隻要對上季澤時,她就甘願收斂身上本就不多的那些刺。

盡管並不讚同。

餐後,季檀月起身,朝席上幾人頷首示意,“我送小宛回去。”

季煥清果不其然擰了眉,“在這裏和你住著不是很好?她那個家,不回也……”

身邊的貌美夫人忽然輕咳了聲,在桌下拍他手。

朝宛後退一步,茫然又驚慌。

分明她從未見過季檀月的家人,可從昨晚開始,餐桌上的幾人就像對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樣。

就連她對外的Alpha身份都沒有懷疑。仿佛早就知道她是Omega,所以才會滿意。

季檀月蹙眉,沒再出聲。

長發遮掩她眼底倦意,良久,視線落在老人古板麵龐上,微啟唇:

“您的所作所為,也讓我覺得,不回家也罷。”

季煥清鐵青著臉。

這次卻沒有明顯動氣,似乎是知道不占理,隻能沉默以對。

“再住一天。”老人勉強開口,“和小宛一起。”

“姐姐。”朝宛垂頭,輕拽了拽女人的衣角,聲音細不可聞。

“我沒關係的。”

隻要和季檀月在一起,哪裏都可以。

而且,雖然如坐針氈,她卻能察覺到,老人對季檀月隻是詞不達意,暗中還是有很深的親情羈絆在。

這種感覺,自從搬進叔叔家她就再也沒能感受到。

有些羨慕,卻更想讓季檀月擁有,因為,女人身邊似乎總是空落落的。

耳邊忽然掠過一抹溫熱。

季檀月俯身,將發絲輕輕別到她耳後。

鳳眸低垂,想說什麽,卻終究沒發出聲音。

季澤時開口:“隻是一天,我都能推掉工作,檀月,和妹媳留下來住。”

季檀月沒有在意這道話音,因為,朝宛也在同一時間踮起腳,撲進她懷裏。

“姐姐,再陪家人住一天,然後我們回家玩煙花棒。”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臉也逐漸染紅。

居然拿昨晚女人的理由反過來哄人。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季檀月會不會因為這個幼稚的理由而同意。

溫涼手掌撫過朝宛臉頰,順帶著輕揉了一下她發熱的耳廓。

很快,朝宛聽見頭頂一句淡聲回答,是對著季澤時的:

“可以。”

背後傳來季昊的嘟囔聲:“爸爸說話都不聽,就隻聽小嫂子的……”

朝宛埋進季檀月懷中,心髒撲撲跳動。

窘迫間,被輕護在馨香懷抱裏。

季檀月這一天還有關於《西川月》的宣發通告,朝宛在門邊送別。

“別害怕,如果有什麽需要,都可以和這裏的人說。”季檀月整理著裝,臨行前,柔聲囑咐,“我們明天就回去。”

身邊沉默相送的季澤時聽見後一句,臉色不好,移開視線。

朝宛乖乖點頭,“姐姐注意安全。”

別墅外的黑色轎車很快就駛離了。她扒著門邊,看見後排端坐的女人搖下車窗,微抬手,在示意她回屋裏去。

對上口罩後那雙好看鳳眸,朝宛有些不舍,沒挪步,悄悄揮了好幾下手。

季檀月離開了。

身處陌生環境,心中忽然空落又無措。

朝宛蜷著指尖,悄悄收回手,也遮住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

這是錄製密逃綜藝那時,季檀月在節目裏摘下來給她的,也是從那時,女人一直都沒有要回來。

檀木珠帶著焚香氣,就像季檀月始終在身邊,連珠串的手感也很像女人細膩的指尖。

朝宛摸了摸珠串,心跳漸趨平緩,想回房間等季檀月回來。

卻發覺,身邊的高俊陰影依舊沒有挪動位置。

她終於鼓起勇氣,抬眼看了對麵的Beta男人一眼。

季澤時卻不知目光落在哪裏,直直盯著她袖口看。

忽然,他沉聲問:“手腕上的珠串,從哪裏來的?”

