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此刻正施法維持術形, 不得分心,眼見大甬的雙手要掐住他,一道白色劍氣直接劈向老婦人, 將這股魔氣劈的四分五裂。
魔氣散盡後, 戴著帷帽的昊微施施然落下。
昊微沒說話,站到司瀾身邊, 施法幫助司瀾一同加強術形。很快, 術形占據上風,將整個陣法包裹住,湧出一陣刺眼的白光。
白光消散後, 天上籠罩的黑色魔障消失, 地麵上張揚的魔氣也悉數消無,世間恢複了秩序。
幾乎是一瞬間,失眠三日的眾人便已陷入到沉沉熟睡中。
整個世界,轉眼變得異常安靜, 安寧。詭譎的天空也變得正常起來, 白雲湧出,柔風拂過。
司瀾如釋重負, 轉過身朝身旁的昊微道, “謝謝。”
昊微帷帽動了動, “不必,我也是為了對付大甬。”
現在大甬之咒已經解除, 人界危機消除, 隻是大甬還沒有封印住。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 便是要引出大甬。
司瀾將從天庭捎下來的古書打開, 找到關於大甬入魔的介紹。
中天三百三十四年, 曦陵族, 甬,因疲而睡,痛失愛子,撏毛搗鬢,困至卒。
後入魔,生噬萬魔,終成天魔,為禍人間。
大甬來自於上古時期的曦陵族,曦陵族為半人半魔,生活勞作類似於人間,隻是曦陵族女子除了織布,亦要下地耕作,與男子般無異。
大甬是在連續幾日勞作後,過度疲勞,抱著孩子昏睡過去,醒過來後卻發現孩子不見了。在找尋愛子無果後,大甬崩潰,誤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貪睡造成的,於是瘋狂扯自己的頭發,打自己的耳光,懲罰自己不睡覺,生生將自己逼死。
死後,因為掛念兒子,大甬變成怨魔,吞噬其他魔物,逐漸修煉成天魔,為禍人間。被其所盯上的人,無藥可治,生生熬死。
現在若想要引大甬出來,隻能朝她的兒子下手,可是就算找到她的兒子,也不知道在輪回中投過多少次胎了。
那還算是她的兒子嗎?
司瀾將關於大甬的記載遞給昊微看,“大甬在痛失愛子後,便墮落成怨魔,一直危害人間。我想,就算沒有裴迦,那大甬恐怕也會再次使出大甬之咒。”
昊微語氣有幾分凝重,“不封印掉大甬,它還會卷土重來。”
“搞不好……”司瀾望向遠處,抿了抿唇,“它現在就已經卷土重來了……”
話畢,隻見剛剛才恢複晴朗的天空,轉瞬間烏雲翻滾,驚雷乍現,一股股魔氣聚攏在一起,形老婦人模樣。那老婦人雖然沒有麵容,但像是被折磨到崩潰,此刻姿態垂老,氣息瘋狂,周身湧動著昏天滅地的怒火和絕望。
它才是大甬真正的本體,先前司瀾和昊微滅掉的不過是大甬的一股魔氣。
盡管被封印了十萬多年,又像整個人間施了大甬之咒,但它的修為依然深不可測。
“你們為何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大甬的聲音嘶啞尖銳,宛若鱗片刮過瓦片,莫名讓人泛起雞皮疙瘩。
突然,黑霧中露出一張猙獰的魔物麵龐,直接衝向司瀾和昊微。
昊微立即拽住司瀾的胳膊,帶他離開,司瀾則飛快撚著口訣,在四周布下結界,怕等下大甬發狂會誤傷到凡人。
昊微看了一眼司瀾,“知道怎麽封印大甬嗎?”
