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殺了惡人, 又有什麽錯誤。

但是萬事萬物,都有其規則,不按規則行事便是錯誤。

惡鬼自有法令來懲處, 而非夔擅自處置。

司瀾飛到夔對麵去, 勸道,“夔, 你快關掉須臾燈, 你這樣做罪責深重,恐怕無法再入輪回,你不想和阿虎再續前緣嗎?”

“阿虎的魂魄已經被這群惡鬼撕碎了, 我也不怕魂飛魄散, 隻要能殺死他們就行!”夔說著話間,目光落到須臾燈上,隻見須臾燈中間,燈芯處蓄積了一簇微光。

這是從惡鬼身上收集到的阿虎靈魂碎片。

還差最後一點, 便能湊夠阿虎的一魂一魄。

隻要收集夠一魂一魄, 就可以複活阿虎。

想到這,夔看向司瀾, 藍色的眼睛閃動著異光。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

“夔……”

昊微卻沒有那麽多心思和夔在這裏講道理, 直接施法逼迫夔, 隻見陣法內迅速燃起業火,再戾的鬼都怕地獄業火。果不其然, 業火撲到夔身上時, 夔頓時流露出痛苦之色, 身體近乎扭曲到極致, 隻是饒是如此, 夔依然不肯關掉須臾燈。

他艱難喘著氣, 藍色眼睛隔著烈火望向司瀾,司瀾在對上他的那雙眼睛時,心髒忽然一梗。隨後背過夔,不去看他的眼睛。

夔大抵是太難受了,喉嚨裏發出痛苦聲,整個人趴下去,麵目漸漸猙獰,“啊……”

“夔……”

司瀾聽到他撕心裂肺的聲音,忍不住喚了聲夔的名字,轉過身發現夔竟然硬生生痛到魂魄裂開,渾身爬滿裂紋,也不肯屈服。想要讓萬鬼魂飛破滅的決心,已經超越了一切。

但再這麽僵持下去,夔的魂魄要碎了!

司瀾無助望向昊微,而昊微眼神冷冽,恍若看死物一般看著夔。

這時,一旁的懿德直接揮劍劈開陣法,身影如箭迅速飛到業火中間,將夔救了出來。

而夔早已支撐不住,離開業火後,倒在了懿德懷中。

懿德眼神發紅,手臂細微顫動著,喊著夔的名字,“夔……夔,你這個傻子,阿虎就這麽值得你為他付出嗎?”

懿德此刻心中滿是酸澀,他本以為夔對阿虎的感情隻是一時的熾熱,直到看到業火內夔堅定的眼神,他終於明白,夔是真的愛上了阿虎。

愛上了他的坐騎。

他從未將阿虎當做男人看待,更未將阿虎視作情敵,當縉雲山倒塌時,阿虎跳下深淵去救夔,他以為阿虎是為了他才去救夔的。

直到看到阿虎化作男人模樣,將夔摟在懷裏,他才隱約感覺到不對勁。

阿虎對夔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可是以前夔的眼裏隻有他,他以為夔不會改變心意的,但不知道在深淵裏的七日七夜發生了什麽,夔出來後就仿佛變了個人。

伯陵曾說,他寧願他救下的人是夔,也不願意他變成這個樣子。

可是伯陵卻不知他寧願那日他跳下深淵,摔得麵目全非,也不要留在夔身邊的人是阿虎。

他真的後悔了,他太遲認識到自己對夔的感情,隻將對夔的依戀認作是對父親的依賴,等到他意識到自己對夔的占有欲和偏執早已超過正常情感時,夔卻已經不再依戀他了。

他害得夔死心,害得伯陵痛苦。

他錯到無可救藥。

“陛下,夔犯下如此大錯,臣願意為他分擔,還請陛下暫且先饒了他一命,待他蘇醒,臣勸他關掉須臾燈。”

昊微冷冷睨他,“懿德,你確定你能說服得了他?”

