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哥,最後一道天雷了,讓我來吧。”黑蛇被圈在金龍懷中,親昵地用腦袋蹭過龍身。

龍湛鬆開對他的保護,退到樹林間,現在隻有路從白承受最後一道天雷,化蛟就成功。

“轟隆!”

天邊閃過的藍光將黑蛇包裹其中,龍湛看著那團藍光,安靜地等待路從白的蛻變。

這時風驟起,吹散烏雲,本是隱匿在烏雲中的圓月一點點露出麵目,卻是深紅色。

金龍愣了愣,他化成人身,蹙眉看向圓月,本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當紅月掛在天空,整片樹林和街道都被染上陰森的紅色時,龍湛感覺自己頭皮都在發麻。

五千年前遇到惡龍時,也是這般顏色的紅月。

龍湛緊張地看向路從白,對方已經曆完最後一道雷劫,身體比之前龐大了不知多少倍。

周身黑色鱗片,在紅月下泛著奇異的光,從頭頂到脊背,是濃密的黑色小卷毛,頭頂的角倒是不大,小小一對。

不論如何看,這根本不是蛟。

是龍。

和千年前與惡龍一樣的地方,便是這黑龍身上除了黑色鱗片,身體兩側那泛著幽藍的光的鱗片,像是藍寶石般閃耀。

“或許…隻是巧合。”龍湛握緊拳頭,雙目猩紅。

他心中明明有了答案,卻不肯麵對。

“湛哥,我來啦!”

耳邊是路從白軟乎乎的聲音,眼前向自己飛來的黑龍與千年前殺死眾多族人的惡龍的身影相重合。

出於骨子裏的厭惡本能,龍湛幾乎是下意識用靈力鎮壓對方,黑龍被龍湛的敵意刺痛神經,四隻龍爪一軟,在地麵上踉蹌了一下。

龍湛看他差點摔倒受傷,又急忙收回了靈力。

“湛哥怎麽啦?我好像還沒有適應自己的蛟足。”路從白抬了抬前爪,走到龍湛身邊,“湛哥,你怎麽一直不說話,是受了天雷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我化成蛟之後有點醜啊。”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龍首,龍湛發現,那雙曾澄澈的眼眸也變成如血一般的猩紅。

痛苦讓龍湛身體輕輕戰栗,居高臨下看著眼前的黑龍,向路從白伸出手,想要掐住他的脖子。

路從白哪裏知道龍湛的想法,看到龍湛的手,親昵地把下巴放在他手心裏。

“湛哥,蛟首好大,頭好重呀。”黑龍歪著頭,蹭了蹭龍湛的手心。

眼前撒嬌的黑龍讓龍湛的心反反複複被折磨,直到龍湛看到那雙血色的眼眸,才恢複理智,猛地抓住了黑龍的龍角,用力向後掰去。

“唔!”路從白吃痛,龍湛沒有用靈力,他完全有掙脫的力氣,卻還是乖巧地任由龍湛欺負。

“疼……湛哥……”路從白哼哼著,想用龍爪去碰龍湛,卻被躲開了。

“惡龍,幾千年不見了,演技精湛了不少。”龍湛說這話時,並不堅定。

他漠然地俯視著黑龍,心卻狠狠痛著。

路從白疼得受不了,幹脆變成人身,發現龍湛的手仍舊抓著自己的發絲。

“什麽惡龍呀,湛哥,我做錯什麽惹你不開心了嗎……好疼……”路從白眼裏泛著淚光,那雙眼睛仍舊是紅色,委屈地看著龍湛。

龍湛看到路從白的人身,看著那張自己日夜迷戀的臉,心中一緊,慌張鬆開了手。

“湛哥,是不是我變醜了,你嫌棄我了。”路從白捏著手指,眼淚都要下來了。

還不等龍湛說什麽,他便跑到溪水邊上,人首變成龍腦袋……

溪水模糊地照映出路從白的樣子,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水裏的龍首,幹脆整個身子變成化蛟後的樣子。

不,這……不是蛟。

之前睡不著的時候,聽金龍前輩說過惡龍的故事,此刻看著水中倒影,簡直和故事裏的事惡龍一模一樣。

“這不是我……”路從白喃喃自語,他抬了抬龍爪,水中的倒影也是同樣的動作。

“湛哥,我不是惡龍,你相信我!”路從白扭頭看向龍湛,變成人身跑到他身邊,抱住了他的手。

“你以前到底住在哪一座山?”龍湛任由他搖晃自己的手臂,麵無表情問道。

“峋……峋山。”路從白小心翼翼開口道。

氣急攻心,龍湛感覺自己喉嚨一熱,他猛地推開路從白,俯身捂著腹部,嘩啦吐出一口黑血來,五髒六腑都絞在一起疼。

“咳咳!我之前問你,為何不說!”

“湛哥……”路從白剛要去扶龍湛,卻被龍湛的結界擋住了。

“別過來!”

