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宛耳邊嗡鳴,根本聽不出季檀月在說什麽。

可空氣裏那絲沾染上情.欲味道的晚香玉氣息卻輕勾住了她,蠱惑著,誘引著,將她拉入女人懷中。

蓄謀已久的圈套。

朝宛跨坐在季檀月懷裏,恍惚間,被抱得又近了一些,身軀緊貼在陌生馨香裏。

撲麵而來的信息素味道很好聞,像是春日第一抹光線催熟嫩芽,逸散出的那道最純粹的氣息,馥鬱到朝宛臉頰緋紅,呼吸幾乎難以自控。

分明也是Omega,為什麽季檀月的信息素會對她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朝宛朦然想著。

忽然,防備不及,眸中霎時積蓄起霧氣,連帶著眼圈也染上緋意。

身前的人用指腹點上了對Omega來說最為脆弱的腺體,還仿佛有意為之一樣輕輕拂過。

腺體脆弱易碎,此時卻似乎放鬆了戒備心,釋放著信息素,仔細嗅聞,帶有一絲露水般的甜意。

朝宛小幅度地搖著頭,向後蜷縮,眼尾泛粉。

“你不可以拒絕。”季檀月別過她耳邊的發絲,動作輕柔。

“今晚的信息素安撫是第一次,我們慢慢來。”

兩道信息素交纏翻湧,延伸出無形的曖昧氣流,如不斷蔓延的海平麵,吞沒臥室內最後一絲清醒空氣。

視野被朦朧淚光蒙住,朝宛撐在季檀月肩頭,想躲開她的牽製。

可下一秒,就撞進了尚還帶著涼意的手掌中。

觸感冷硬的檀木珠串透過衣料,手勁施加,不輕不重。

季檀月把玩她通紅可愛的耳垂,聲線低啞,藏著一絲幾乎難以捕捉的不快。

“簽過字了,不許臨陣脫逃。”

懷裏的人抽噎兩下,睜著霧蒙蒙的眸子望她,已經有些失神了。

後頸已經徹底敞開防備,絲縷花香使體溫逐節攀升,溫差促使被誘導發熱的小Omega迫切渴求近在咫尺的冰涼觸感。

她抿了抿幹渴的唇,埋進季檀月頸肩,軟糯唇瓣擦過下頷。

季檀月心中一酥,緊捏著腕上珠串,才克製住將懷中人按倒的衝動。

意識迷蒙,朝宛分外逾矩,甚至觸及了晚香玉氣息產生源頭的後頸處,仔細吻著。

Alpha對腺體這個唯一的弱點有不遜於Omega的保護意識,被外人觸及,難免應激。

季檀月強忍著威脅感,把朝宛從自己懷中拉出來,手掌托住她發燙的臉頰,阻住Omega的下一步動作。

“要循序漸進。”她柔聲提醒。

伸手夠來了旁邊早已備好的文件,輕輕翻開,隱秘的條款內容映入眼簾。

擁抱、親吻……

有很多條,但都是由淺至深的溫和要求,並沒有一蹴而就。

她很怕傷害到朝宛。

尤其,為了滿足內心難以啟齒的需要,失去清醒,對朝宛做出違背意願的事……季檀月最不能接受。

朝宛臉頰貼在季檀月溫熱的手掌心裏,神情懵懵的,並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

可下一秒,手腕就被握住。

指尖觸及柔軟的唇,像是碰到帶著露水的玫瓣。

季檀月保持著牽朝宛的手的動作,徐徐圖之,劃過自己的唇。

忽然,唇角微揚,在朝宛指尖啄了一小口。

朝宛觸電一樣縮回,神情茫然。

“我們今天先做兩條,好不好?”季檀月摟住朝宛。

“擁抱,還有……”

她點上朝宛微張的粉唇,就像剛才……牽引她的手觸及自己那樣。

“親吻。”