司瀾如實道,“知道。”
昊微眼神一挑,沒想到他隻看一遍居然就記住了。
“我先用極音八卦陣困住它。”司瀾說完話,身形瞬間閃現到大甬的頭頂,大甬正要攻擊過來,隻見司瀾掌心湧現出陰陽八卦圖案,那八圖案迎麵打在大甬身上,爾後八卦圖飛快蔓延,包裹住結界,將大甬困在裏麵。
大甬此刻似是無頭蒼蠅,陷入到陣法內,不停的亂竄奔跑,然而不管它怎麽亂竄奔跑,闖過多少個幻相,卻始終都在原地。
“妖由人興,魔由心造,封印住大甬,需得找人假扮成大甬的孩子,由孩子近身奪其魔心,收入皈依壇,以封魔陣封壇口,再以破骸術禁身坯。”司瀾幾乎是一字不差的將太微寫的字複述出來,“隻是,皈依壇在大甬山倒塌時,便已經碎裂。”
司瀾話剛說完,便看到昊微施法變幻出一隻玲瓏白玉雕著蓮花的壇子,麵上頓時露出笑色,“這便是皈依壇?”
“嗯。”
司瀾並沒有問昊微皈依壇從哪兒來的,就像之前一樣,從不會懷疑昊微。他若有所思道,“大甬的兒子丟失時,應該是幼童,若是崇郢和謝離在就好了……”
“……”昊微。
眼見大甬要從極音八卦陣內衝出來,司瀾連忙施法變了個幼童,送進陣法內。
幻相裏,垂髫小兒兩手揉著眼,坐在石頭上,一聲聲喚著娘親。大甬的注意力果真被小兒吸引,順著那聲音找過去,看見小兒坐在大石頭上。
“娘……娘,你在哪兒啊……”
大甬激動的朝那小兒衝過去,伸手抱住他,小兒轉過臉,滿臉淚痕,撲到大甬懷裏喊娘。
“吾兒……你是吾兒嗎?”
小兒沒有回複她,隻哽咽哭著,仿佛委屈極了。
司瀾操控著那小兒的手臂,慢慢朝大甬的魔丹伸過去,隻是剛觸碰到的大甬的身體,忽然就聽到大甬陰森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吾的兒子!”
大甬忽的一下將幻相裏的小兒殘忍的捏碎,直接毀了地麵上的極音八卦陣,強闖出來。
“吾兒,吾的兒子,你們把吾的兒子還給我……還給我……”大甬瘋仰天怒吼,隨著它的吼聲,四周地動山搖,它仿佛瘋了般,不停的撞擊著結界。
司瀾見狀又趕緊幻化出一個年紀更小的幼童過去,大甬僅是看到這個幼童一眼,便直接呼出一口魔氣,衝散了幼童的身形。
“你們殺了我的兒子,還找假的來糊弄我,你們怎麽能這樣殘忍?”大甬的麵容雖然看不清,僅是一團聚形成婦人模樣的魔氣,但也從那婦人的輪廓中,感受得到它心中無盡的悲痛和絕望。
大甬說……你們殺了我的兒子?
難道大甬的兒子被人殺了?
並不像古書中記載的那樣失蹤不見了?
司瀾看著大甬瘋癲的模樣,忽然想到了羅薈,如果是他被人悄悄從羅薈手中奪走並且殺掉,羅薈也會這般瘋狂……
他心情沉重下去。
大甬衝破了結界,此刻失去理智,覺得是司瀾和昊微殺害了它的孩子,於是聚集所有的魔氣朝司瀾和昊微撲過來。
昊微拽過司瀾,手中長劍裹挾著白色劍氣,化作巨龍,朝大甬的魔氣衝過去。
司瀾見狀也立即揮舞玄心鞭,跟在那巨龍身後一同攻擊大甬,二人幾乎是使出全部修為,勢如破竹,穿破大甬的本體。
玄心鞭猶如長手,在大甬的本體內四處亂竄,可惜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大甬的魔心。
怎麽會這樣?
“難道是必須要見到它的兒子,它才會顯出魔丹嗎?”