“嗯。”懿德說完話,頓了頓,繼續道,“臣願以性命做擔保。”

昊微聞言,施了一縷法術過去,將昏迷中的夔弄醒。

夔睜開眼後第一眼卻是望向須臾燈,眼神近乎偏執,懿德握住夔的手,在夔的耳邊道了句話,夔聽完話後竟出奇點了點頭。

昊微見狀,不由擰起眉心。

夔撐著快要裂開的魂體,飛向須臾燈中間,阿虎的一魂一魄此刻如兩團小小的雲霧蜷縮在須臾燈芯上。這是從萬鬼身中拚湊出來的。

夔不敢讓他們知曉,這裏麵是阿虎的魂魄,便施了個法,燈芯垂落下去,將魂魄緊緊蓋住。

爾後,他伸手撫向須臾燈最高點,將那上麵掛著的一顆紫金玉珠扯落下去,指間撚了個咒,控製住須臾燈,燈芯中的藍火慢慢熄滅。

下一刻,縈繞在瀛洲島四周的須臾燈幻影瞬間消失,惡鬼們的身影仿佛被一股力量重新裹挾回去,消失在天際遠處。

而從九幽到瀛洲處被撕裂的縫隙也在緩慢消失,直至兩側天空合上,恢複靛藍底色,恢複悠悠白雲,一派和諧,好似剛剛那可怖的場景從未發生過。

須臾燈縮小成二尺之長,玉藍細柄被夔捏著。

夔身影微微晃動,從半空中摔下來,懿德見狀立即飛身上前摟住他的腰身,帶著他緩緩落入地麵。夔麵容上的裂痕越來越大,鬼若死了,便化為聻。

但即使變成聻,也要繼續承受審刑台的責罰。夔卻對即將而來的懲罰,不甚在意,他望著須臾燈,喃喃笑著道,“能為阿虎報了仇,哪怕隻是一點點的仇,我也心滿意足了。”

說完話,夔看向昊微,眼中大有赴死之意。

懿德緊緊握住夔的手,也看向昊微為夔求情,“陛下,是臣一時嫉妒,害得阿虎喪命。夔因阿虎喪命後,精神不穩,行事瘋癲,才引發這次的九幽惡鬼之事,且臣未能看管好他,失職失責,還請陛下懲處臣之罪。”

伯陵聽到這,也跪下來求情,“陛下,臣也願意為夔擔一份責任,還請陛下給夔一個機會。”

司瀾動了下翅膀,主動落到昊微懷中,一雙黑眸可憐兮兮的看著昊微,雖未說話,但眼中求情之意不言而喻。

昊微無奈抱著司瀾,用著二人僅能聽得到的聲音道,“吾貴為天界之主,嗜殺九幽惡鬼時,亦是下凡曆劫贖罪。夔隻是一個仙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況且,昊微與夔的情形不一樣。

昊微是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犯下大錯,但夔卻是故意殺了那些惡鬼,罪責深重,非簡單刑罰能處置。

司瀾也沒指望讓昊微徇私枉法,隻是想著待夔去審刑台時,能幫夔避免魂飛魄散的結局便行了。

“死罪能免就行。”司瀾小聲回複著話。

昊微摸了摸司瀾的腦袋,抬頭看向懿德和伯陵時,卻麵色冷淡如霜,他沒說話,將目光移向遠處天際;

大抵是九幽之門被迫打開,萬鬼竄動,引起了冥王薛融的注意。遠處天際,薛融禦風而來,身後跟著龐大的黑氣,黑氣如一隻隻爪牙,肆意搖動,襯得他威風凜凜,聲勢赫奕。

薛融落到瀛洲島,看了一眼夔,蹙起眉頭,爾後朝昊微躬身行禮,“昊微陛下。”

昊微輕輕抬手,薛融站起身,目光又落到昊微身前的司瀾身上。

司瀾本以為自己幻化出本體,薛融會認不出來他,但對上薛融的目光,便知道薛融已經認出來他了。他便朝薛融動了動眉心的那點綠毛,算是打招呼。

薛融走到跟前,司瀾忍不住小聲問著話,“裴遇和桃淵二人……”

“事已安排妥當,他們已經步入輪回。”

司瀾安心點點頭,那就好,但卻沒有注意到身後昊微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昊微目光落在薛融身上片刻,爾後又微微收攏眉心望向司瀾,想著二人眼神對視時的場景,嘴角悄然繃緊。

他們看起來像是早就認識的好友,他忽然想起來曾經在人間時,司瀾曾提過一嘴,說冥王薛融欠他一個人情。那時他聽了並未放在心上,現下卻莫名覺得不舒服起來。

司瀾背後到底還認識多少人?