由教學,轉為實踐。

朝宛輕唔了一聲,眸中霧氣繚繞,整個人都被空氣裏逸散著的馥鬱花香融化。

沒有推拒,甚至還禮一樣,在季檀月指尖也小小吻了一口。

鼻梁上淡到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小痣被熱氣蒸熏,在垂頭瞬間,迷離地翕動著。

再也克製不住心底翻湧的聲音,季檀月眯著眼,挪開自己的手指,取而代之覆上自己的唇。

觸感像軟綿的雲,柔而不膩,也像花瓣裏嬌嫩的蕊,逸出清甜的蜜。

空氣裏的信息素愈發濃鬱,是荔枝與小蒼蘭的甜美味道。

貪戀已久的氣息,仿佛一口咬下去,就能迸出清爽甘甜的汁液。

淺嚐輒止已經不夠。

朝宛顯然沒有預料到麵前的人會突然吻上來,應激似的睫羽輕顫,笨拙又狼狽地承受著。

很快,因為缺少經驗,空氣被擠壓殆盡,呼吸變得急促。

她想逃開,卻沒了力氣,身後困住她的手臂也依舊沒有放鬆的意思,隻能被女人越吻越深。

臉頰緋紅,淚珠掛在眼尾,不聽使喚地墜下來。

隻是完成合約上的內容而已,需要這麽久嗎?

整個人都要燒起來,後頸更是微微跳動著。

隨著柔軟相貼,係統中標注的生命時間開始緩慢攀升。

被剛才的懲罰機製削減到隻剩100H的生命,在親吻中逐漸複蘇,以每秒10H的速度增加著。

朝宛覺得自己的心被輕輕揪了揪。

剛才瀕死的恐懼情緒,被現在的意外發現衝淡了不少。

她承認,她分外怕死。

本就已經死過一次,那種撲麵而來的無能為力感,是尚還活著的人無法理解的。

所以,這次倒帶重來的機會,她很珍惜。

朝宛定了定神,試探地圈住女人肩膀,用唇抿了抿她的,小心笨拙地示好。

腰間的手一瞬微僵,旋即,愈發收緊。

吻逐漸加深,相較方才更加纏綿。

生命值小幅度跳了很久,最終靜止在500H。

不到一個月。

可朝宛卻已經知足了。

季檀月抱著軟倒在自己懷中的人,雙眸微斂,藏不住其中翻湧著的饜足。

她吻了吻朝宛耳廓,聲線低柔:“好乖。”

朝宛揪住她的衣服領口,小聲呼吸,臉頰紅到滴血。

為了續命而假意親吻。某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很像攝人精氣的……狐狸精。

可是……

她偷偷瞄了季檀月一眼,內心氣惱。

怎麽被攝取的人反倒愈發神采奕奕了?

季檀月誤會了她的意思,微勾起唇,話音意味深長:“還想嗎?”

女人發絲同樣被汗水浸濕,可貼在臉頰卻別有一番風情,此時垂眼注視朝宛,唇邊弧度柔和。

表麵像是在征求朝宛同意,手卻已經抵上了她的腦後,固定好適合親吻的角度。

朝宛心跳倏然加快,咬著唇,驚慌地搖頭。

“不、不想……”

從剛才的親密中抽離,被生命值增加而衝昏的頭腦隱隱冷靜下來。

她才想起來,麵前的人是季檀月。

是那個強硬鎖上門,神情莫測,迫使她簽下合同的女人。

朝宛必須警惕,否則,可能會被吃得渣都不剩。

季檀月安靜了片刻,將手收回。

“好。”她撫了撫唇,不知在想些什麽,微微笑著。

“那就到這裏。”

