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風雪站在晚江城內的高牆上, 望著天幕上漸漸散去的紅光,如同潮水一般散開後露出碧藍如洗的天空。

那處地下空間已經被毀,百裏雁遲也已經從中脫身, 而那些血魔和封鎖十裏長恨嶺的封印也失去了力量的來源,封印會就此消散,而血魔要不了多久就會化為一灘血水。

可晏風雪心裏總感到有些不安,像是還有什麽東西被他忽視了。

他的身形瞬息間便消失在原地, 而還守在陣法中的問天宗弟子隻見一道黑色的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他們麵前。對方披在腰間的長發比之前亂了些許,身上還帶著些許為來得及散去的肅殺之氣,顯得有些冷沉。

晏風雪四下掃了一眼, 最後冷冷開口:“還有人呢?”

江焱知道對方指的是陸沉厄,他心裏暗道一聲不妙, 擦了擦額角的汗,回道:“方才陸師弟在外麵好像看到了什麽, 就自己跑出去了......”

“本來都好好的, 我們也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跑出去......所以都沒來得及阻攔......”江焱說完,其他幾人都保持了沉默。

畢竟他們都沒能攔得住對方, 若陸師弟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們也難辭其咎。

晏風雪心裏無端地升起一股怒意, 就連江焱他們都能察覺到他周身氣息浮動像是在壓抑著什麽。

陸沉厄是傻子嗎!

不管他方才看到了什麽,但是都不是他貿然涉險的理由。

陸沉厄的命......可不單是他自己的。

晏風雪緊抿雙唇,半晌後低低地嘖了一聲, 同時神識迅速放出去籠罩了整座晚江城, 然後看向江焱和許思誠等人, 冷聲道:“你們不必留在這裏了, 與其留下添亂, 不如早點回問天宗......”

“若陸沉厄當真有性命之憂, 隻憑你們幾個也沒法救他......”

聽到晏風雪這番話,就連宋小嫣臉上也露出了氣憤的神色。

江焱臉上閃過一絲羞赧,卻還是朝著晏風雪恭敬抱拳道:“不知可否麻煩前輩出手相助?去救陸師弟......”

晏風雪聞言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我為何要去救人?”

玄衣男人這番冷酷無情的話將他們都怔住了,許明善當即麵色鐵青,他本來還當對方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可沒想到竟然這般漠視人命,雖然他不待見陸沉厄,但是好歹同門一場,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死在這裏。

江焱幾人聽了這話臉上也有些不好看,不過對方並非問天宗的修士,也沒有義務來救他們問天宗的弟子。

可作為名門正派,平日裏就算不待見對方不願意去做至少麵上都不會做的太過難看,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直接拒絕。

即使對方帶著麵具看不清眼底的神情,可江焱他們依舊能夠感受到那道如芒在背的視線,令人遍體生寒......好像這才是對方本來的麵目,對一切都冷漠到了極致。

晏風雪身形消失在原地,而那股氣息也隨著對方的離開迅速散去。問天宗幾名弟子不由得鬆了口氣,原本緊繃的神經也得到了放鬆,這才開始麵麵相覷。

“江師兄......那陸師弟怎麽辦?”宋小嫣緊緊攥著袖子,他沒想到那個之前看著很好說話的蒼旻前輩會突然變臉,畢竟她也看得出那個蒼旻前輩對陸師弟是真的有些不同的。

沒想到這種不同仿佛是錯覺一般,馬上就變成了連死活都不重要的陌路人。

“如今十裏長恨嶺的封鎖已經解除了......我方才已經跟宗門傳音告知了此地的情況,如今可以在晚江城暫留幾日,一邊等著宗門長老趕來,一邊......看看能不能尋得陸師弟。”江焱歎了口氣。

隻怕陸師弟此時已經遭遇不測,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我就說那個陸沉厄就知道拖後腿......”許明善咬牙道,“自己才練氣的修為就敢跑出去送死,跟中蠱了一樣......”

“你們在說誰?”門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下一秒門就被人從外麵打開。

隻見一身黛青色外衫的洛英板著臉站在門口,抱劍看著他們。他身上還帶著一些剛剛苦戰一番的風霜之氣,衣服上也有多處豁口,但是眸光卻是炯炯有神,完全沒有受傷的疲態。

“洛......洛仙君......”江焱見到來人先驚了一分,他們不知道為何洛仙君也會在這裏。

洛英皺了皺眉,直接打斷了江焱他們要對他行禮的動作,直言道:“你們方才在說陸沉厄?剛剛是不是還有其他人來了這裏?”

他當時雖然沒有跟著蒼旻進那處空間,當時卻一直留在十裏長恨嶺外留意著周圍的動靜,最後在察覺到封鎖解除後,追著對方的蹤跡回到了晚江城,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江焱點點頭,出聲道:“方才蒼旻前輩來了這裏,問起了陸師弟。”

洛英聽著有些不對,心道這個叫蒼旻的未免對陸沉厄太過於關注了,緊接著他又聽到江焱一臉苦惱地說:“我們請蒼旻前輩去救陸師弟,但是被拒絕了......”