“應是這般。”昊微語氣裏透出些凝重。
他和司瀾二人合力,雖然能製服大甬,可是殺不死大甬,也無法找到大甬的魔丹,所以還必須要找個假兒子給大甬,才能騙出來魔丹。
兩人交流間,大甬的身體化作無數隻黑色的蝴蝶,撲棱著翅膀,轉瞬便圍繞到兩人四周。
蝴蝶羽翅撒下黑色的粉狀,司瀾猝不及防吸入口中,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脖頸處圍了一圈蝴蝶,那蝴蝶化作黑色雙手,緊緊掐住他的脖頸。
司瀾有些喘不過氣,轉身望向身旁,想看看昊微怎麽樣,卻發現昊微不見了。他頓時驚慌起來,張口欲說話,手掌忽然被握住,神識裏傳來一道聲音。
“屏氣,閉眼。”
司瀾立即照做。
脖頸處的窒息感漸漸消失,連帶著周圍的蝴蝶也消失了。
剛剛的一切是幻相,他差點深陷進去。
“吾要殺了你們……殺了所有人……”
大甬憤怒的聲音在耳邊盤旋,司瀾睜開眼,從幻相中蘇醒過來,迎麵便是遇到一道黑色魔氣攻擊,昊微急忙拽著他避開。
大甬始終處在瘋癲的狀態中,他們與它根本無法交流。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猜測到彼此的意圖。
現在隻得先施法困住大甬,再想辦法封印它。
司瀾正要再次施展極音八卦陣,這時,遠處天際忽然傳來謝離急促的聲音。
“尊上……尊上……”
司瀾這一次離開逐雲峰,又沒有告訴謝離,謝離秉持著寧蹉跎,不錯過的念頭,急匆匆來人間找司瀾,怕司瀾吃席不帶上他。
再者,司瀾在離開前,也許諾給謝離了,謝離若是想找他,可以隨時來找他。
隻是謝離沒想到剛一到人間,就看到司瀾被可怕的魔物掐脖子的事情,頓時嚇得哇哇大哭。
謝離踩著七彩祥雲落下,隔著結界痛哭,“尊上,你沒事吧。”
司瀾剛想吩咐曲澤將謝離帶走,卻沒想到大甬見到謝離後,收斂起渾身魔氣,朝謝離撲過去。
謝離卻被嚇得一趔趄,跌倒在地上。
曲澤見狀,立即拔出長劍看向大甬,反被大甬一掌打倒在地。
大甬的魔氣緩緩包裹住謝離,謝離嚇得小臉蒼白,眼神瞪大看著大甬,大抵是恐懼到極致,反而不害怕了,就這麽呆呆的看著大甬。
他微微張開嘴,露出口裏的一顆小蛀牙以及還未吃完的糖。
那黑色的婦人輪廓漸漸清晰,猩紅凹陷的眼直勾勾看著謝離,她看起來年紀不大,隻是滿目憔悴,神情蒼白,姿態仿若老嫗一般,蹣跚,蒼老。
她捧起謝離的臉,手指輕輕刮在謝離眼角的那顆紅痣上,“吾兒……吾兒……”
謝離不敢說話,砸吧了下嘴。
大甬眼淚緩緩落下,不知想起來什麽,激動地從懷裏掏出來一顆糖,“吾兒,吃了這顆糖,就不痛了……”
謝離擰著兩道秀氣的眉,餘光偷偷看向司瀾。
司瀾朝他點了下頭,謝離便「乖巧」接過大甬遞過來的糖。
大甬臉色越發高興,埋首到謝離脖頸處,兩隻手臂緊緊摟著謝離。
過了十萬多年,她瘋瘋癲癲,已經不記得孩子的模樣了,隻記得孩子眼角下有顆痣,愛吃糖,口裏還有顆蛀牙,說話時奶聲奶氣,不管遇到什麽都愛喊「娘」。
可惜最後一麵,孩子病了,蜷在她的懷裏,喃喃說頭痛,想要吃糖,她卻沒有糖。
她那時哄著孩子,說等他醒過來就會有糖了。
她本打算出去找果子代替糖,給孩子吃,隻是她實在太累了,打算稍稍闔眼歇息一下,卻沒有想到等到她醒過來時,孩子不見了。
“吾兒……娘好想你……”
大甬落下眼淚,近乎偏執的看著謝離的麵容,然後一把摟住謝離。
謝離嚇得一趔趄,小臉蒼白。
“吾兒,你現在頭還痛嗎?”