季檀月離開之後,男人就自發略過了“妹媳”的稱呼,連聲音都冷了很多。

朝宛慌忙垂眼,“是、是季老師的。”

季澤時依舊在打量她,雖然是Beta,沒有絲毫信息素優勢,壓迫感卻讓朝宛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想到了上位者,尤其是軍官周身那種難以違抗的冷硬氣息。

男人是寡言的性子,又盯著那串檀木珠看了許久,忽聲開口:“最好不要企圖檀月什麽。”

企圖?

朝宛怔楞抬眼,卻發覺季澤時視線甚至沒落在她臉上,步履沉沉,很快離開。

回到季檀月的臥室,朝宛手心微冷,摸了摸腕上的珠串。

鼻尖泛酸,強忍著抿唇。

季檀月的哥哥,似乎不太喜歡她。

季檀月不在,像前兩次那樣的家庭聚餐也被叫停。午餐,以及晚餐,都是由吳姨送上來的。

飯菜口味很好,能嚐出來經高級廚師之手,但朝宛食不知味,用了一些就擱下碗筷。

期間,那位貌美婦人來看過她,給她帶了很多年輕人喜歡的零食,還有供消遣用的PAD。

朝宛從婦人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符容。

“小宛,把這裏當成家,不用拘謹。”符容周身氣質很溫和,將朝宛的手捉過來,細細撫摸著。

“我從沒見檀月帶旁人回來,她一定很重視你。”

朝宛臉紅垂頭,又聽婦人說了幾句,其中包含“好事”“結婚”之類的詞,耳垂紅得滴血,又不敢抽手。

隻能小聲答:“不、不是的……”

她隻是季檀月的金絲雀而已。

而且,女人從來沒有承認過和她之間的關係。

朝宛甚至不知道季檀月帶她來這裏,究竟是為什麽。

聽符容的催婚架勢,以及季煥清對她很是滿意的上下打量,季檀月是想找個人應付家裏嗎?

想著想著,眼睛有些紅。

季昊沒找到自己打遊戲的PAD,又發現零食少了,氣咻咻跑上樓,扒門朝房間看,“媽!”

符容輕咳,“去忙自己的事,等一下再玩。”

“PAD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拿我的。”季昊不服氣,盯著朝宛看。

卻倏然發覺她眼圈有些紅。

話音卡在嗓子眼裏,小少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悶聲挽回:“玩一下也可以……嘖,小嫂子怎麽這麽愛哭啊。”

最後半句話聲音已經很小,可還是鑽進朝宛耳朵裏。她慌忙抹眼睛,目送桀驁少年離開。

“千萬別放在心上。”符容歎息,拍拍朝宛的手,“他被我慣壞了。”

朝宛搖頭,窘迫躲避婦人的視線,生怕泛紅眼圈被瞧見。

她也不想哭的。

可不知為什麽,隻要想到季檀月對她難以捉摸的態度,心中總會低落難言。

送走符容,朝宛分毫未動零食和PAD,隻是蜷在**怔神。

目光落在時鍾上,季檀月還要幾個小時才能回來。

打量房間,角落裏的書架忽然吸引了朝宛注意。

她走過去,發覺書架邊還放著本夾有書簽的記事本,邊角甚至生出了褶皺,顯然曾被拿起來翻看過很多次。

記事本空****的,用手粗略一摸,其中的很多似乎都被撕掉了,隻留下夾有書簽的那幾頁。

這是季檀月的記事本,朝宛不想窺探女人隱私,隻看了封皮,就又小心放回原位。

誰料,裝訂太空**,放回去時,那枚書簽竟飄了出來,落在地上。

朝宛慌忙去撿,可蹲下身,將要觸碰到書簽的指尖忽然蜷了一下。

這哪裏是書簽,分明是一張照片。

她自己麵容青澀的照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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