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湛沒有接路從白的話,沉默抱著他良久,等到午後的風吹過來,穿堂風帶來滿園花香。

兩個人回到屋子裏把電影看完,路從白想要做晚飯時,卻發現冰箱裏最後一條魚被自己吃掉了。他看著有點空**的冰箱犯愁。

“想吃魚?”龍湛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他,蹭著他的後腦勺。

“嗯,峋山腳下就有小溪,湛哥陪我過去好嗎,天黑了這裏都沒人我有點害怕。”路從白轉身抱住龍湛,粘人得不像話。

因為設了結界,外人沒有辦法進來,兩人可以隨意化成龍身。

在夕陽的餘暉裏,黑龍在晚霞間穿行,龍湛跟在身後,看到他幽藍色和墨黑的鱗片閃閃發光,尾巴上的一撮毛毛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

“湛哥,你好慢呀。”黑龍轉身笑著開口,估計還沒適應自己的龍爪,僵硬地垂在身體下麵,怪可愛的。

“就這麽開心。”龍湛寵溺道。

“對呀,和湛哥在一起的每一分鍾都很開心呀。”黑乎乎的龍腦袋湊過來時,撒嬌似的搭在金龍身上蹭著。

“蠢蛇。”龍湛笑著,加快了速度。

“我來追你!”路從白眼前一亮,猛地衝上去,劃破風的聲音呼嘯著從他們耳邊穿過。

黑龍輕輕咬住金龍的龍尾,和他親昵地嬉鬧,金龍任由他搗亂,隻是用尾巴上的毛掃過黑龍的腦袋。

黑龍肆意地撲進水裏,把金龍也毫不留情地拖下去,歡快的龍吟聲響徹峋山上空,驚起群鳥。

溪水冰涼,兩根長條扭在一起,**起水花,魚哪裏還用抓,他們整個龍身占據在水中,震起的水浪裏,魚也跟著跑出來。

不知道最後是誰先累的,兩根大長條都變成了人身,躺在水裏,衣服脫在岸邊。

他們是陽光下彼此的亞當,溪水漫過身體,路從白身上開出蓮花,龍湛就是那蓮花的莖,有了莖才能讓對方盛開。

“累了嗎?”龍湛撫摸著路從白光滑的脊背,深情地吻著他的唇與眉眼。

路從白氣喘籲籲地趴在龍湛身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溪水打濕了他的發,他臉色酡紅地搖了搖頭。

就這樣一直擁抱我吧。

即使疼痛,即使折磨。

最後路從白在龍湛懷裏再一次昏睡過去,龍湛抱起他,將外套披在他身上,另一隻手裏拎著魚往回走。

“帶我去哪裏呀?”半夢半醒之間,路從白開口道。

“帶你回家。”龍湛輕聲道。

“你不要趁著我睡著離開,知道嗎湛哥,我會難過的……”路從白實在太累了。

他們晚霞時出來,乘著月色而歸,路從白安心地在龍湛懷裏入睡,像個孩子。

龍湛把路從白抱在沙發上,自己則去廚房把魚燉上了,又做了幾道自己這幾天現學的菜。

遇見路從白之前,龍湛從沒想過自己會為誰下廚,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愛一個人,即使知道路從白的前世是惡龍,也忍不住自己噴薄而出的愛意。

飯菜做好後,龍湛沒有叫醒路從白,他熄滅了客廳的燈,隻留了一盞小燈。他把路從白用草葉編織的小菠蘿和小蛇蛇餅幹打包了一小部分。

離開時,他沒有回頭,恍若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疼得他鮮血淋漓。

龍湛沒有勇氣在路從白清醒時說出別離,看到他的眼淚,龍湛的心就軟了化了,狠不下心。

他醒來後恨自己也沒有關係,隻要他能好好活著,就夠了。

……

龍湛離開後沒多久,路從白就醒了,他掃視著昏暗的客廳,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可四周卻靜悄悄的,他坐起身,身上的毯子滑到地麵上,看到滿桌的飯菜,還以為龍湛又去哪裏幫他收拾東西了。

“湛哥,我不小心睡著了,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了,你做的魚好香啊。”路從白揉著眼睛,邊說邊往樓上走,樓上卻比樓下還要黑。

路從白打開臥室的門。

空無一人。

他站在原地良久才明白龍湛趁他睡著時離開了,可他眼淚流不出來。

“又騙我……”路從白喃喃道。

路從白猛地幻變成黑龍,衝破夜色,在峋山上空尋找龍湛的身影,他祈禱著龍湛還沒有走遠,可目光所及之處,除了靜謐的山林和永不停息的溪水,再無其他。

他飛得累了,最終在院子裏的玫瑰園落下,茫然地看著院子裏的花,遠處的結界閃過一道青色的光,路從白還以為是龍湛回來了。

“湛哥!”路從白雀躍跳起來,眼裏落滿星光,像碎鑽。

可仔細看時,並非是金色。

“那個……從白啊,是我。”青蛟化成人身,撓撓頭。

路從白表情肉眼可見的程度失落下去,“你這麽晚怎麽來啦。”