朝宛無聲吞咽了一下,從季檀月懷裏站起來。

可腳腕發軟,踉蹌了幾步,沒站穩,跪坐在床邊的軟毛地毯上。

麵前有陰影籠罩。

似乎是迫切想要逃離的動作惹惱了女人,她前傾身子,就這樣居高臨下地望著朝宛。

“……就這麽想離開嗎?”紅唇輕啟。

某一瞬間,季檀月周身那股壓迫感又悄然漫了上來。

和剛才進入別墅時帶給朝宛的感覺如出一轍。

朝宛垂著頭,肩膀輕顫,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當然不想在這裏再待上半秒。

自動上鎖的房門,被迫簽訂下的合同,還有女人陰晴不定的性子,都讓她害怕不已。

但這些話,她不可能對季檀月直說出口。

已經簽了合同,生命值也削減了大半,隻有不到二十天的存活時間。

想到這些,朝宛鼻尖微微發酸,哽咽一聲。

被熱意蒸幹的淚珠重又翻湧而至,靜悄悄砸在地毯上,沒了蹤跡。

房間內沉默很久。

忽然,季檀月站起身,撩了一下被弄亂的長卷發,繞過朝宛。

耳邊不遠處響起一道細微聲音,似乎是抽屜被拉開的聲音。

很快,她再度返回。

視野裏出現了兩枚抑製貼,被素白指尖挾著。

季檀月跪坐在朝宛麵前,動作輕柔地撩起她發絲,露出仍舊還紅著的後頸。

涼意湧入,朝宛瑟縮了一下,抬起頭,委屈又困惑地與她對視。

季檀月撕開包裝,為她貼好,才柔聲解釋:“不貼抑製貼就離開,是想讓我整夜睡不好覺嗎?”

朝宛咬著唇,不肯相信。

她騙人,剛才分明不是這麽說的。

“另外,你沒有完成合同約定的最後一件事。”季檀月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珠,將餘下的一隻抑製貼塞進她手裏。

轉過身,筆挺後背上的卷發被攏到一側,露出逸散清淡晚香玉氣息的脆弱後頸。

“幫我。”女人開口。

手裏的粉色抑製貼變得發墜。

朝宛心中砰砰作響,輕嗯一聲,聽話地湊近。

其實她並不知道合同上都寫了什麽,隻是季檀月說了,就乖乖照做而已。

這樣,是能最快逃離這間臥室的做法。

小心翼翼地拉進與女人之間的距離,撕開包裝,盯著那片脆弱肌膚觀察了一小會。

吐息溫熱,縈繞在周圍。

正準備要貼,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季檀月回過身,不知為什麽,眼尾有些豔色,像在勉強隱忍。

“等等。”她深呼吸一口氣,聲音微啞。

“不貼這個了。”

朝宛不會知道,剛才無意之間的柔軟吐息,在尚未褪去情熱的女人心中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她訥訥停手,正遲疑著,又被季檀月遞來了別的。

一隻強效抑製劑。

季檀月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白皙小臂,垂眸,“用這個。”

朝宛難得沒有動作,小聲詢問:“季老師……你很難受嗎?”

為什麽身為Omega,要屢次使用對身體有害的抑製劑呢?

這種抑製劑,Alpha尚可憑借身體代謝逐步消解副作用,卻也不能濫用,更別提脆弱的Omega。

除非是需要強製鎮靜的場合,否則,根本沒有Omega會用這種東西。

聞言,季檀月唇角微揚,垂眸看朝宛,“你在關心我嗎?”

朝宛本能地點了點頭,但很快覺得不對勁,悄悄止住動作。

“我隻是……”她小聲辯解,可話音臨到嘴邊卻卡住了。

隻是例行的詢問而已,季檀月剛剛那麽欺負她,才不會好心地去噓寒問暖。

正想著,手裏的抑製劑被抽走。

朝宛抬頭,就見季檀月已經將頭發束好,懷裏捧著一遝熨燙好的絲綢睡衣,像是準備要去洗漱。

“那就不用。”她柔聲開口,目光落在朝宛身上。

“不過,既然提出了這個建議,不做些什麽?”

朝宛睜大眼。

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她實在想不出自己還應該做什麽。

“去拿睡衣,今晚,我還需要你的信息素。”季檀月走入浴室。

朝宛怔然咬住唇。

明明……她隻是順口關心一下而已。

浴室門關合,模糊玻璃映出女人窈窕身影。

很快,室內響起微弱水聲,洗浴時獨有的芬香氣息徐徐飄來。

朝宛紅著臉湊近,悄悄敲了一下玻璃門,想再掙紮一下。

“季老師,我……”

“合同需要。”浴室裏的聲音被水浸濕,分外輕柔,又帶著一絲慵懶,“還是說,你想和我一起洗?”

臉頰一瞬攀上燥意,朝宛被噎得沒話說。

怎麽會有這麽多合同需要呢?

