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雪仿佛若有所感, 抬眼望去,隻能透過層層的雪藤樹看見一道一閃而過的青色影子,如同錯覺般。

而將視線收回, 心道來趟這趟渾水的人可真不少。

天雪藤每百年被喚醒一次,可保一族百年不衰弱,可唯一能夠喚醒天雪藤,隻有天雪藤中最為幹淨純粹之人。可如今距離喚醒天雪藤的日子已經逾期了十年, 並非不願,而是不能。

也正因如此,無數人打起了天雪藤的主意, 當然也給了陸沉厄機會。

由於未知力量的影響,導致雪藤一族已經無力喚醒天雪藤, 所以他們才看上了陸沉厄這個純粹幹淨的生命體,想借他之手喚醒天雪藤, 在延續百年族運。

他看向陸沉厄, 少年站在他身側,手中握劍提防著四周, 警惕著可能會隨時出現的危險。

無論是握劍的姿勢,還是防守的站位, 都無可指摘。

陸沉厄是天命之子,身負修真界萬年氣運,能喚醒天雪藤, 這點他並不意外。

“雪藤山穀有兩處入口, 方才我們進來的地方是一處, 而另一處接近玉京皇城, 如今穀中生了變故, 不如就去拜訪一下那位雪藤夫人。”葉臻麵色凝重了幾分, 沉思了片刻才出聲提議。

洛英冷笑道:“葉師兄何至於此,不過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手段,也傷不到我們,直接衝出去不就行了。”

“若這次妄圖對雪藤族下手之人是魔族,你也不打算管?”葉臻掃了他一眼,“雪藤一族同人族親近,雖居於幽閉的山穀之中,族中之人也會偶爾出穀救死扶傷,對問天宗在外弟子也偶有照拂,如今有難豈可置之不理。”

“魔族當然要殺。”洛英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之前他在聞人奚手中吃了虧,現在未必不能在其他魔族身上找回場子。至於聞人奚,他早晚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擊敗對方。

然後鏟除鬼浮山......

晏風雪見兩人已經商量好要先去找雪藤一族了解情況,也並不意外。問天宗為名門正派,而葉臻更是一副醫者仁心,不會見人陷於危難而置之不理。

可以他們的行進速度,已經橫穿了大半個山穀,卻依舊不見半點人煙,隻能說明,雪藤一族的族地並不在此地,又或者是被陣法給隱藏了起來。

以葉臻他們的本事,在穀中搜查一番未必不能找到入口,可他卻下意識覺得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若這天雪藤真的是陸沉厄的機緣,那麽對方身上,也許就會有接近之法。

機緣二字,本就難以解釋。

也許按照原本的軌跡,陸沉厄就是不救他也會為了別的事中招,被雪藤的種子寄生在手上,如今為他受傷,也算是殊途同歸。

進入雪藤一族族地的鑰匙,很可能已經在陸沉厄身上了。

“師尊?”陸沉厄察覺到對方的視線,眼裏閃過一絲不解。

晏風雪未理會陸沉厄的出聲詢問,而是抬手間將微薄的靈力注入了陸沉厄手背的傷口,絮團狀的棉絲仿佛有生命力一般,攀附在陸沉厄身上一時難以驅除。

陸沉厄如今同他們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方才中了招被這種雪藤的種子給纏上了......與其說是受了傷倒不如說是借此同雪藤山穀建立了聯係。

按照這個思路,晏風雪細細探查了一番刺入對方手背的棉絲,然後在其中感受到了一道還未曾發動的咒印......若他猜得不錯,這枚咒印是作單方麵傳送之用。

隻要布下咒印的一方想,就能將咒印持有者帶到指定好的位置。那麽他若將咒印逆向調整,說不定能反過來操縱咒印,將自己送到布下咒印之人的身邊......

晏風雪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這邊細微的靈力波動也引起了葉臻兩人的注意。

洛英沉著臉,皺眉道:“晏風......晏師兄,你再怎麽關心弟子的傷勢,也得注意場合吧......”

晏風雪像是沒能到對方的話一般,眼底驟然亮了幾分,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極為淺淡的笑容,可等仔細看過去時,依舊是那幅麵無表情冷冷清清的樣子。

“好了......”

“好了?什麽好了?”洛英下意識問道。

而回應他的是突然自他眼前消失的人影,像是在瞬息之間被傳送走了一般,竟然連半點痕跡都未曾留下。

這下不止是洛英,就連葉臻的麵色都變了。

“人突然消失了。”

他站在兩人消失的地方細細探查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端倪,說明將二人帶走的東西,可能就在他們身上,也跟著他們被一並帶走了。

“他們沒被傳送很遠,應該還在雪藤山穀裏,我們抓緊時間,一定要找到他們!”

