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木捏癟手裏的易拉罐,對準桌幾前麵的垃圾桶扔過去。
“砰。”易拉罐砸在垃圾桶邊緣彈了一下,落在了地上。
郝適仰靠在沙發邊,手裏拿著根烤串晃悠著,“二分球都進不了,垃圾。”
辛木也懶得反駁,開了另一瓶酒,喝了兩口打了個嗝,“嗝!”
他也學著郝適仰著頭靠在沙發邊,看著微微發黃的天花板,眼神有點兒迷離。
“樂樂…這個樂樂真是好命,”辛木說,“我光是讓他記住我就用了好幾次……”
郝適掏了掏耳朵,這一晚上光聽辛木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這下好了,過不了幾天,他就能徹底忘了我。”辛木眼圈發紅,他伸手壓在眼睛上。
郝適吃完手裏的烤串,拿起手邊的酒在辛木的酒瓶上碰了碰,說,“沒事兒,不就一個江教授,天下帥哥這麽多,咱換一個繼續喜歡。”
辛木沒說話,郝適又說,“你其實壓根就不該冒這個險,他那婚戒多顯眼,就差沒把‘我是已婚’四個字寫臉上了。”
辛木輕輕搖了搖頭,“不是的…”
無名指戴戒指這事兒原本就算不得數,年輕人誰手裏不愛戴個戒指,最主要的,是辛木覺得江行舟眼裏沒有那份幸福感。
“那是什麽?”郝適偏頭看著他。
辛木坐直身體,說,“我問你,要是你能和藍菲結婚,你什麽感覺?”
“咳!”郝適一口酒嗆著了,他擦了擦嘴,說,“你是說我女神藍菲?”
“嗯。”
“那還用說?我肯定嘴角掛到耳朵上了,恨不得逢人就說藍菲是我老婆。”
“對啊,就是這份感覺,”辛木灌一口酒,“他沒有,他給我的感覺是……孤獨、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有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人進去過,這怎麽能是…已婚。”
“瞧給你能的,我怎麽沒發現?人沒準兒就是這種性格,”郝適想了想,說,“高嶺之花,對,大家不都這麽說他麽,你別給自己加戲了,人沒你想的那麽複雜。”
“是嗎。”辛木靠在沙發上,今天之前他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可是,江行舟已婚這個事實讓辛木不得不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
也許真的跟郝適說的那樣,江行舟就是那樣的性格。
“那必須是,”郝適說,“別傷心了,來,我祝你遇到比江行舟還帥的男人!”
郝適碰了碰他的酒,喝完瓶子裏剩下的,郝適摸著肚子,“不行了,我去放一下水。”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往衛生間走,辛木聽見他一路踩著空的易拉罐的聲音。
如果以後再也見不到江行舟,辛木可能也不會這麽難受,不見麵,漸漸地也就能忘了他,可是…
郝適從衛生間出來,被站在門口的辛木嚇了一個激靈,他讓了讓位置,“你去吧。”
辛木沒去,嘴角往下一撇,抱住了郝適哭了出來。
“嗚嗚嗚…”
哭的聲兒很大,郝適先是嚇了一跳,有些不知道怎麽安慰,幾分鍾後郝適又很想笑。
又可憐又好笑。
“哭吧哭吧。”郝適說,“我不會往群裏說的。”
辛木哭的撕心裂肺,“我為了留校,當一個好學生乖學生,老師眼裏的完美學生,多累啊,比考研還累,嗚嗚嗚,考研看成績就行了,留校得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好容易留了校…郝適,我怎麽辦,我以後在學校裏見到他,我還怎麽放下他。”
“把他當空氣,裝作看不見,”郝適給他出主意,“其實…學校那麽大,你兩分工不同,遇見機會也不多。”
辛木越想越傷心,從廁所門口哭到了沙發邊,郝適聽的都累,他打個哈欠,在沙發上準備入睡,“你明天不跑車了吧…車借我開到公司。”
辛木坐在地上,翻看著江行舟的朋友圈,他朋友圈背景圖是一張日出圖,朋友圈的內容也很少,大部分都是跟工作有關。
頭像是一艘孤舟,沒什麽特別的。
兩人的聊天記錄有限,是江行舟給他轉的車費,辛木沒點接收,放下手機躺在地毯上,耳邊是郝適的呼嚕聲,辛木還是沒想好要怎麽辦。
第二天睡到渾身冒汗被熱醒,辛木坐起身,窗簾沒啦,外麵的大陽光直接照在小小的客廳裏,曬得刺眼炙熱。
怎麽會這麽熱。
辛木看了眼空調,被關掉了,郝適這個王八蛋上班之前居然關他空調!
他轉頭尋找遙控器,沙發、桌子、地上,不知道被扔到哪裏去了,昨天晚上喝的亂七八糟,客廳裏還是昨夜的殘局。
辛木收拾著衛生,在垃圾桶裏找到了空調遙控器,還找到了一個相框,是他在禮堂拍的江行舟,江行舟站在台上演講。
後來這照片就被他洗出來放在床頭。
昨晚應該是酒意上頭,將照片拿出來扔了。
相框上沾染了燒烤的油漬和啤酒,辛木盯著照片兩秒,現在他酒醒了,腦袋也是清楚的,他還是選擇扔掉。
“咚”一聲,相框進了垃圾桶裏。
再喜歡又有什麽用,都已經結婚了。
空調不是被郝適關了,而是出租屋停了電,辛木看見物業的通知,要晚上七點才能通電。
出租屋就像是個小火爐,辛木待不下去,他坐地鐵晃晃悠悠的到郝適單位去取車。
郝適沒有找和專業相關的公司,而是進了他喜歡的遊戲公司,雖然還在實習期,但郝適每天都很有奔頭。
幹自己喜歡的事確實讓人渾身充滿力量。
這種感覺辛木也體會過,先前他為了留校,整天忙裏忙外,每天都很興奮。
他的職業目標是先當輔導員,再慢慢的靠教師資格證成為一名正兒八經的老師,向著江行舟的教授職稱而奮鬥。
可能需要很多很多年,但是辛木並不急。
現在這一切都讓辛木沒了奮鬥的動力,沒有江行舟,他當老師的意義又何在呢?
