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麽描述和她初見的那一日?
燈紅酒綠,滿場嬉鬧喧囂。
耳邊回**著娛樂場所特有的密集鼓點音,聲音吵鬧,仿佛向喉嚨裏壓了攤渾沙,連正常的聽覺都一並剝奪。
這種夜晚應該做些什麽,縱然隻是短暫幾小時,也不虧。
傅奚和友人插科打諢著,偶爾無趣時會這樣想。
她長得本就好,學生時代就不乏追求者,貓兒般靈巧的眸子和俏皮桀驁的發尾小啾,使得她在夜場格外引人注目。
更別提這裏是她的主場,是她敗了家產開的密室店。
剛把朝宛送進自家新開的主題密室裏解壓,傅奚注意力軟弱且不堅定,早就對監控失掉了興致。
細節已經記不清了,不知怎的,她目光瞥到客人登記名冊上。
那個全然生疏的名字就這樣映入眼簾。
鬱雲嘉。
穿透烏壓壓如黑雲般的客人,霓虹燈傾瀉刺目的光,擦亮咖啡果飲區某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黑裙女人側身端坐,線條窈窕,裝束禁欲,手裏托著一隻IPAD。
在看公司報表。
年紀輕輕,甘願當社畜是吧?
來我這裏怎麽能隻看報表,懂不懂享受生活?老女人。
傅奚承認自己當時心裏的話,全都類似這種吐槽。
但當那道西裝裙身影坐累了,改變姿勢,素白指節點按後頸,朝她無意瞥來一道淡薄眸光後,一切都變了。
她看我了,她一定是喜歡我。
傅奚下意識地拎了杯果酒走過去。
用了十五秒,餘下的十五秒用來斟酌語言,口中卻飄出最爛大街不過的搭訕語:
“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鬱女士。”
記不清耳邊跳脫沉悶的究竟是鼓點背景音,還是胸口撞擊的咚咚聲響。
在良久的沉默中,傅奚隻知道,從大學畢業後,她的搭訕記錄總算有了敗績。
女人神色冷淡,五官如同被冰封在數九寒冬裏,咬字透著一股AI般的精確悅耳。
“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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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密室裏和朝宛一同遊玩的某不務正業季影後,傅奚最終還是和鬱雲嘉扯上了關聯。
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倒貼關聯。
連聯係方式都要不到那種。
不過,迂回不就行了嗎。
盡管萬花叢中過,葉葉都沾身的傅小姐從來沒有這樣屈辱地追過一個人,開始就想放棄,但色心引誘下,竟然也堅持了一個月。
她想盡辦法,動用自己的一切關係,打聽思錦這位高級秘書兼經紀的每日行蹤,然後去蹲點。
終於讓她在某家西點廳等到了。
彼時鬱雲嘉對麵坐著位風度翩翩的Beta男人,桌上燭火柔和,身旁座位包裝精美的花束開得正盛,一看就是在約會。
事實證明,也有可能是在相親。
傅奚一時上頭,闖了進去。
好在她天生養尊處優,氣質衣著也還算看得過去,餐廳安保沒敢攔。
她好像從沒有這麽衝動過,素來都隻有別人跟在她背後苦苦哀求交往的份,何況,她也懶於向其他人表露除了欣賞以外的情感。
隻撩,不想負責。
但隻有鬱雲嘉,對她而言,好像是不一樣的。
看見傅奚闖進來,鬱雲嘉毫無波瀾的神情出現一絲裂痕。
光影迷人,妝容勾勒出的秀淨麵龐被燭火攏著,似乎也在輕輕搖曳。
傅奚忘記自己那時未經思索究竟都說了什麽,隻記得當時的視野裏,鬱雲嘉身影一秒一頓,舉止幀率被無限降低。
女人徐徐站起身,忽視麵前Beta相親對象難堪錯愕的樣子,走到她身邊。
嗓音依舊一絲不苟,卻隱約帶了些傅奚假想出來的溫情:
“不是說你是我女朋友?”