她抿著唇,去翻**攤開的那份合同,想找出漏洞反擊季檀月。

可沒多久就放棄了,因為,合同話術曲折又複雜,她都看不太懂。

別無他法,朝宛隻好氣餒地去自己的房間取睡衣。

浴室門開啟,她抱著衣服,和散發浴後好聞氣息的季檀月擦肩而過,仿佛躲貓貓似地鑽進浴缸,心跳飛快。

浴室空間不小,可晚香玉氣息依舊存在感極強地縈繞著,朝宛在神思迷離中洗了澡,險些在浴缸裏睡著。

半夢半醒間,有人走了進來,將她從水中撈起來。

動作頓了頓,為她裹上浴巾。

後頸的抑製貼早就被水打濕,失去了功效。

這一夜似乎分外難捱,不斷上升的溫度,還有鼻息間忽近忽遠的花香,都讓朝宛睡得極其不安穩。

客廳的雕花複古掛鍾敲過兩聲,窗外,路燈與月色相映,透出幾分靜謐。

恍然,亦或是夢境裏,朝宛忽然察覺,後頸被人用唇不輕不重地叼住了。

那人連綿親吻著她,甚至用齒尖印上痕跡,直到將所有地方都沾染上屬於她的氣息才滿足。

她低聲問朝宛,話音透著占有意味:“……她有這樣對你嗎?”

秦斯羽,也像我這樣,和你這麽親密過嗎?

困倦中,朝宛低低嗚咽一聲,本能蜷著身子躲避。

實在承受不住,她小聲哼出聲:“嗚,沒有……”

就算是前世,她也從來沒有這麽累過,更別提如今。

背後沉寂片刻,總算安靜下來。

朝宛皺著眉,依舊沒有撤去防備,把自己蜷成委委屈屈的一團,眼尾浮現緋意。

忽然,有微涼觸感撫上臉頰,輕柔撫平她眉間褶皺。

季檀月把人帶到自己懷裏,像是怕被旁人奪去一樣,手臂無聲收緊。

她垂眼,吻在朝宛發旋上,喃喃:“好夢。”

縱然剛才做了夢魘,逃離之後想迫切證明一切並非幻象,可季檀月卻依舊希望,朝宛可以做個好夢。

-

次日醒來,渾身散著潮意。

朝宛迷糊地揉了揉眼,翻身起床,習慣性地摸向叔叔家浴室的方向。

卻撲了個空。

大腦遲鈍運轉半晌,她小心翼翼地窺向昨夜充斥著花香的那個方向,又看了看剛剛離開的床。

頓時清醒不少。

季檀月已經離開了。

房門忽然被輕敲了敲,有道活潑聲音響起。

“朝朝,你起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熟悉的聲線。

朝宛迷茫地眨了兩下眼,旋開門把手。

小歲穿著休閑裝,看見她,眼中頓時浮現驚喜,“你真的在這裏呀!”

她視線下移,打量了朝宛好幾秒,困惑歪頭,“朝朝,你脖子怎麽了?是被初秋的大蚊子叮了嗎?”

朝宛順著她目光望過去,倏然,雙頰滾燙。

她慌張後退幾步,飛快關上房門。

心中咚咚作響。

咬著唇,大膽地去翻房間裏的衣櫃,朝宛總算找到了一條絲巾,將季檀月留下的痕跡悉數遮掩。

重新拉開門。

“朝朝,你剛才……?”小歲不解。

“小姐,時間不早,該談正事。”

走廊處不遠的地方,有道女音忽然出聲打斷。

朝宛身子僵了僵。

這道聲音,和昨天通話裏的管家一模一樣。

西裝裙女人融在走廊陰影裏,目光掃過朝宛,神色淡淡。

朝宛有些拘謹。

她之前是見過這個人的,深夜公園裏為季檀月傳話,密室店陪同季檀月離開的,都是麵前的女人。

雖然記不清臉,但西裝裙與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仿佛成了一種辨識符號。

小歲被提醒,也收斂了很多,總算想起正事,“朝朝,恭喜你簽約思錦呀!”