有多少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一想到司瀾過去一千多年的人生,他隻參與到一個月,而且那一個月還隻是跟司瀾的一縷精魂待在一起,他心裏越發梗塞,不是滋味。

總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東西。

“陛下,鬼門關被人施法強行劈開,臣已命人修複,”薛融說著話,頓了頓,望向夔繼續說,“隻是此次須臾燈攻擊滅了八萬隻惡鬼,造成九幽其他惡鬼竄動,引發混亂,臣的屬下還在竭力鎮壓惡鬼。”

薛融亦是抽空來瀛洲島調查須臾燈的情況,須臾燈早已埋沒於洪荒時代,隨著梵嶼的隕落而消失蹤跡,沒想到竟然還能重現世間,造成如此大的惡果。

昊微淡淡道,“此事由夔所引起,但須臾燈應是有人交予夔的。”

話落,夔抬起頭,氣息近乎於無,聲音沙沙道,“確實如此,送此燈給我的人,是一個做僧人模樣打扮的人。”那人當時便告訴他,若有人問起他的身份,直接回答便是了。

如此看來,那人早已料到會有今日之局麵。

昊微和司瀾聞聲,一人一「雞」對視一眼,心中都不由想起來玉無瑕此人。想來玉無瑕的身影之所以會出現在瀛洲島,便是為了給夔送須臾燈。

“那人還說了些什麽?”昊微問道。

“他隻告訴我,可以用須臾燈屠戮萬鬼,並沒有說其他之事。”夔隱藏了一點,那人還告訴他須臾燈可以在屠戮萬鬼的時候,收集阿虎的靈魂碎片。

他不知道那人幫自己的目的,但是隻要能複活阿虎就行。

“這僧人,眉心中間是否有烈火狀紅紋?”

夔搖搖頭,“他身影藏在陰影中,麵目不甚清楚,我隻看得到一道僧人模樣的剪影。”

昊微見問不出來什麽,便不再問下去。

不管如何,夔中途被懿德勸服,收手了,沒有讓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薛融見狀說著話,“陛下,那臣先帶夔去九幽審刑台了。”妖魔鬼怪犯了錯,皆由各界之主送上審刑台。

昊微還未說話,懿德聞聲連忙道,“陛下,夔的魂魄快要碎裂了,他若上審刑台必死無疑!臣願意代替夔上審刑台。”

夔看了一眼身旁的懿德,嘲諷道,“懿德,你何必假惺惺,我不需要你這般為我犧牲。我就算是魂飛破滅,也不想再與你扯上關係。”

“你就當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夔,讓我……”

昊微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打斷他們的話,“夠了,你們是何罪,入何刑,皆有審刑台來定。”

一旁的伯陵還想要說話,但看到昊微不容置喙的目光後,便不再說話。

夔冷笑著推開懿德,站起身體,搖搖晃晃走近薛融。那張蒼白的麵容上,不見悲涼,反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解脫。

司瀾撲棱翅膀,落到昊微的肩膀上,這個位置正好能對上夔的視線。夔目光移到司瀾身上,嘴角勾了勾,無聲道了兩個字。

抱歉。

是在為抽他的血抱歉嗎?

夔雖然不是梵嶼的轉世,卻也是梵嶼的一滴血,司瀾終究不忍怪他,收攏兩隻翅膀,心情沉重的看著薛融將夔帶走。

那盞須臾燈則被留在地上。

懿德小心翼翼收起須臾燈,望著須臾燈發呆,不知道想起來什麽眼眶泛起一絲猩紅。

伯陵走過去,將懿德從地上攙扶起來,懿德抱著須臾燈,向昊微道,“陛下,臣打算將須臾燈封印在瀛洲島下,永不見天日。”

“嗯。”昊微應了一聲,算著日子,懿德仙隕之日是明日,看樣子明日還要發生什麽。

昊微不動神色道,“懿德,伯陵,你們二位善後此事,朕先帶著小七去雲裳湖休養。”

“是。”懿德和伯陵異口同聲道。

下一瞬,昊微和司瀾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

入夜,朦朧月色籠罩住瀛洲島,島內桃花簌簌落下,漂浮在海麵上,隨著海波晃動,映出斑駁痕跡。

大殿之中,懿德將須臾燈打開,扶起白色燈芯,燈芯之下藏著一魂一魄。

伯陵從身後走過來,手中小心翼翼捧著一隻白玉壇,放到懿德麵前。

這白玉壇內是從司瀾身上取下來的鮮血。

伯陵擰著眉,好奇道,“這般真的能複活阿虎嗎?”

“古籍中記載羽嘉的血,能起死回生,亦能重塑肉身,應是能複活阿虎。”

懿德說完話,拿起阿虎的一魂一魄,正要放進白玉壇中,身後忽然出現一人一「雞」的身影,正是在雲裳湖休養的昊微和司瀾。

昊微沒什麽情緒的聲音突然在黑夜裏響起,打斷二人的對話,

“原是如此啊。”

懿德和伯陵聞言頓時渾身僵硬,難以置信轉過身看向身後,待看清楚昊微麵容後,兩人對視一眼,意識到計謀暴露出來,兩人立即跪下認錯。

“陛下,請恕罪!”