辛木坐在一樓大廳裏等著郝適給他送車鑰匙,這裏麵空調吹著挺舒服,他對著玻璃牆外的太陽拍了張照片。
發了個朋友圈。
【聊五分鍾的。】
辛木人緣好,朋友圈剛發出去,就有人點讚評論。
【我在吃西瓜,要麽?】
【你今天沒去跑車?】
【一天天的,你歇會兒吧,真把朋友圈當群聊了。】
【餃子還是餛飩。】
【體育中心北邊的籃球場,今天戰績34:51,猜猜我們是哪個。】
【哈哈,辛師傅,晚上十點,送我去金輝居。】
辛木翻看著評論,他愛發這種沒有意義的朋友圈,認識他的人也都習慣了他,會認真和他聊天,他也會一一回複。
這是辛木消遣的辦法。
看見有個喊他辛師傅的他愣了愣,應該是之前拉的客人。
金輝居。
辛木對這三個字異常敏感。
他沒及時回複,對方給他私聊來了。
-晚上可有空辛師傅,來申鴻大廈接我去金輝居。
-價錢都好說。
辛木猶豫了半分鍾,有錢不賺的是傻瓜,行,他就看在錢的份上接了這單。
-行,幾點去接你?
-反正十點左右到金輝居就行,幾點過來你估摸時間。
“辛木?”
有人在喊辛木,辛木下意識接道:“哎!”
他抬頭,門口進來了個穿著牛仔短褲黑色露臍短袖的女生。
“江晚?”辛木有些驚訝。
“你怎麽在這兒。”江晚走了過來,坐到他身邊。
“等郝適。”辛木打量她,江晚穿著黑色係帶短靴,一身行頭又酷又漂亮,辛木是不太能理解這麽熱的天兒為什麽要穿這麽熱的鞋。
“不捂腳?”辛木問。
江晚翹著二郎腿晃了晃腳,對於辛木這麽直白的問題她習慣了,她笑笑,“出行有車,進入的場合都有空調,還行。”
“行吧,不過確實好看。”辛木對她點點頭,江晚品味向來不錯,“對了,你怎麽在這。”
江晚抿了抿嘴,忍著笑,“這樓是我哥的,我來找他。”
“啊,”辛木一愣,對,江晚是個富二代來著,“風走遊戲公司你知道嗎,郝適的單位。”
“不太清楚,”江晚說,“這個大廈公司不少。”
江晚和他是同係不同班的同學,兩人都在學生會,關係還算是不錯。
江晚雙手抱胸看著他,“黑了,是不是天天拉客曬的。”
辛木摸了把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眼江晚的胳膊,“不比不知道,這一比,我真是黑不少。”
“沒事兒,你的魅力不在皮膚黑還是白。”
“我有魅力?”辛木笑著搖搖頭,“我長得不帥、還話多,我可記著你剛認識我的時候成天說我煩。”
江晚捂著嘴笑,剛想說什麽,看見自家哥哥從電梯了出來,她舉起右手,“哥!”
辛木也看過去,是個穿著正裝的男人,個高,長得挺帥,而且…
他歪了歪頭,感覺這個人長得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同學辛木,”江晚介紹道,“這是我哥江元彥。”
江元彥掃了一眼辛木,辛木笑笑,“哥哥好。”
“嗯。”江元彥看著江晚,“你們倆怎麽會一起來這裏,你們在談戀愛?”
“咳!”辛木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他向來說話直白,沒想到這個江元彥更直白。
“我22歲了,談戀愛也不過分吧?”江晚白了他一眼,“走吧,別讓人家等我們。”
江晚拿起椅子上的小包,跟辛木說,“我先走了,有事微信聯係。”
“嗯嗯。”辛木點頭,“注意安全。”
他目送兩人離開,琢磨著這個江元彥,這人他確實是第一次見,但還是有些熟悉。
“辛木!”電梯處猛地一個聲音讓辛木一個激靈,郝適站在電梯邊,伸手將什麽東西扔了過來,“接著!我上去了,要開會。”
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辛木接到了鑰匙,郝適已經進了電梯上去了。
一個個的都很忙,隻有他閑得很。
辛木開車到申鴻大廈,時間還有一會兒,他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座椅裏,點開音樂聽著。
音樂放了什麽不重要,他不過是一個人的時候需要點聲音來充斥自己。
人生從充滿希望到失去目標原來隻需要一個晚上。
“唉。”辛木歎口氣。
“嗡嗡。”手機來了條微信,辛木點開,眼睛瞬間瞪大。
是江行舟。
昨天的轉賬他沒收,二十四小時到了錢自動退回了過去,江行舟又轉了過來。
-錢收了,昨天謝謝你。
辛木心跳不受控製地亂跳,他收了錢,給江行舟回複不用謝。
剛發送過去,他腦子裏豁然開朗,他知道江元彥的熟悉感從哪來了。
江元彥長得有點像江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