她害羞地摸了摸頭,繼續說:“所以,是這位姐姐找到我,告訴我你還缺一個助理的啦……”

朝宛睜大眼,與西裝裙女人對視,得來她頷首的肯定答複。

所以……這一定也是季檀月的意思。

她被小歲拉下樓,坐在待客廳商量了一會,最終,沒有多大阻力地就將這件事敲定下來。

送走女孩,朝宛立在玄關處,依依不舍地看了室外景色好一會,才關上門。

門切斷最後一絲日光,室內再度恢複清寂。

她心中忽然很低落。

已經簽好合同,昨晚還與季檀月糾纏在一起。

這次,是真的入籠了。

以後,縱然她能行走在日光下,依舊像從前那樣得到讚譽和喜愛,卻依舊擺脫不掉季檀月玩物的烙印。

就像脖頸處難以迅速消退的印記。

重來一次,不能說比前世糟糕,但也實在沒有好到哪裏去。

“朝小姐。”身後忽然有人叫她。

西裝裙女人從沙發上起身,到她麵前,伸出一隻手,禮貌疏離,“您好,我是鬱雲嘉,Beta,季老師的秘書。”

“……你好。”朝宛與她握手,輕聲回答。

她說完,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女人,卻並未從中發現類似於打量金絲雀的厭棄情緒,眸中平靜無瀾。

很像一台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

“您可以先在這裏休息一陣,之後,會有公司的人來接您拍簽約照。”她說。

朝宛輕咬住唇,“鬱小姐,拍完之後,我、我可以回家嗎?”

話剛說出口,她就想起昨天通話時那段尷尬的沉默,窘迫地垂下眼。

肯定不可以。

鬱秘書話音微頓,很快回答:“季老師特地交代過,可以。”

季檀月……特地交代過的?

朝宛睫毛輕顫,沒有料想到。

“公司還有些事,如果有需要,朝小姐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那麽,失陪了。”

鬱秘書提起沙發上的牛津手袋,與她頷首告別後,離開別墅。

偌大的空間裏,又隻剩下朝宛一個人。

桌上依舊擺了精致的早點,像在投喂。

可這一次,朝宛不敢違背季檀月的意願,隻好為了填飽肚子,硬生生地吃了一些。

女人喜怒不形於色,溫柔時可以將她捧在手心裏悉心嗬護,心情不佳時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分外冷漠寡淡。

為了不觸及季檀月的逆鱗,惹來晚上信息素安撫時的存心刁難,朝宛隻好乖乖聽話。

吃了粥和水晶小籠包,她用紙巾點了點唇,小心地把蓋子重新扣回原位。

然後,悄然瞥了一眼客廳角落裏的監控。

像是在說“我好好吃過飯了”。

沒過多久,手機忽然震了震。

[y:吃飽一點。]

[我的臥室中櫃裏有一些衣服,可以在拍攝前選一套穿。]

果然是在用監控觀察她。

朝宛輕輕籲了一口氣,指尖發冷,回複季檀月。

[好。]

被人緊盯的感覺,她還是有些不適應。

又回到了季檀月的房間。

空氣中還縈繞著昨晚留存的信息素痕跡,朝宛嗅不到自己的,卻能感知到屬於季檀月的晚香玉氣息。

她按照女人在聊天框裏提及的內容,拉開了房間角落裏的中櫃。

……其實剛才為了騙過小歲,已經看過一回了。

還好季檀月的臥室裏沒有監控。

朝宛心虛地抿了抿唇,在花樣繁多的衣櫃中謹慎翻找。

不敢大幅度弄亂,怕季檀月回來的時候會不開心。

果然,在衣櫃的正中央處,很輕易地就找見了適合她的款式。

一件冰藍色紗織連衣裙,剪裁優雅得體,綴滿素淡晶墜,裙尾以鏤空碎花打底。

季檀月要高一些,按理說她們的服裝尺碼並不一樣,可很奇怪,這件裙子卻分外貼合朝宛,就連款式也是她中意的。

朝宛仔細想了想。

不僅中意,而且眼熟。前世,她似乎也有這一件,是初次赴銀葉獎典禮時穿的。

是季檀月買錯尺碼了嗎?