謝離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看向司瀾,司瀾通過神識傳音給謝離,“告訴她,你頭痛。”
“痛……”謝離軟糯糯說著話,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惹得大甬心髒又軟了幾分。她咧嘴笑一下,下一刻,竟然從身體裏掏出來紅色的魔丹。
“吃了它,你就不痛了,還能變得永生……”
她吞噬了那麽多魔物,修煉那麽久,便是為了以身為熔爐,煉製出強大的魔丹,治好兒子的病痛。
司瀾沒想到這般容易就拿到魔丹,沉聲道,“謝離,接過魔丹。”
謝離又顫巍巍伸手接過魔丹。
司瀾心中有幾分不忍,卻還是不敢耽擱,與昊微對視一眼,昊微似是知道他想說什麽,微微點頭。爾後,司瀾一邊飛向謝離一邊道,“謝離,將魔丹扔給我。”
謝離哆嗦著將魔丹扔向司瀾。
大甬見狀驀地轉身,眼眶盡裂,還來不及發怒,司瀾又轉手將魔丹扔給了昊微。
昊微立即用皈依壇罩住魔丹,霎時,大甬身上的魔氣,源源不斷朝皈依壇湧去,他嘶吼著,朝昊微撲過去,昊微此刻正在結印,司瀾便上前擋住大甬的攻擊。
玄心鞭化作長劍,青芒縈繞在長劍上,裹挾著劍氣,一步步將大甬打得後退。
失去了魔丹的大甬,修為幾乎喪失一半,很快便被司瀾困在陣法裏無法動彈,興許是知道自己又要被封印,大甬泣著血淚望向謝離。
“吾兒,快跑……”
大甬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十萬多年,她的兒子不在了,也沒有人會再傷害她的兒子。
可她還是從噩夢中走不出來。
魔丹被封印在了皈依壇內,大甬身上的魔氣近乎全無,身形變得越發蒼老,麵上一道道滄桑的溝壑堆砌在一起,幾乎要遮住她的五官,她雙眼渾濁,卻還朝著謝離的方向伸出手,一直在喃喃喊著「吾兒」。
司瀾想起來羅薈臨死時的場景,當時大雨漂泊而下,他努力複原羅薈身上的神傷,可惜無論怎麽做,都複原不了。
鮮血流的越來越多,可羅薈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伸手摸著他的臉,眼中含淚,想要看他最後一麵。
即使快過了九百多年,但他依然沒有忘記與羅薈相處的點點滴滴。明明他是異世界的人,心智早已成熟,可是卻依然被羅薈所感動。
人生的遺憾之一,便是從未對羅薈說過一聲愛她。
到她死後,他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羅薈對他的愛才是毫無保留,不求回報的。
司瀾眼眶紅起來,手中撚著法術,想要封印住大甬的本體,可是卻下不了手。
昊微察覺到他的異常,走到他跟前,看見他眼中噙著淚水的場景,忍不住想起來傳回咒結界破裂的那晚,司瀾也是這般情緒失控。
昊微打算代替司瀾施法,司瀾卻忽然拽住他的衣袖,“我想幫她找回她的兒子。”
昊微視線落在司瀾泛紅的眼睛上,“她的兒子已經死了。”
“我想找到她兒子的轉世。”司瀾嗓音略微沙啞。
昊微沒說話。
雖然隔著一層帷帽,但司瀾感覺對方的眼睛很亮,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好似在探究什麽。
大抵是覺得奇怪,他這個魔王竟然也會這麽悲天憫人。
沉默了會兒,昊微道,“這麽短的時間內,你施展傳回咒,你的修為會損失不少。”
逆轉輪回的陣法,本來就不如天道所允許,這也是為什麽傳回咒會逐漸消失的原因。
“沒事,我後麵休養幾日便是了。”司瀾道完話,讓宋氏兄弟和曲澤守陣,爾後便撚著法術,默念口訣,回到大甬孩子丟失的那一日。
——
司瀾進入到幻境中,還來不及站穩身體,又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跟著他一起進來了。
他嘴角勾了一下,“崇微,你這次也是不小心進來的嗎?”