“罪,你們何罪?”昊微緩步走上前,望著白玉壇裏盛放的鮮血,不住收攏手指,沉下氣息。

他們放了司瀾那麽多鮮血,若不是有他渡了靈力幫司瀾,隻怕司瀾的身子早就壞了!

“陛下,是臣之罪,與伯陵無關。”

“不不,陛下,是臣親自捉住小七取血的。”

“你們二人還是先好好想想該怎麽措詞,將你們和夔的計謀一一道出。”昊微施法將白玉壇拿入手中,冷冷看著兩位仙君。

司瀾則撲棱翅膀,落到白玉壇上,看了一眼自己的鮮血,頓時覺得腦袋又暈了幾分。

他們還真舍得下手。

懿德見白玉壇被昊微奪走,麵色驟然一邊,慌忙求道,“陛下,還請您網開一麵。臣得知夔要用須臾燈為阿虎複仇,便提議用羽嘉之血來複活阿虎。羽嘉是臣捉去的,亦是臣親自取血的。為了怕陛下您懷疑,臣故意製造假象,讓陛下以為取血是為了給夔恢複容貌,降低陛下的警惕心,這樣臣便能悄悄複活阿虎。臣所做這一切,不過是希望能夠讓夔在臨死前,不留遺憾,與旁人無關。”

伯陵還想要說什麽,卻被懿德攥住了手。

伯陵紅著眼看懿德,低下頭咬住唇角。

昊微覷了他們一眼,目光落到司瀾身上,問道,“是這樣?”

司瀾張了張唇,小聲道,“大差不差吧。”

“哦?真的是懿德打暈你,取你的血?”

司瀾迎上昊微的視線,瞬間便明白,這人估摸著早就清楚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了,正要開口,伯陵卻抬起頭先道,“陛下,是臣打暈小七的,也是臣取走小七的血,所以陛下若懲罰,便懲罰臣吧。”

那晚,夔問懿德——“懿德,阿虎的靈魂被九幽惡鬼撕成碎片吞噬掉,但我還能有機會見到他的對嗎”,當時懿德紅著眼,怔愣住不說話,是伯陵推門而入,走到二人跟前道,“有。”

他們最終商量了這一出戲,由最不可能去做「壞事」的伯陵出手,抓住司瀾,取走司瀾的鮮血。為了打消昊微和司瀾的疑慮,他們施法治好夔的臉,故意讓昊微和司瀾以為鮮血早已經被夔使用掉。

夔死後,化作厲鬼,點起須臾燈,聚集阿虎的一魂一魄,他們料到夔此舉必定會被抓去審刑台,因此須臾燈就交由懿德來保管。

由懿德複活阿虎,在夔上審刑台前,讓夔再見阿虎最後一眼。

伯陵斷斷續續的將他們的計謀說出來,他和懿德之間是合謀,是共犯,都參與了引燈屠戮萬鬼,掠奪羽嘉之血的事情。要生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

司瀾早就知道抽他血的人是伯陵,因為他當初在伯陵懷裏塞了根羽毛,哪怕伯陵隱藏住氣息靠近他,他也能感受到羽毛的氣息。

但司瀾沒想到,昊微竟然也能猜到是伯陵所為。

昊微到底是憑什麽猜出來的?

昊微聽完伯陵的話,帶著幾分挖苦之意向懿德道,“懿德,你的優柔寡斷和三心二意,毀了兩個人。”

懿德苦笑,“是。”

昊微看他承認了,不由再冷笑一聲,前幾日懿德還是那般固執,絕不肯承認自己錯誤,此刻竟然無奈承認了。想來,夔的死亡終於讓他明白,他錯的有多離譜。

“陛下,你想要怎麽懲罰臣都可以,但能不能看在臣守護瀛洲島那麽多年的麵子上,讓臣救活阿虎,讓夔……在上審刑台前,走的心安一些。”懿德說完話俯下身,腦袋碰到地麵,無比虔誠向昊微乞求道。

這般意氣風華的仙君,現在為了所愛之人,徹底折斷了傲氣。

昊微並未直接回答懿德的話,而是看向司瀾,“小七,你意向如何?”