葉臻說完,就見洛英依舊像個石頭一樣杵在原地,半天沒動彈,還不等他出聲催促,就見洛英一拳打在粗壯的樹幹上,直接在上麵砸出一個細小的拳印,震落了一地的花瓣,像一場紛紛揚揚的落雪,隻是如今兩人都無心欣賞。

“晏風雪他......他一定是故意的吧。”洛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剛剛那麽做明明是察覺到了什麽,卻也沒跟我們提起,擺明就是不信我們......難不成他還認為,以他現在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要是有什麽危險還能全身而退?”

葉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師兄知道你被晏師弟給忽視了,心裏難受,說不定他隻是忘了說了呢,或者自己也沒料到傳送來的那麽突然。”

“我沒難受。”洛英氣道,直接將手中的長劍收起,直接扭頭朝著北邊走去。

——

晏風雪看了一眼周圍的景象,在這裏已經完全感受不到葉臻和洛英的氣息了,傳送發生的那麽快還是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不過也確實證明了他的猜測。

“師尊......這裏是?”陸沉厄看了一眼四周,發現是一間完全陌生的屋子。

室內擺設十分古樸雅致,垂掛著柔軟的細紗,不少物品都是用樹藤所編,隨處能聞見草木的清香,還點綴著新鮮花草。

“這裏想必就是雪藤族的族地,依舊在山穀之中,不過被特殊的陣法保護起來,尋常人才不得見......”晏風雪隨口回了一句。

陸沉厄明白對方必定是做了什麽,才將他們二人單獨傳送過來了。

“師尊方才為何不同師叔師伯說起?”他甚至都能想象,那二位仙君見到他們突然消失心裏會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晏風雪眼底有些疑惑,看向陸沉厄道:“為何要告訴他們?”

陸沉厄愣了一下,對上那雙剔透幹淨的眼睛,心裏不得不承認,師尊確實認為沒必要將這些消息告知那兩位仙君......因為師尊並不認為,他們是同行的同伴關係。

即使同行,師尊依舊特立獨行,就好像沒人能得到他的重視,被他高看一眼。

就好比他如今雖然同師尊待在一起,可他依舊有一種不真實感......可那又如何。

方才師尊擔心傳送過程中會同他失散,因此主動牽過他的手。如今危險已經解除,對方的手鬆了鬆,隨時都會抽手離去。

陸沉厄眸色深了幾分,突然反手握住了對方。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如涼玉般的溫度,和修長的指骨輪廓,若可以他還想細細摩挲數遍,可是他不行,光是握著就像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一抬眼剛好撞見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和不解,心裏突然冒出了一些古怪的念頭,他還想看到師尊這張清冷出塵的臉上,因為他而露出更多的表情。

晏風雪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道,雖然皺了皺眉,卻並未將人甩開。

“怎麽,你是害怕了?”他說完突然看向身前那麵雕花屏風,透過屏風上的白紗能夠見到一道模糊的輪廓,像是有人在一步一步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陸沉厄還想開口,就聽見屏風之後傳來幾聲平穩的腳步聲,那聲音越來越近,看樣子就是奔著他們這裏來的。

下一秒,隻見一名身著月白外衫的男子從屏風後走出,見到兩人後臉上也露出了微微驚愕的神色,繼而溫和道:“閣下,何人?”

對方麵容柔美,墨發束在腦後,由於是在室內,僅著一件半敞的單衣。若不是聽到了對方的聲音確實是男子聲線,以及胸前平坦,說不定都會被人誤以為是哪家的姑娘。

晏風雪臉上卻變都未變,眼裏也並無驚訝的神色,隻是淡漠道:“雪藤夫人莫不是明知故問?”

男子突然笑了,看著他的眼裏像是盛著一捧溫柔的湖水。

“閣下說笑,既然已經知道我非外界傳聞的女兒身,自然不必叫在下雪藤夫人,族長之名或許更為合適。”青年說完,臉上又露出了歉意的神色。

“近些日子穀中不得安寧,有魔族潛入燒毀族地不少房屋,還想逼迫我交出天雪藤,想必是在下手底那些人將閣下以及閣下的同伴當成了一丘之貉,在下替不懂事的族人陪個不是。”

說完,青年就微微躬身,每個動作都恰到好處,讓人看得賞心悅目,可晏風雪卻無半點欣賞之意。

“族長對不過第一次見麵的人,也那麽容易放下戒心?你既不了解我們,又如何篤定我們同魔族不是一丘之貉?”晏風雪冷笑一聲,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

聽到晏風雪的質疑,青年笑道:“閣下的擔心並無道理,若一定需要理由......”

青年湊近了幾分,吐氣如蘭,眼底像是盛滿了湖水,一顰一笑都盡顯風情。

他低笑道:“因為你身上的氣息,是在下見過的最清澈幹淨的,有這般氣息的人,必然不屑於去當魔族的走狗......”

“所以,我想同你做個交易,而酬勞正是天雪藤。”

作者有話說:

這章修了一下,不需要重新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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