昊微呼吸一頓,明知道自己跟著進來會被嘲,但當看到白光包圍住司瀾的場景時,他還是下意識跟了過來。
昊微輕輕咳嗽一聲,幸好眼前的畫麵發生變化,他便指著前方岔開話題,“那是大甬。”
“嗯。”
隻見大甬抱著孩子,背著兩個包袱,靠著大石頭睡覺,懷裏的孩子似是生病了,臉頰紅彤彤的,唇瓣微張,隱約可以看到一顆小蛀牙。
離近了,還看到那孩子與謝離一樣,眼角附近有一顆紅痣。
隻是這孩子卻和謝離長得並不同。
古書上記載,大甬是因為勞作太累,丟失了孩子,才會瘋癲入魔,可是現在看這情形,大甬根本不是在勞作,而是像帶著孩子在逃命。
司瀾苦笑道,“太微曾經用計封印住大甬,如今我們又用計封印住大甬,到底是大甬太傻了,還是她明知道是計謀,但也想見一見她的孩子……”哪怕那個孩子隻是個假的影子,但也能慰藉她這十萬多年的思念和痛苦。
如果是他的母親,恐怕也會這樣選擇。
司少尋和羅薈的那段愛情故事,昊微也曾從仙人口裏聽過,不過都是帶著調侃意味,說曾經矜貴無雙的司少尋最後墮魔,放著神凰不要,卻娶了一位山雞為妻,當真是自甘墮落。
這時,幻境裏三個上半身**,下半身裹著獸皮的男人朝大甬靠近,將孩子從大甬的懷中抱出來。
孩子從睡夢中驚醒,本能的叫喚,“娘……”
大甬太累了,聽到呼喊聲,伸手拍著心口,還以為孩子此刻還趴在自己的懷裏,口裏喃喃唱著曲兒哄孩子睡覺。
男人們捂住孩子的嘴,不顧孩子的掙紮,抱著孩子離開。
司瀾和昊微跟在男人們身後,一路行走,不知道過了多久,來到曦陵族。
曦陵族四麵環山,中間為平地,平地上建有圓形祭祀高台,族人門手持紅色長矛,圍在圓台四周。而台上綁了三位幼童,年紀都與大甬的孩子相仿。
司瀾看見他們將大甬的孩子綁在了另一個木樁上麵,爾後,便像是在進行什麽儀式,眾人圍繞著圓台轉動,垂首閉目念咒。
模樣似大祭司的老頭子,站在圓台中央祈福,“吾受命於天,此生之向,尊天道之行,順天道之意,特此,獻四童雌陰雄陽,以消滅族之災。”
司瀾沒想到大甬真正丟失孩子的原因,竟是因為曦陵族為了消除滅族之災,便打算向天道獻祭兩陰兩陽幼童。
隨著族人們的念咒聲,台上四個孩子的身體發生逐漸發生變化,體內迸發出一束束金色的光線,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司瀾不知道這是什麽咒術,聽著孩子們的嗚咽叫聲,眼眶微微泛紅。
天道在降天譴懲罰世人的時候,有預料會發生這些事嗎?
或許無所不能的天道早已預料到,隻是無所謂,畢竟芸芸眾生在它眼裏也不過就是試驗品。
司瀾看到大甬的孩子手裏緊緊攥著一個東西,離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個用獸皮做的小撥浪鼓。
因為恐懼,手臂不受控製顫動,撥浪鼓發出輕輕的聲響,像是嗚咽聲。
等大甬找過來時,看到的畫麵便是孩子被投進祭祀壇中的場景。四個孩子身體內迸發出的金色光線刹那間放大,籠罩住整個祭祀台。威嚴莊重的擊鼓聲在遠處響起,族人們全部跪下來,望著祭祀台祈福。
大甬瘋了一般衝向祭祀壇,隻在金光散去後的壇底看到四具屍骨。
她還是一眼認出哪一個是自己的兒子,抱住那具屍骨,絕望哀嚎。
“娘本來都帶你逃的很遠很遠了……”
“都怪娘不該睡著,娘要是沒有睡著,你也就不會被他們捉走,娘以後再也不睡覺了。”
“吾兒你睜開眼,看看娘,娘來找你了。”
大甬的一聲聲泣訴,引得山川震動,無數邪氣席卷而來。
大甬由半人半魔徹底瘋癲入魔,麵容發生變化,眼眶猩紅,眼珠子卻全變成黑的,周身縈繞著黑色魔氣,宛若從地獄而來的複仇羅刹。
“大甬的兒子已經死了,你打算怎麽做?”昊微移開視線,問向司瀾。
司瀾看著祭祀台上掉落的那隻撥浪鼓,心裏已經有了想法,他無法將活生生的兒子帶給大甬,但至少可以留一絲寄托給大甬。