司瀾滿臉心疼的看著白玉壇中的鮮血,以翅掩麵,狀似無奈模樣,“事已至此,便隻能用我的血複活阿虎。”

難怪他娘以前那麽執著隱藏他的身份,這世間知曉他本體的人,或多或少都因為各種原因想將他扒皮抽筋,吃肉喝血。

興許,他的存在,便是欲望的存在。

人們追逐他,不過是在追逐欲望。

他不理解當年他神隕後,為何會轉世為羽嘉?

憑借著他對自己的了解,君黎若轉世,應當會選擇做一個普通的人,普通的修士,普通的仙人,甚至是普通的鬼,而非這麽一個看起來高貴珍惜的物種,但卻惹得人人垂涎。

他總覺得,天道在玩他。

他胡思亂想之際,昊微已經將白玉壇還給了懿德,懿德將阿虎的魂魄放進去,那魂魄瞬間將鮮血吸食殆盡,爾後融合在一起,迸發出微弱但明亮的白色光芒。

懿德連忙將白玉壇放到地上,隻見白玉壇一點點裂開,爾後白光倏然變大,散盡後露出一個若隱若現的魂魄幻形。

那便是阿虎的模樣。

阿虎與懿德是完全不同的男人,懿德看起來光風霽月,仙氣飄飄,模樣幹淨如玉。而阿虎卻是個強壯威武,皮膚泛著黃,渾身剛武有力的男人。

阿虎的幻形仿佛被注入了血肉,漸漸幻化出實體。

司瀾見狀,不由小聲道,“僅有一魂一魄,會不會是個傻子?”

昊微不知道想起什麽,一直緊繃的嘴角才微微勾起,顯出幾分笑意。

“倒不會是個傻子,但卻是一個五蘊未開,六識不全之人。不過瀛洲島仙氣充沛,他若在這裏修行,想必很快便能具備常人的五蘊六識。”

司瀾「哦」了一聲,一臉若有所思狀。

健壯的男人仿佛長眠許久,睜開黑眸,眼底一片清澈,宛若稚子般無辜。他看了一眼四周,神情盡是迷茫。

阿虎活了,隻是重生後的阿虎,卻不具備以前的記憶,不記得夔了。

懿德算了下時間後,聲音沙沙響起,“陛下,請容臣帶阿虎去冥界見夔最後一麵。”

“嗯。”

算算時間,快輪到夔要上審刑台了。

——

仙界、妖界、冥界各設有一個審刑台,此審刑台,由各界之主坐陣。

冥界的審刑台,便是以冥王薛融為首,十二鬼羅刹為副,執掌萬鬼之命。

人死了,以為能逃脫罪責,卻不知道變成鬼了依然要上審刑台。

而厲鬼,大多上了審刑台,都是魂飛魄散之命。

輪到夔時,夔麵上卻無一絲懼色,隻是眼神一直在四周張望,像是在等到什麽。

高座之上,鬼差念完夔的生辰八字,向薛融道,“殿下,此鬼生辰八字已核實完畢,可以上審刑台了。”

薛融這時輕輕咳嗽一聲,狀似不舒服,那鬼差便合上本子,識趣站在一旁,等著薛融。

過了會兒,薛融道,“剛剛吾未聽清楚此鬼的生辰八字,再念一遍。”

鬼差道了聲遵命,一字一頓念著夔的生辰八字。剛好念完,昊微等人便帶著阿虎趕來了。

夔看到阿虎出現,木訥的眼神瞬間迸發出光亮,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是阿虎。

阿虎真的重生了。

夔眼中溢出淚水,隔著遙遠的距離靜靜望著阿虎,而阿虎被帶到這兒來,依然是一臉的迷茫。但他能感覺到,被人帶過來是要見誰的,見那位即將要上審刑台的厲鬼。

阿虎看著夔,夔倏然笑了起來。

爾後,夔主動走向審刑台,懿德一直以為他想要複活阿虎,是因為愛阿虎,其實並不是這個原因。他隻是覺得對阿虎很抱歉,他能為阿虎做的,便是讓阿虎好好活著。

如今阿虎這一魂一魄,沒有承載過去的記憶,以後會像個幹淨的白紙活下去。

夔閉上眼睛,站在審刑台中間,心願已完成後,他麵目安寧,神色坦然的接受即將而來的懲罰。

鬼差念完夔所犯下的種種之罪後,隻見審刑台上方忽然驚現天雷。滾滾天雷裹挾著風電,如一道白色劍氣自上而下劈向夔。

便是在這時,懿德忽然縱身上前,抱住了夔,替夔擋了天雷之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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