“他是怎麽說的?”洛英追問道。

“他說......”宋小嫣冷下了臉色,模仿著當時那道冷漠至極的口氣說道,“我為何幫你們救人。”

洛英沉著臉站在一邊,眉毛緊蹙像是能夾死一隻蒼蠅。這確實像是對方說的話,沒人規定對方願意孤身赴險去跟那位劍仙交手,就一定也要願意去救一個不過練氣期的小弟子。

——

晏風雪順著陸沉厄留下的氣息走進了一條小巷,身上的骨鞭消失在了手中,體內的力量又緩緩流逝掉的趨勢,讓他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

畢竟他如今托身於肉體凡胎之中,力量的使用也是有限製的。若他沒能在這股力量徹底消散之前找到陸沉厄,那之後可就不那麽容易了。

想到這裏,晏風雪的身形化為一道殘影,眨眼間便出現在了一扇大門前。他看都不看,直接一手將大門震碎,邁步走了進去。

這裏看著是一間不大的茶肆,晏風雪隻用一眼就知道這裏並沒有人存在的痕跡。

他徑直走進二樓一處雅間,動作極快地停在了一處掛畫前,畫麵上一片漆黑,像是被人潑了一灘墨水上去。

晏風雪試探地將手按在掛畫上,見五指直接穿了過去,心道果然不出他所料。

意識到掛畫後還有空間,晏風雪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眼前的畫麵一陣扭曲,等視野再次清晰起來時,隻能看到一道悠長的通道,漆黑到一絲光也沒有。

突然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緩緩爬行,朝著他的位置靠近。

晏風雪麵色一沉,等那股力量消退後,他的四肢都有些麻木和無力。這具身體原本根基受損,如今若要運用靈力,就連丹田處都能傳來隱隱的刺痛之感,若是再使用靈力,恐怕還會加重他的傷勢。

他抬手間一道靈劍浮現在身前,速度奇快地朝著左前方斬去,隻見淺藍色的劍光自半空中劃開,伴隨著耳邊傳來幾聲慘叫。

晏風雪也看清了那些東西的模樣,是一些人形的怪物,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沒有頭,脖頸上是平整的斷口,卻像是受到了什麽東西的召喚,雙手撐地朝著晏風雪的位置爬來。

幾道靈刃斬了出去,將那幾個無頭怪物給劈開,然後身形迅速從中衝了出去。如今他需要使用靈力去對抗這些怪物,可由於這具身體的根基問題,若過度使用靈力恐怕還會有性命之憂。

他是來找陸沉厄的,總不能先把自己栽在這。

不過這些東西似乎更多是想來消耗他。

突然腳邊咕嚕咕嚕滾過來了一個東西,晏風雪直接一腳將那東西踢開,然後身子迅速朝著旁邊回避,躲過了一個朝著自己撲過來的一個圓球狀的黑影。

晏風雪將靈劍收回貼在身側。那幾個圓球狀的東西是頭顱,個個青麵獠牙,容貌枯槁,眼底一片空洞,在這片漆黑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滲人,但晏風雪表情都沒有變一下,抬手放出幾個劍訣將那些東西死死地釘在牆上。

想必是先由那些無頭怪物來轉移注意力,再由這些會飛的頭顱暗中偷襲。

他順著階梯往下走去,路上又解決了幾波像剛剛那樣的無頭怪物,卻也感覺體內的靈力已經被消耗地所剩無幾,過度的消耗靈力連帶著身體都有些不堪重負。

等踩到平地的時候,晏風雪才稍微扶了一下牆,朝著前方看去。隻見一個白衣少年躺在地上,像是昏迷了一樣,眼睛上還被蒙了一塊黑布。

晏風雪朝前走了幾步,最後蹲在陸沉厄麵前,發現對方是真的暈過去了,就連身上的氣息都很微弱,可在他探查時,並沒有發現什麽致命傷,對方就像是睡著了。

他將手撐在地上,臉上的鴉羽麵具不知何時掉了下來,砸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露出了麵具後那張慘白虛弱的臉。容貌清濯俊美,膚白如雪,蒼白的臉色更為他增添了幾分病態的美感,剔透易碎。

眼尾細長卻不顯得輕挑,反而帶著清冷涼薄之感,薄唇是一種淡淡的粉意,卻由於嘴角溢出的幾絲鮮血增添了幾分豔色。

在無人注視的通道深處,一頭耀眼銀發的玄衣男子周身飄出一層淡淡的白霧,滿頭銀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染上如墨般的漆黑,一身玄衣在一道白光過後變成了雪色長衣。

晏風雪扶著陸沉厄,暗道幸好陸沉厄現在暈過去了,不然......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麽收場。

他如今不過是肉體凡胎,沒注意到有個小小的魂靈蹲在他的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想碰他卻隻能從對方的臉上穿過去。

陸沉厄黯然地低下頭,所以蒼旻前輩,就是師尊嗎......師尊其實一直都不放心他嗎?

小魂靈心髒處有一簇火,隨著他情緒的波動愈演愈烈,有什麽被自己遺忘的情感即將噴薄而出,像是要將這最後的光亮都焚燒殆盡。

方才附在紅衣女子身上的那個男人將他的靈體剝離出來,隻是為了讓他看到這一幕嗎,讓他隻能以這副樣子看著師尊,明明離得很近,卻連簡單的觸碰都做不到。

讓他清醒地看著這一切。

那個人還真的是......殘忍的惡趣味。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小靈體陸小厄,算是單方麵掉馬了,不過阿雪還有一個身份沒掉。我還是想寫甜甜,掉馬方便寫甜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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