他們改變不了曆史最終的進程,不過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卻還是可以改變。
比如,施法拿到幻境裏的那隻撥浪鼓。
司瀾試探性在半空中畫出一道任意門,本以為任意門隻得在現實世界中施展,沒想到在這個幻境中也能施展。
他趁著大甬和曦陵族混戰之際,施法拿出那隻撥浪鼓。
“我打算將它和大甬一同封印起來。”
昊微望著撥浪鼓,沉默下去。
這是孩子被推進祭壇前,扔出來的東西,興許孩子當時想著的是讓娘親看到這個撥浪鼓,就知道他在這裏。
兩人從幻境中出來時,聽到大甬刺破雲霄的怒吼,最後一眼看向幻境,見到曦陵族被巨山埋住,滾滾濃煙從縫隙中直湧而上,彌漫住大半個天空。
曦陵族本意是要獻祭幼童,化解滅族之災,卻適得其反,引發大甬屠族。
這一切,像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一環扣一環,因果循環。
誰也擺脫不了早已注定的結局。
——
回到現實世界後,司瀾看見謝離竟蹲到陣法跟前,由著大甬撫摸他的麵龐,明明先前他謝離怕大甬怕到瑟瑟發抖。
“尊上,我發現這個魔怪其實一點也不凶殘。”謝離看到司瀾出現,立即朝司瀾單手掩唇,悄悄說著話。
司瀾走上前,揉了揉謝離的腦袋,發現謝離口裏嚼著一顆糖,明白謝離「反水」的原因了。
真是一顆糖就能騙走的小徒弟。
司瀾將撥浪鼓,遞給大甬。
大甬表情怔愣一瞬,爾後,望著撥浪鼓淚如雨下。
這是大甬親手為孩子做的撥浪鼓。那日為躲避孩子被獻祭給天道的命運,她帶著孩子逃出曦陵族時,孩子什麽都沒有要,就隻拿了這個撥浪鼓離開。
她還記得撥浪鼓背麵被孩子畫了兩個手拉手的小人,代表的是的大甬和他。
大甬輕輕撫摸著那兩個小人兒,時光仿佛穿越了十萬年,回到孩子還在身邊時的樣子,耳旁響起兒子搖著撥浪鼓,喊她娘親的聲音。
大甬一滴淚,緩緩滑落滴在撥浪鼓獸皮上。
隻見下一瞬,撥浪鼓表皮發出一束淡淡的光芒,一縷執念悄然從撥浪鼓裏湧出來,化作垂髫幼童模樣。
那幼童正是大甬的兒子。
他死後,這縷執念附在撥浪鼓上,一直在等著大甬來找他。
大甬難以置信的看著那縷執念,唇瓣微微發抖,說不出來一個字,反倒是那縷執念撲到大甬懷裏,喊著話,“娘……”
大甬這才痛哭出聲,“吾兒,娘在這。”
司瀾沒想到那孩子會在撥浪鼓上留下一縷執念,看樣子他將撥浪鼓拿出來的決定,沒有做錯。他望著眼前一母一子相擁的畫麵,一直沉重的心情微微放緩。
他道,“大甬,你的孩子已經投胎轉世,這是一縷他留在人世間的執念,我會將它同你一同封印起來。”
那縷執念一旦實現所執著的事情,便會消失,他要在執念消失之前,將它和大甬一同封印住,或許這是漫長封印生涯中,唯一能慰藉大甬的事了。
大甬聽到這,抬頭看向司瀾,眼裏滿是感激,“好。”
“大甬,你身上的封印怎麽會解開?”
大甬眼神中透露出茫然,“吾不知曉,吾隻知道吾睡了很久,突然有一天從混沌中醒過來,吾便來人間找吾的兒子。”
司瀾還沒有去大甬山查看,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聽到大甬這樣說,心裏隱隱覺得古怪和不安。
九嬰如此,大甬如此。
上古時期的一妖一魔,封印都莫名其妙解開了。
一次說是湊巧,可若是兩次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9-25 16:16:45-2022-09-26 23:18: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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