“走吧。”
傅奚卻依舊堵著氣。
怎麽能背著她去相親?
她賴上了鬱雲嘉,說她給女人解圍了,不能就這麽占了便宜就走。一會兒又拉她硬是上了自己的車,去KTV喝得爛醉。
斷片的畫麵裏,傅奚有時能回憶起鬱雲嘉奪過她手裏的酒瓶子,眉間陰鬱的樣子。
她說:“你別皺眉呀,皺眉顯得更老了。”
一會又嘟嘟喃喃:“之後你還會相親嗎?給我個準話唄。”
“如果選擇相親的話……就不要釣著我了,我要飛得更高……”
唱成破鑼嗓的酒鬼傅小姐很快就沒力氣了,乖乖倚在沙發裏,用喝醉的貓兒眼盯著鬱雲嘉看。
“可我還是好想親你啊。”
鬱雲嘉沒有給傅奚繼續說出格的話的機會。
呼吸交疊,包廂寂靜,之後隻有紊亂的換氣聲,還有點了歌卻沒人唱的背景音。
雙唇移開後,鬱雲嘉抽身,咽了口啤酒。
嗓音寡淡:“就是個小孩。”
連接吻都不會。
但是,有些人表麵AI,實際上卻並不冰冷,反而如岩漿般炙燙。
傅奚是沒想到鬱雲嘉內裏的這一麵的。
如遭雷擊,從她第二天在賓館**醒來,摸到代表Alpha尊嚴的後頸腺體印上牙印開始。
“你、你不是Beta嗎?”傅奚神情恍惚。
“Beta就沒長牙?”
鬱雲嘉裝束規整,姿態禁欲,隻有白襯衫領口下藏著她才知道的痕跡。
“到此為止,這些是我作為解圍的補償。”
西裝裙女人付好開房費用,多餘的話懶得說上一個字,聯係方式也沒留。
傅奚卻一周沒洗脖子。
她樂滋滋地拍照片,本來想分享給朝宛,又怕嚇到好友,隻能自己內心暗爽。
善待友情是會得到回報的,傅奚從朝宛那裏成功約了鬱雲嘉第二次、第三次。
在加上女人聯係方式的那一晚,她差點沒激動地跳起來。
最後,隻是矜持地給朝宛發了張“你是我的神”表情包。
就快要追到了,再慢一點,穩一點,不能暴露出任何狼子野心。
傅奚這樣想著,和鬱雲嘉維持著微妙卻曖昧的分寸,也在隻有賓館才能親密的關係裏,試圖把女人徹底吃幹抹淨。
畢竟她可是Alpha。
但每一次,她都拗不過鬱雲嘉。
反倒自己的心快要陷進去了。
冰冷滯澀的凍土層下,是足夠柔軟的潺潺溪流,圍城平地而起,屋頂開出細嫩的枝椏。
困住傅奚的喜怒哀樂,讓她每天都翹首以盼。
也得意忘形。
朝宛好奇問傅奚,你認識鬱秘書嗎?
