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湛的血管用,但總有枯竭的一天。

雲望山上中毒的人越來越多。龍湛每次覺得這是最後一批,不會再有了,可第二天中毒的人卻依然沒有減少。

此刻,他麵臨著一個問題:自己的心頭血不夠。

“先等著,我不想讓蠢蛇參與進這件事。”眾多長老商議時,龍湛清晰拒絕道。

他慢條斯理的係襯衫的扣子,胸口的血跡還有殘留,蜿蜒而下,龍湛記不清這是這段時間的第幾次取血,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疼痛,有些麻木了。

“但是……中毒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一些沒見過他的人,也沒能幸免。”其中有人道。

“先用靈丹吊命,後麵我會看著辦的。”龍湛說著便要離開。

早上他就出來了,一天都沒回去看路從白,估計一個人在家裏久了,又要哭鼻子了。

“族長!”老龍情緒激動,麵紅耳赤,“起碼讓他離開雲望山,現在就因為他在這裏,才會有人因為他而中毒!”

龍湛臉色難看,“他連本尊的家門都沒出,你還想要怎麽樣!”

“即使這樣,那又如何解釋這些中了毒的人!您若不想他離開,就交出他的心頭血吧。”

這一場爭吵終究爆發了,壓抑良久的怒火噴泄而出,如同火山爆發。

這段時間族裏這麽多人中毒,每次他們的族長龍湛竟然還都在維護惡龍,他們對於路從白的憎恨和厭惡一天天逐漸加深。

如今,已經根深蒂固。

少有堅持相信路從白的人已經在大眾的隨波逐流中失去了話語權。

“他……”龍湛握緊拳頭,任由指甲嵌進皮肉裏,半晌說不出話。

“您是真打算為了他一個人開心,拋棄雲望山了。”老龍歎了一口氣,“如果真的為了他好,您不該心軟把他留在雲望山。”

“本尊知道,會把他送走的,不要再說了。”龍湛早就有這個打算,可每天回去看到路從白卻又不舍。

龍湛心情壓抑,現在想快點見到路從白,又害怕見到他,想要麵對,又想躲著。

這種矛盾的痛苦幾乎逼瘋了龍湛。

回到家時,路從白正戴著圍裙,哼著兒歌在廚房做甜點,屋子裏是濃鬱的奶油味。

“在做什麽好吃的?”龍湛強撐自己語氣溫柔下來。

廚房的路從白聽到龍湛的聲音轉過頭,燦爛地朝龍湛笑,小跑過來,“湛哥,你回來啦,我做了小蛇蛇餅幹,這次創新了小龍餅幹。”

龍湛接住衝向懷裏的路從白,抱著他的腰,嗅著他身上的奶香,“我有事想要和你說。”

“是不是族裏出事了?這幾天你看起來很累。”路從白偏了偏頭,撫摸著龍湛的臉頰,“要先吃塊小餅幹嗎?”

龍湛張嘴,路從白順勢把自己手裏的餅幹塞進龍湛嘴裏,期待著看著他。

“很好吃,我們先過來坐下吧。”

龍湛哪有心思吃東西,隨便敷衍一句便拉著路從白坐在沙發上,自己卻蹲在他麵前。

路從白這才覺得事情似乎不太對,龍湛如此的低姿態讓路從白覺得不安。

“你在雲望山待的時間也不短了,不想回去看看青蛟嗎?”龍湛聲音低沉,像是碎在水裏的月光。

路從白一愣,眼裏的光暗下去,笑容也消失了,“你又要趕我走了。”

龍湛感覺自己的心口悶得厲害,“隻是一段時間,我會去看你,這次不騙你。”

“我不要。”路從白紅了眼,瞪著龍湛,聲音顫抖,“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最近雲望山不太平,你不該在這裏。”龍湛起身,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上,手撫額,略顯疲憊。

路從白看著龍湛,這幾日的猜疑瞬間湧上喉頭,“因為我是惡龍是嗎?你現在也相信他們的話覺得我是惡龍了,所以趕我走,你早就這麽想了吧。”

路從白剛出口就後悔了,他不該說這些氣話的,他應該停下來,這樣戳破關係,他們之間真的會結束的。

果然,路從白看到龍湛的表情變得冰冷起來,那雙眼盯著他,像是刀刃般鋒利,卻又帶著幾分路從白讀不懂的情緒,接近於悵惘。

“今天睡一覺,明天送你走,別鬧了。”

龍湛說完便起身,他現在情緒不穩定,怕爭吵下去,會語出傷人。

“我不會走的。你不告訴我發生什麽我哪裏也不去!我不是惡龍,你為什麽要趕我走。”路從白起身,對著龍湛的背影吼道。

“你覺得是為什麽?”龍湛停下腳步,冷聲道。

路從白咬著唇,捏緊手指,他就是不知道才問的啊,也或許他知道,但是他不想麵對那個答案。

“你覺得我每天早出晚歸,是在出去玩嗎?!”龍湛有時愛路從白的天真單純,這個時候又有些痛恨路從白什麽都不懂的樣子。

“我沒有那麽覺得。”路從白呆愣道。

龍湛怒火湧上來,這麽多天來堆積的情緒他終究在最愛的人身上發泄了。

“這麽多天,你也該明白了,你是在裝傻嗎路從白,還是說你故意的,這樣留在雲望山,是你的手段嗎?”

