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蛟再一次去找路從白的時候,路從白就蹲在自己每次穿過結界的地方,他剛從另一頭穿進來的時候,被地上蹲著路從白嚇了一跳。

“從白,你怎麽就穿這麽點衣服出來了。”青蛟撫了撫胸口,“你在這兒盯著什麽看呢。

路從白直勾勾看著那層結界,“青蛟哥,我想出去。”

青蛟一驚,龍湛上次來找他,他還吼了龍湛,說讓路從白去死這孩子都會聽話,這才多久,這麽乖的孩子就要叛逆了。

“你湛哥的話也不聽了?”青蛟開口道。

路從白歎了一口氣,把頭埋進自己的臂彎,“我怕他出事,他好久沒來了。”

“結界還在呢,他能出什麽事,你還是操心操心自己吧。”青蛟拎起手裏的袋子,“讓你嚇得正事都忘了,昨天你湛哥來找我了。”

“真的,他去找你說什麽了,怎麽不直接過來呀?”路從白猛地站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青蛟,這才注意到青蛟手裏的紙袋。

“他最近忙,路上送完東西就走了,他讓你開心點,這些都是他讓我帶給你的。”青蛟說著,把手裏的東西遞給路從白。

路從白接過紙袋抱在懷裏,看到裏麵的東西,隻要是他和木龍念叨過的東西,裏麵都齊全了。

翻到下麵,還有一張小紙條。

“還挺浪漫,情書啊,給哥瞅瞅。”青蛟看熱鬧,湊了過去。

“不許你看。”路從白虛瞪了青蛟一眼,走到一邊樹下自己看。

信上隻有寥寥幾句話,是毛筆字,入木三分。

【多吃飯,記得添衣,沒有不喜歡你。再亂說話下次等著挨罰。】

路從白紅了鼻尖,眼眶澀得難受,“一共兩句話,還要嚇唬我,就不能多寫幾句。”

雖然還不能看到龍湛,路從白心裏的思念卻緩解了,他抱著懷裏的東西,剛一轉身,麵前就是青蛟的蛟首……

“啊!”路從白驚叫一聲,嚇得小臉煞白。

剛才路從白全神貫注看的時候,他就把蛟首伸過來偷看了,“挨罰什麽意思,他還拿鞭子抽你啊?!”

“你是不是古裝劇看多了。”路從白想起龍湛說的‘罰’是什麽,臉色緋紅,趕忙把紙疊好,“誰讓你偷看的……”

“你知道你家湛哥給你帶的東西多沉嗎?我看一眼咋了,從小到大,是哥哥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路從白不願意聽他亂扯,捂住耳朵,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路從白把龍湛買的衣服疊好放起來,吃的也都放進冰箱,那些他愛吃螃蟹大蝦的袋子上麵都寫著——小心紮手。

路從白美滋滋地把最後一袋螃蟹放在盆裏,準備一會就吃了。

“啊,從白,你湛哥還讓我轉告你,多和木龍說說話,他想聽。”青蛟咬著桃子,開口道。

路從白一愣,心裏算了一下,他已經三四天沒有和木龍說話了,所以龍湛此刻也很著急吧。

“青蛟哥,你先自己隨便玩,我出去和木龍說說話。”路從白抓起茶幾上的木龍,跑到院子裏,坐在玫瑰之間的秋千上。

路從白抱著木龍自言自語,又恢複了以往的活力,可惜這個活力沒有維持太久。

三個月後。

入了冬,天氣漸冷,路從白坐在院子需要穿上龍湛送來的毛絨外套才不會冷。

有時候犯懶不喜歡穿太厚,就直接龍身盤踞在院子裏曬太陽。

他等了龍湛一個秋天,在夏末等到初冬。

每次在路從白有些焦急時,總會從龍湛那裏拿到一份禮物,龍湛送的信攢了一封又一封,那些吃的也多到吃不完。

甚至青蛟為了能每天吃到路從白做的美食已經搬了過來,可是路從白還是覺得這個冬天空空****的。

路從白好幾次想要試探著走出峋山,結界的能量會讓他受傷,他沒有辦法毫發無損地出去。

除非他不顧身體的負擔,強行衝破結界,這樣龍湛也會發現,但路從白真的等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像這樣等幾個春秋。

夜裏,青蛟睡下了,路從白借著月色化成黑龍,如果沒有幽藍色的鱗片,他將會與黑暗融為一體。

“砰!”龍身撞擊在結界的屏障上,路從白能感覺到龍湛壓迫的靈力,震得他全身發麻。

畢竟路從白已經化龍,靈力比之前更充沛,龍尾一次次甩在結界上,原本結實的屏障出現裂紋,峋山上沉睡的生靈都被驚醒。

“從白,你這是要幹什麽?!”青蛟從後麵姍姍來遲,揉了揉眼睛,“這個結界除了我,你出不去的。”

“我要去找湛哥。”

路從白說完沒再理會青蛟,一時的衝動讓他發了瘋的撞擊,寧可受傷也要出去,路從白身上已經有撞擊後留下的傷口,從鱗片裏滲出血來。

“你瘋了,路從白,你忘了你答應他的話了,你出去也不怕被龍族的人把你製裁嗎?你隻有呆在這裏才是安全的。他這麽做都是為你好啊。“

青蛟這幾次和龍湛見麵,已經清楚龍湛在為路從白做什麽了,雖然愛人分開無法避免痛苦,但起碼這樣可以保護路從白免受傷害。

“你隻是和他一起來騙我!他其實根本不願意見我,他不要我了……”