想了一陣,也隻能想出這種解釋了。

距離鬱秘書提及的封麵拍攝時間不多,朝宛躲到浴室裏,脫去身上略顯褶皺的睡衣,換上裙子,對鏡拉好拉鏈。

臨到拎起睡衣出門時,她才察覺有點不對。

昨晚,似乎她是**在浴缸裏迷迷糊糊睡著了,為什麽第二天起來,睡衣依舊整整齊齊地套在身上呢?

因為睡眠不佳,朝宛大腦宕機了一陣,看見浴缸之後,才猛然回想起來不連續的記憶片段。

臉一瞬燒得滾燙。

她匆匆係好同色係的絲巾,逃也似地出了季檀月的臥室,順樓梯跑到客廳裏,蜷進沙發。

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

[y:很適合你。]

朝宛握住手機,心跳雜亂,沒有回複。

腦海裏隻剩下一句話。

昨晚,季檀月什麽都看到了。

說好的要循序漸進,距離卻在短短一夜被無限拉近。

可朝宛卻無法提出任何異議。

因為,她隻是活在籠子裏,受冰冷合同束縛的一隻金絲雀。

供飼主賞玩的鳥雀,有什麽尊嚴可提?

別墅外來了接她去公司拍簽約照的車。

朝宛提著裙擺,勉強撐出禮貌微笑,朝司機問好後坐上車。

車內幾個陌生人不掩好奇地打量著她,而她隻能安靜接受著,垂眼別開視線。

會有人知道嗎?她不是營銷號口中的淡顏係璞玉,隻是季檀月的……包養對象。

小歲剛才隨鬱秘書去思錦簽合同,現在又坐車回來接她,見朝宛神色懨懨,苦思冥想了許久,逗她開心。

可收效甚微。

沒辦法,她隻好點開微博熱搜,找些朝宛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

“朝朝,你看這個!”

不知看到了什麽,女孩把手機橫在朝宛眼前,臉興奮得通紅。

是一張電影宣傳海報,上方的話題是#西川月#。

海報整體水墨風,素淨到幾乎如同一張黑白分明的古畫,沒有人影點綴,隻有寡淡月色下,半截插入殘垣斷壁的豁口斷刃。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最下方點綴一首詩句,右下角是燙金筆跡“西川月”。

“西川月要翻拍成影版了!根據營銷號的消息,程樓導演,阮柔和季檀月會出演女一女二……”

小歲捧著發熱的臉,喃喃:“我不是在做夢吧?柔柔演李西川……”

朝宛卻絲毫沒聽進去她的絮叨,目光隻聚集在了爆料人選裏的其中一個名字。

季檀月。

“季老師……”她話音滯澀,“也會出演嗎?”

小歲連點幾下頭,偷偷透過後視鏡看了幾眼車內幾個人,見他們麵上沒有不快,這才神秘兮兮地附耳到朝宛耳邊:

“是呀,據說角色是原著中那個狠辣歹毒的蛇蠍女人,含雲長公主!”

朝宛愣了片刻,良久,才輕嗯一聲。

程樓不可多得的新片機會,晚餐對戲那時劇本中出現的長公主角色,看來就是《西川月》了。

《西川月》,朝宛其實聽過這個名字。

因為,這是她剛入圈那年就摘得各大電影節桂冠,更斬獲三大獎中兩大獎的片子。

通過這部電影,不僅讓女一號阮柔成功由圈內青衣升為演技派粉紅,更使得季檀月集齊兩輪大滿貫,躍升為影壇地位最高的影後。

而那時的朝宛,還在拍沒腦子的小甜劇,活在營銷號的虛假追捧裏。

“朝朝,你都不驚訝一下的嗎!”小歲噘嘴,“就算對柔柔不感冒,也該給你家季老師捧個場呀。”

你家……季老師。

朝宛抿了抿唇,移開視線,臉上浮現紅暈,“嗯……好。”

小歲歎氣,鼓弄了幾下手機,調出一個剪輯視頻。

“之前就有風向說西川月要翻拍影版,還有人剪了視頻呢,看,我珍藏的季老師單人solo版——”

視頻標題一閃而過,朝宛匆匆瞥見了小字:

【季檀月】風雪同醉臥,此間明月共我。

畫麵暗下去,緊接著是漫天風雪迷眼,一片戈壁荒涼景。

女人佩好長劍,合上銀胄鐵盔,弧度淩厲的唇緊抿著,揮開營帳,眼中沉澱狼一般的狠絕果斷。

半卷紅旗,霜重鼓寒。纖細身影翻身上馬,行軍間,身後十萬黑鱗軍竟像是她一人的影子。

兵臨城下。

“殺。”隱在盔甲之後的唇輕啟。

身後大軍衝鋒的嘈雜聲響完全淪為映襯背景,女人掀開頭盔,緊盯城樓之上的亂臣賊子,微眯鳳眸。

隨後,唇角掀起一絲弧度,分外嘲弄。

小歲捧著胸口,“啊啊我死了……怎麽會有Omega這麽A的啊……”

朝宛怔然看著,能察覺到心中正在不聽使喚地咚咚作響。

敵人很快前來迎擊,驍將負隅頑抗,挑翻了女將頭盔,長矛在她昳麗麵頰劃過一道淺淡血痕。

女人笑意更猖狂,透出幾分輕蔑,手起刀落,將絡腮胡大漢挑落馬背。

墨發飛濺,冷白臉頰濺上殷紅,落在寂白荒蕪裏,恍若曼珠盛放。

“這個視頻剪的角色是李西川啦,狼女將軍,因為季老師曾經演過類似的。”小歲熱切介紹,不忘推薦自己的寶藏。

“不過,看來現在是我的柔柔演!”

視頻已經播完,自動黑屏,而朝宛始終沒有回答。

眼前還在反複回放著女人狠辣果決的那張麵容。

心悸不已。

真的是季檀月嗎?

女人昨夜還在別墅臥室裏吻她,眼尾染上旖旎,請求她幫忙注射抑製劑。

並且,嗓音那麽柔軟。

“看呆啦?”小歲用手在朝宛眼前晃晃。

朝宛倏然回神,臉頰微燙,默默移開視線,“……沒有。”

有也不會承認,因為……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現在才明白,季檀月三金影後的含金量實在又沉甸,完全不是前世她這個水後可以比的。

“季老師可從來沒有接過大反派的角色誒,雖然要演含雲……”小歲想起原著內容,恨得牙癢癢。

“不過,我還是很期待的啦。”

“嗯。”朝宛訥聲應答。

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因為心中早已糾纏成一團亂麻。

前世的她還在拍《枕星河》,也不認識季檀月,所以根本沒有接觸到這部片子的機會。

可重來一次,進了季檀月的籠子,女人似乎有讓她進組的意思。

算是因禍得福,但朝宛並不想接下這份重擔。

《西川月》是能拿獎的影片,以她的演技,就算做季檀月身邊的一個小配角,也隻會毀了這部劇。

發愣間,車停在了思錦所在的某商業大廈前。

簽約照要求拍攝一組六張同主題照片,地點就在大廈內置的攝影棚裏。

拍前,朝宛被領到後台一間寬敞化妝室裏,進行妝造。

“膚質不錯,瑕疵也少。”化妝師在鏡中露出滿意笑容,“簡單化化就行。”

朝宛本來有些拘謹,聞言,悄悄鬆了一口氣。

沒抹粉底,也沒上遮瑕,化妝師為她抹了一層清淡到看不出來的眼影,畫眉,又疊塗了層朱紅唇釉,就拍拍她肩膀,示意結束了。

朝宛回過頭去看她,神色怔怔。

化妝師愣了愣。

女孩臉頰透白,未點腮紅卻依稀可見淺淡薄粉,眼尾有抹修飾出來的緋意,鼻間淺色小痣點綴,愈發襯出嬌弱之感。

她之前在微博見過朝宛的生圖,並大為驚豔,可見到真人還是第一次。

配合表情帶來的疏離氣息,幾乎讓人移不開視線。

“完成了嗎?”朝宛輕抿了一下唇,小聲問。

“不遮一下……那顆痣嗎?”

因為在前世,無論是那家吸血經紀公司,還是秦斯羽,都覺得小痣是她臉上的敗筆。

現在她明白了,經紀公司是想要一個無瑕疵的搖錢樹。而秦斯羽則是單純覺得,有了小痣,她就和季檀月不像了。

“遮它幹嘛?”化妝師喃喃,“……太有感覺了。”

她推搡著朝宛出化妝室,囑咐:“一會兒讓攝像老王給我轉錢啊,這麽好看的模特,他可不能白看。”

朝宛:“……?”