路從白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龍湛,被吼得哆嗦,他下意識後退一步,怯懦地搖著頭。

他沒來得及反應,下巴就被龍湛一把抓住,被迫抬起來,路從白難受地皺起眉頭,“湛哥,我、我沒有故意……不要這樣對我。”

龍湛看著路從白痛苦的樣子沒有半點暢快,他鬆開手,“既然你不是,就離開雲望山,如果還不肯走……就先分手。”

“湛哥,你說什麽?”路從白呆呆看著龍湛的背影,他胸口酸澀,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失聰了。

龍湛轉過頭,看到路從白受傷的表情,沒有重複那句話,“路從白,不要再任性了,你已經化龍了,有些事也該知道我是為了你好。”

“你就是認定了我是惡龍才會這樣,你就知道我永遠都隻愛你才會對我這麽隨意!你根本不是為了我好。”

路從白神色黯然,故意用語言同樣來刺痛龍湛。

龍湛腳步停下,族人的事讓他疲憊,即使這樣也應該在這個時候抱住路從白哄他的。可就現在自己給了路從白希望,然後呢……

“隨便你怎麽想,我累了。”

路從白身形一晃,跌在沙發上,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落下,青蛟哥一直告訴他和愛人要保持神秘感,不要太靠近,因為會被厭煩……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特例,結果也隻不過是芸芸眾生裏的普通人,他的愛情也一樣無趣,沒什麽特別之處。

路從白以往愛哭,遇到事總是痛哭著發泄,一定要發出點聲音,可這次他一點聲音也沒有,卻哭得比之前的每一次更加的絕望。

擦幹眼淚後,路從白起身去廚房把小餅幹收拾好裝進盒子裏,放進冰箱。他沒有回樓上,直接在樓下沙發上蜷縮著身體睡著了。

夜裏冷,又沒有被子,路從白就用龍尾搭在身上。

龍湛一直沒睡,下樓看到在沙發上連睡著都在抽噎的路從白,走過去抱進懷裏,帶他回了樓上臥室。

路從白躺在**睡得不踏實,龍湛坐在一邊輕輕拍他的背,整晚無眠。一直到路從白睡得安穩,遠處的天已經泛起魚肚白,他才躺下。

第二天。

路從白是被光照醒的,不是日光,而是滿地皚皚白雪,如同月一般皎潔的光。

他睜開眼,眼皮腫得幾乎睜不開,第一眼看向窗外,“又下雪了……咳咳……”

嗓子沙啞,路從白咳嗽幾聲,從**坐起來,發現自己在臥室的**,龍湛躺在自己身邊。

路從白趕忙捂住嘴,他不會是自己半夜夢遊上來的吧。

路從白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剛要下床離開,手就被抓住了。

他下意識回頭,身體失重,眼前光影變幻,他重新倒在了**,龍湛的手抱著他的腰肢,路從白卻不覺得幸福,隻有心酸。

“你繼續睡,我出去一趟,今天大雪路不好走,明天再帶你離開。”龍湛聲音比路從白啞得還厲害,是心頭血虧損,氣力不足。

路從白把頭埋進被子裏,一句話也沒說。

龍湛看著他脖子上的小絨毛,伸手想要觸碰,半空時又收回了手,麵無表情地起身穿衣服。

“我……可以出去玩雪嗎?”路從白低聲問。

“隻可以在院子裏。”

除了這些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屋子裏是龍湛來來回回的腳步聲,穿衣服聲,最後隨著關門的聲音,一切和龍湛有關的都不見了。

眼前的世界白茫茫一片,路從白閉上眼,自己的心如同置身荒野,無比淒涼。

路從白在**躺了很久,穿上衣服出門,看著滿山的雪,想起來龍湛上次答應自己的事。

“說好一起堆雪人的。”路從白孤單地坐在院子門口的台階上,自己滾雪球。

看著遠處樹林裏,驚起來一群烏鴉,路從白想知道雲望山到底出了什麽大事了。

是中毒嗎?可是前幾天自己問的時候,龍湛和他說已經沒事了。

路從白看著每天龍湛離開的方向,反正要離開了,就算他再任性一回,又能怎麽樣,龍湛不和自己說,他隻能靠自己去看。

路從白說著起身,走向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