傅奚尾巴險些沒翹到天上去。
她自己追到的,而且,都快成女朋友了。
但為了謙遜,還是誠實打字。
“不認識啊。”
“隻不過,她長得特別像我的初戀。”
因為鬱雲嘉本來就是她的初戀。
但那一天,鬱雲嘉沒有開口和她說半句話,就連回複也透著初見時的冰冷淡漠。
然後,微信界麵跳出了紅色感歎號。
傅奚當晚沒吃下去飯,反複戳著申請好友的按鈕,斟酌語句,手機但凡有震動,就立刻驚弓之鳥一樣捧起來看。
卻看到了鬱雲嘉的拒絕回複。
“我要結婚了。”
“找個Omega吧,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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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後,鬱雲嘉熄滅了屏幕,獨自一人躺在還算寬敞的公寓住所,闔上眼。
沒有什麽結婚對象,事實上,連相親對象都不存在。
隻不過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去處理,用客套禮貌的托辭,逼退麵前的人。
除了那一晚,魯莽的Alpha闖入餐廳,看見她在相親,貓兒眼裏盡是失望和隱忍。
卻還是脫口而出一聲“女朋友”。
鬱雲嘉很奇怪,傅奚長相像隻傲嬌靈動的貓咪,怎麽做起事來,就像一隻沒斷奶的莽撞小狗。
賴在她身邊,狡黠地創造一次又一次巧合,黏在她手邊叫著“姐姐”。
被欺負了,也隻是弱弱地反抗一聲:“下次我一定要咬你。”
小孩還算可愛,她有些忘不掉。
鬱雲嘉好像總算理解,為什麽季檀月望向朝宛時,眼底總是那種溺愛快要溢出來的柔軟情緒了。
但她不是季檀月那種性子,也和傅奚沒有數十年的牽絆。
鬱雲嘉想,是時候該結束了,這種床伴關係脆弱如蛛絲,對傅奚傷害也最大。
她甚至嗅不到小Alpha的信息素味道,易感期時,隻能用那些杯水車薪的方式,事後再給傅奚注射抑製劑。
何況,傅奚好像隻把她當做初戀的代替。
小孩的初戀,或許和她很像吧。冰冷寡言,卻會注意到細節。
而且,是位Omega。
不像她,隻不過是苟延殘喘地找了份還算穩定的工作,活在茫茫人海裏的普通Beta而已。
試圖將記憶格式化,再度像AI一樣高效率工作,鬱雲嘉手下逐漸多了很多藝人。
她以為忘記了傅奚,再度照麵時,也能維持成年人之間,屬於年長那方的體麵。
可這是鬱雲嘉難得錯誤的判斷。
再次相遇,傅奚全然變了個樣子。
她接替了家族的產業,西裝革履,平素桀驁的小啾啾被理成幹練短馬尾,正和待客室裏的小助理微笑說著什麽。
小助理是位Omega,被傅奚撩得臉紅,支支吾吾。
鬱雲嘉心頭莫名煩躁。
她夾著文件,將唇抿得不露一絲弧度,推門進屋。
迎麵卻對上了傅奚一如既往的笑容,貓兒眼彎起,隻不過這次充斥著商業往來時的客套。
她起身,伸出右手,說:“這不是我熟人嗎。”
“鬱女士,您好。”
小助理很快慌張離開。
鬱雲嘉將文件放下,傾身,將坐著的傅奚困在沙發一隅。
傅奚表情不變,笑容藏著真摯的祝福,話音平靜:
“最近過得還好吧。”
“鬱女士,我該祝你新婚快樂?”
說到這裏,傅奚歪頭,像一隻好奇的貓兒。
“你應該結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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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雲嘉覺得恪守的理性險些被麵前長相俏皮,語調卻冷清陌生的年輕Alpha摧毀。
隻是她覺得。
事實上,早就灰飛煙滅,渣都不剩。
當晚賓館,她沉默地給傅奚清理幹淨,聽耳邊那道慵懶微軟的聲音:
“您愛人會生氣吧。”
鬱雲嘉動作微頓。
她拎著軟手帕,仿佛逃避一樣想轉身躲進盥洗間。
她不想聽見傅奚這種仿佛抽身事外的調笑語氣。
“這好像也是最後一次了。”傅奚因為剛才的事,嗓音有點啞,“我想說給我的初戀聽。”
頓了頓,她像是在笑,卻充斥著嘲弄。
“我真他媽的,想讓你離婚啊,鬱女士。”
白日裏被包裝得人模人樣的年輕Alpha,忍不住展露獠牙,吐露難以入耳的話。
而鬱雲嘉早在“初戀”兩個字入耳時,就止住了步子。
她丟下手裏的東西,緊抿唇,匆匆走回床邊。
“誰跟你說我結婚了?”