十分鍾之前,青蛟還在自己家裏看電視,龍湛上門找他的時候,他慫得半天不敢開門。

“我怕他今晚會哭,你去陪陪他。”龍湛當時是這樣和他說的。

收回思緒,青蛟看著眼前的路從白,握著他的肩膀,“怎麽不歡迎我啊,我帶了你上次一直想喝的果酒,要不要一起嚐一嚐。”

“好啊,正好我還沒吃飯呢,我們一起。”路從白撐起精神,開口道。

青蛟鬆了一口氣,跟著路從白進到客廳,青蛟打開客廳的燈,看到飯桌上的飯菜。

“上次咱們抓到的魚不是吃光了嗎,你又去抓啦。”青蛟隨口搭話,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沒想到路從白紅了眼眶,“是湛哥給我抓的,晚飯也是他做的。你來的時候看到他了嗎,他還沒告訴我下一次什麽時候來呢。”

青蛟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自己就不該提這茬。

“碰、碰到了,他說有急事要處理,過幾天就來看你了。”青蛟為了哄路從白隨口道。

路從白勉強把眼淚憋回去,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去考慮青蛟哥是不是在編瞎話了。

“過幾天是多久啊,湛哥和你說了嗎?”路從白坐在飯桌前,打開了果酒的瓶蓋,倒進杯子裏。

“這沒說,但他說過幾天會給你帶禮物的。公龍而已,實在不行哥再給你找一條,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四隻爪的龍還不好找?別成天湛哥湛哥,他也就一……一般帥,比你青蛟哥是差點意思。”

路從白憤憤看著胡言亂語的青蛟,“我就要金色的,而且……現在大家都覺得我是惡龍,誰會和我玩啊。”

青蛟輕咳一聲,他還是閉嘴吧。

路從白沒再問龍湛的事,他給青蛟和自己倒上酒,夾起魚肉,發現並沒有自己做的好吃,但是擺盤什麽的都很用心,看得出來是認真做的。

一瓶果酒下肚,青蛟醉得稀裏糊塗。路從白卻仍舊清醒,青蛟趴在桌子上說胡話時,路從白在一邊收拾桌子。

扶著青蛟去了沙發上睡,路從白去了院子裏**秋千,他手裏拿著木龍,“我這次還有想做的事沒和你做完呢。”

日曆上的日子一天天被路從白用筆劃掉,夏天快要過去了,龍湛還沒有來,距離上一次見麵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

青蛟每次來,路從白都會追問龍湛上次說的過幾天到底是幾天,青蛟看他傻等也心疼,卻隻能用一個又一個謊言來填補。

從峋山回來時,已經半夜了,青蛟愁眉苦臉地走進小區,踢著地上的石子。

“一條破金龍,有什麽稀罕的,這麽煩心還不如燉了吃肉,冷冰冰的,估計肉也不香,路從白怎麽就當個寶貝了。要是再讓我看見他!……”

麵前突然出現一個人擋住了青蛟的去路。

青蛟不耐煩地抬頭看去,看到麵前站著的正是自己嘴裏罵的龍湛,他心髒嚇得縮緊,後退一步,跌倒在地上,腔調立馬變了。

“大、大哥,你怎麽來了,這麽晚了得多休息啊。”

“這幾天他好像不太好。”龍湛蹙眉道。

最近一直在找紀呈,隻有晚上能偷偷用能力看看路從白在做什麽,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時間幾乎都在秋千上。

路從白和木龍說的話也越來越少,一開始路從白還會興致勃勃地和他分享去峋山找寶藏的趣事,那些無聊又可愛的故事支撐著龍湛。

可昨天路從白對著木龍說了一句——你不來是因為放棄我了,你其實早就不喜歡我了對不對……

而後,龍湛就再也沒聽到路從白說過話。

“是有點,最近從白不怎麽愛說話,但是也沒哭,應該是累了吧。”青蛟開口道。

“我帶了些他愛吃的,你告訴他我過一陣就去看他,讓他開心點。”龍湛說著把手裏的東西遞給青蛟。

青蛟臉色微變,“這話要不你自己去說吧,從白想要的根本不是這些東西。”

龍湛麵上沒什麽情緒,隻是漠然地把東西放在青蛟腳邊,轉身欲走。

青蛟看著腳邊的東西,有路從白做甜點用光了,自己卻嫌遠不愛去買的材料,還有一些入秋的衣服,每件衣服上麵的圖案都是路從白喜歡的小蛇或者小兔。

“我看你根本就是為了你那群族人拋棄他了吧,你打算把那個隻聽你話的傻子關在峋山一輩子嗎?!你如果讓他去死,他應該都心甘情願吧。”

青蛟把自己的憤怒徹底喊了出來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他忐忑看著龍湛的背影,龍湛卻隻是壓抑著情緒,輕描淡寫說了一句:“讓他多在木龍麵前說說話,我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