路從白憤怒又絕望地發出龍吟聲,靈氣引得寒風驟起,斡旋著騰空而來,攪散了地麵上皚皚白雪,須臾間,整座峋山好似又下了一場雪。

青蛟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第一次從路從白身上感受到洶湧的震懾力。

他這才清楚地認知到,路從白已經不是那個和他在叢間嬉戲的黑蛇了。

是龍,能夠呼風喚雨的龍。

再看時,結界破了一個口子,黑龍鑽了出去,青蛟趕忙追了上去,“從白,你等等……”

天邊白光閃過,青蛟的身體猛地被什麽纏住了。

“別攔著他,龍族的人本來就該死。”

“放開!”青蛟回過頭,這才看清和他纏在一起的就是他曾經整日惦記的白龍,可此刻他已經沒了對龍肉的興趣。

“你掙脫不了龍的。”紀呈輕蔑道。

青蛟反口在紀呈的尾巴上來了一口,蛟尾拍在對方頭頂,白龍吃痛,悶哼一聲鬆開了對青蛟的桎梏。

青蛟再想追上路從白時,早就不見了蹤影,黑夜恢複寂靜,月光照下來,碎在雪裏。

路從白一路來到雲望山腳下才變成人身,龍湛曾帶他走過一次,路從白憑著感覺輕鬆進到了雲望山之中。

站在雲望山的樹林間,路從白心在胸口外麵亂跳著。

夜已經深了,雲望山的燈大多都是暗著的,可他仍不敢光明正大出去,鬼鬼祟祟地在樹林裏繞著遠路想要到山頂偷偷和龍湛見一麵。

隻要知道湛哥並沒有放棄他,他還可以再回到峋山等湛哥。

遠遠地,路從白看到龍湛的背影,對方穿著棕色的毛衣外衫,頭發垂落鬢角,氣質清冷,似乎正要下山去。

路從白左右看了看,沒發現其他人之後才猛地從樹林裏竄出去。

“湛哥。”路從白帶著幾分期待,聲音也顫抖。

那道身影一僵,轉過身來,路從白看到他的臉,龍湛在一瞬間的驚愕後,那張臉上隻剩下漠然。

“路從白,誰讓你找過來的!”龍湛察覺到結界出問題了,正想要趕過去,時隔三個月沒見,自己不該這麽凶他的。

路從白瑟縮著不該再上前,龍湛吼他的樣子好陌生,他像個犯了錯茫然的孩子,“湛哥,你好久沒去看看我了,我怕你出事……”

龍湛麵無表情看著路從白,路從白在他的眼神裏解讀出來千百個厭惡,嫌棄,唯獨沒想念。

路從白那顆始終為龍湛而炙熱的心被澆了一盆又一盆冷水,在這個初冬,他瑟瑟發抖。

“你看到了本尊好得很,你可以回到峋山去了。”龍湛說著上前一步,想要帶路從白離開。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雲望山,上空突然聚集起數十條龍,盤旋在山頂後,有幾條龍落地化成人身。

路從白卻無瑕顧及,他眼裏隻有龍湛,不想這樣死心,“湛哥,峋山下雪了,你什麽時候有空去找我玩呀?去晚了,雪就化了。”

還不等龍湛回答他,身邊響起細碎的討論聲。

“這是惡龍嗎?”

“惡龍不是囚禁在峋山嗎,為什麽會自己跑出來……”

“要抓起來吧,前輩是在猶豫嗎?”

……

路從白握緊拳頭,無措地看著龍湛,他百口莫辯,祈禱著龍湛能為他說些什麽。

“還不趕緊滾!”龍湛情緒有些激動,金色眼眸冰冷像一道利器,半點感情都沒有。

路從白一抖,眼淚砸在地麵上,他被這樣陌生的龍湛嚇得後退一步,閉了閉眼,腦海裏是龍湛送來的一封封情書,是龍湛在溪水裏與他纏綿。

所以,都是假的嗎。

路從白感覺自己呼吸都困難,他環顧周圍的人群,有些臉還很熟悉,還曾一起聊過天,如今卻避他如蛇蠍。

“湛哥……”路從白臉色煞白,他咬著唇委屈地看了龍湛一眼,哭得時候有白色哈氣一團團從嘴裏吐出來,睫毛上都結了冰霜。

“這裏不歡迎你,沒聽到前輩讓你滾嗎?”有人衝上來,往山下的方向推了路從白一把。

“唔!”路從白突破結界還受了傷,此刻他抱住手臂哭著後退一步,不想打架,“對、對不起,我沒有要傷害你們的,我現在走……”

龍湛眉心微動,或許是風太大了,吹紅了他的眼尾。他攥緊拳頭的手,指甲深陷在肉裏,骨節泛白。

路從白擦著眼淚往山下走,可他進到雲望山已經耗費空了靈力,又受了傷,現在根本出不去。

好在雲望山腳下有一片花海,即使初冬還在綻放著小花,路從白變成手臂粗細的小黑龍藏在裏麵,找了個熱乎的地方取暖,這樣養好傷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