將嘴不幹淨的Alpha牢牢壓住,捏住手腕,鬱雲嘉居高臨下地冷聲開口。
束得一絲不苟的發絲垂落,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久違的感性衝刷所有思緒。
鬱雲嘉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但傅奚卻能輕易調動,仿佛手裏握著唯一能控製她的遙控器。
傅奚被捏得很疼,嘶了一聲,依舊沒心沒肺地翹唇笑。
“那是誰跟你說,我的初戀不是鬱女士啊?”
她賭對了。
果然是情場小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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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思錦合作的密室逃脫綜藝順利推進中,傅奚也重新加回了鬱雲嘉的聯係方式。
她借口去善鄆州看正在拍《西川月》的朝宛,實際上,隻是想去見鬱雲嘉。
但臨到頭,卻得來女人一句“我沒去那邊”。
那晚,因為良心有愧而為朝宛設的殺青宴上,傅奚心情跌至穀底。
她麵上維持著不冷場的笑容,喝了很多酒,暈暈乎乎地給鬱雲嘉發消息。
“我就是想見你。”
“我要見你,不見到你我會折壽的。”
“女朋友。”
手機嗡振。
“那你來盥洗室這邊。”
傅奚頓時酒醒,步子打著晃就去了。
誰料,飄飄然談了一會兒,似乎是哪句話觸到了鬱雲嘉的逆鱗,她隻聽見女人冷淡推拒:
“不要再叫我女朋友。”
“那叫什麽?”傅奚撲上去,像隻黏人的小動物,“……睡都睡過了。”
“套上衣服……就不認人。”她迷迷糊糊地控訴。
忽然,脖頸一勒,有人毫不溫柔地扯住了她的衣領。
塗抹飽滿的唇就這樣地壓了過來。
鬱雲嘉噬咬著她帶著酒氣的下唇,聲音再不複平素清冷:
“不要太放肆了。叫我姐姐。”
親著親著,似乎是被發現了,盥洗室的門被推開又重重關合,夾雜著一聲低呼。
傅奚臉上蔓延紅暈,倒是不慌張。
目送鬱雲嘉離開,她把扯到鎖骨處的襯衫拽回來,嘴裏嘟嘟囔囔的:
“拽什麽啊。”
“總有一天,你要求著我……求我叫你老婆。”醉酒大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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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奚的願望沒有成真。
事實上,在**,她大部分叫的還是姐姐。
所謂的Alpha尊嚴完全不知道哪裏去了。
下戀綜之後,網友們嗑得死去活來,讓鬱雲嘉很是困擾,上下班通勤都帶著口罩簷帽。
但傅奚卻樂得心花怒放。
她開始準備給鬱雲嘉的驚喜了。
把預先準備好的戒指放在禮盒裏,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地捆了自己,塞進等人高禮盒。
“surprise!”公寓門鎖傳來響聲後,傅奚扭著身子,帶動盒子一起晃動。
把自己當做生日禮物送給對方,還算有誠意吧。
不過她這樣的求婚,好像的確挺寒磣。
傅奚自己一個人坐在地板上,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事不關己的西裝裙女人,一邊獨自解身上的紅緞帶時,一邊淒慘想。
但她沒預料到,鬱雲嘉竟真站了起來,動作很輕地將她抱在懷裏。
“像隻玩毛線把自己纏起來的貓。”女人把她放在雙人床邊,淡淡開口。
“那你要答應貓貓的求婚嗎?”傅奚抬起圓溜溜的貓兒眼,暗送秋波,“姐姐。”
“戒指都要自己給自己戴上,答應什麽。”
鬱雲嘉起身,去廚房準備晚上要給傅奚喝的熱牛奶。
“隻不過,今晚可以試試。”
“試什麽?”傅奚雙眼亮起。
女人回身,眉眼難得浸上柔和。
恍若不經意地覆上後頸。
“你覺得呢?”
“晚上,試試讓貓兒來咬我一口。”
然後,或許就會由她來充當這隻油嘴滑舌小貓的飼養員了。
天冷喝奶,天熱削衣,閑暇時還要負責順毛。
飼養期限是,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一時興起,先寫了鬱秘書和傅奚的番外,下篇是季朝金主金絲雀互換哦,然後就完結啦,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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