龍湛本就替路從白受了16道天雷,受了內傷,一直在忍耐。

峋山,正是惡龍第一次出生的地方,那裏曾寸草不生,惡龍所到之處皆為荒蕪。

“不是我,我沒有做壞事,湛哥你別生氣,我把護心鱗也給你好不好……”路從白跪坐在崎嶇不平的路麵上,他伏在結界的屏障上,流下眼淚。

龍湛攥緊拳頭,也跟著紅了眼眶,一麵是仇人,一麵是愛人,可他再怎麽痛恨惡龍,也總歸舍不得看不知情的路從白難過。

紅月已經出現,龍族那麵肯定會有人出動,到時候還不等自己弄清楚這一切,路從白就會被抓走,關在囚龍寺,囚龍鍾每天按時響起,這蠢蛇又該如何承受那痛苦。

“這幾日先不必見麵了,回到你自己家去,本尊過段時間會去找你。”龍湛說著,怕自己心軟不敢再看路從白,變成龍身,騰雲而去。

“我不要!我不做龍了……我不要你走,我以後聽話,再也不惹你生氣了嗚嗚,別離開我,我求你了湛哥……”

路從白破不開結界,他跪在地上一遍遍用手掌拍打屏障,直到掌心紅腫淤青,膝蓋跪出血來,也不肯離去。

……

龍湛一路回到雲望山,那裏也是紅月當空,整個龍族惶惶不安,山腳下所有的龍都聚集在一起。

“前輩回來了!”看到龍湛,整個龍群烏泱泱湊上來。

龍湛變成人身,急匆匆走過龍群,問道:“老頭子呢?”

“長老在囚龍寺……前輩,今晚惡龍會不會攻過來?”其中有膽子小的龍格外擔憂。

“都回去睡覺,他不會來。”龍湛睫毛輕顫,開口道。

囚龍寺裏燈火通明,龍湛走了進去,老龍正清掃著這座曾鎖過惡龍的牢籠。

“您來了。”老龍道。

“找出惡龍重生的具體位置了嗎?”龍湛還抱有一絲期待,或許路從白隻是長得像而已,惡龍另有其人。

老龍意味深長地看了龍湛一眼,“是您替他承的天雷吧,那條蛇便是惡龍,您不要再幻想了。”

老龍歎了一口氣,族長好不容易開竅,卻沒想到一切隻是如此滑稽的笑話。

龍湛早就知道答案,可從老龍嘴裏再一次聽到答案時,還是覺得恍如隔世般茫然。

“他並不記得前世……”龍湛嗓音沙啞,甚至在為路從白說話。

“那也是惡龍,他終究有一天會想起從前,您是想為殺害族人的仇人說情嗎?”

老龍的一番話讓龍湛啞口無言,他沉默地看著囚龍寺的地牢,那裏數十條鐵鏈,隻為了鎖住惡龍。

是不是有一天,路從白也被鎖在這裏,每日嚐盡折磨。

“沒有本尊的允許,先不要抓他。”龍湛聲音顫抖,沒有底氣道。

“恕難從命,這威脅到龍族所有的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噩夢再次重演。”老龍不卑不亢道。

龍湛感覺內傷更重了,血絲蜿蜒從嘴角流下,他用指腹拭去,怒視著老龍,“本尊說,不許碰他!更不許傷他!”

“那您想怎麽解決?!他不再是您的戀人了!”老龍氣得漲紅了臉。

門外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龍族的族人,他們雖然不知道惡龍是誰,但聽著龍湛的語氣便知道,龍湛好像對惡龍格外在意。

“本尊會帶他回峋山,他不會傷人。”龍湛說話聲中帶著悲切與不舍。

“除非他不踏出峋山半步,否則我還是會帶領族人將他抓到囚龍寺,即使他是您的愛人。”

龍湛疲憊於爭吵,他陰冷地看向對方,“你敢傷他半分,本尊毀了這囚龍寺。”

不止老龍,龍族眾人都驚愕得說不出話。

曾經那麽痛恨惡龍,甚至痛恨到親手殺了對方,如今怎麽轉了性了,這惡龍到底重生到誰身上了。

“您會後悔的,當年為了抓捕惡龍,您甚至被天道懲罰,怎麽……怎麽如今……”老龍哆嗦著,說不出話。

“本尊會保證,他不會再傷害你們。”龍湛說著,往門外走。

“那心頭血呢!您忘了嗎,那些被惡龍毒傷的龍,如今每日還深受荼毒,您曾答應我們,惡龍重生後會將他的心頭血分出來,給族人解毒。”

龍湛離開的腳步一頓,聲音像是碎掉的月光,“本尊……沒忘。”

多待一秒鍾,龍湛都覺得無路可走,他逃也似地離開,離開雲望山的路上,回想起自己剛才的一番話,他都覺得自己背叛了龍族。

老龍曾被惡龍殺死了兩個家人,他怎麽可以說出那種話。

龍湛左右為難,他不想讓族人再受傷害,但也不舍得把蠢蛇關進囚龍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