盯著鞋尖,臉頰微微發燙。

還以為季檀月的公司會運作嚴密、一絲不苟,就像鬱秘書那樣,沒想到……

到了攝影區。

自帶的這件冰藍色裙子很符合攝影主題,策劃遞給朝宛兩個方案。

一是手捧花束,鄰家風,二是華貴珠翠,清冷風,都和裙子上自帶的元素相稱。

“朝小姐,考慮到您的年紀,建議還是選方案一。”策劃打量了她一陣,謹慎開口。

朝宛咬了咬唇,指尖點在第二幅圖上,遲疑良久,還是抬眼小聲詢問:“老師,我可以選這個嗎?”

銀色的、綴滿月光石的發冠,還有長長拖曳的流蘇吊墜。

亮晶晶的,她很喜歡。

似乎從很久之前,她就分外喜歡收集珠翠之類的東西,爺爺家的夾層抽屜裏,還存放著她小時候從各處搜刮來的晶亮珠子。

她偏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置好的道具,心中悄然發熱,可憐兮兮地望著策劃。

策劃支吾了幾聲,耳廓有點紅:“好……好,那就方案二。”

很快,布景完畢,開始拍攝。

為了與方案二襯托,背景定為中世紀風格。

繁複華麗的白石旋轉樓梯上,女孩腰肢纖細,一襲冰藍色長裙柔順曳地。

鏡頭中,她微微偏過臉,露出秀挺鼻梁,還有朱紅的唇。

雙眸垂斂,被銀色流蘇遮住視野,卻頗有些欲蓋彌彰之感。

忽然,朝宛掀起眼皮,安靜直視機位。

清冷誘人。

攝影師心中沒來由地跳快幾分,按下快門。

拍攝進度太順利了,成片率也極高。

場內嘈雜,都在感歎朝宛很有鏡頭感,動作變換也很熟練,完全不像剛剛畢業的學生。

朝宛不慎聽見了幾句誇讚,局促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前世常被受邀拍封麵來著……

論技巧,她其實也沒什麽的。

在後台緩了一陣,朝宛準備換下頭頂的裝飾,悄悄離開。

她沒有注意到,從拍攝前就走進來攝影棚的女人,早已在人群中看了她很久。

“季老師。”策劃給女人看成片。

季檀月唇邊弧度柔和,看了幾張,朝他溫和笑了一下,到後場。

道具紗簾掩映下,纖細身影分外引人遐思。

像是找不見什麽東西了,彎下腰,紗簾揚起,秀眉微蹙。

她走過去,悄無聲息環住朝宛的細腰。

懷中的身軀瑟瑟顫了一下,像受驚的鳥雀,想掰開她的手。

“……季老師?”聲音又輕又軟。

旁邊沒人,季檀月心中發酥,忽然湧上一個念頭。

她悄悄揭開朝宛後頸處的透明抑製貼,俯下身,鼻尖蹭過那片脆弱肌膚。

幾乎是立刻,懷裏的人就變得發軟發燙,有些站立不穩。

朝宛輕咬著唇,昨夜的繾綣熱意又湧了上來,視野一片朦朧。

空氣中,清甜冰涼的荔枝味無聲蔓延,像打翻了一杯凍果飲。

始作俑者季檀月卻絲毫不知饜足,冰涼指尖點在她暈染朱紅的唇上,低聲勸:

“可以親一下嗎?”

“不行……”朝宛小聲推拒著,手裏還握著剛才不慎弄斷了線的流蘇頭飾。

珍珠已經撒了一地,在窗外日頭下,閃爍著溫潤光芒。

她去掰季檀月的手,聲線帶著顫:“季老師,找到珠子再親,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熱衷收集閃亮珠寶的荔枝味小雀,你們會喜歡嘛~

季檀月(撲倒鳥鳥,親親):是我的老婆QAQ不準你們喜歡!

——

引用: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出塞二首》唐·王昌齡

風雪同醉臥,此間明月共我。——歌曲《快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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