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站在結界內, 眼睛不知何時也紅了,他聽著裴迦的話,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難怪裴迦見到桃淵後是陌生疏離的姿態, 那時他還以為裴迦是不解風情, 卻沒想到他根本就不是曾經的裴迦。

“那……桃淵的執念是想要見到真正的裴迦嗎?”

那個倚在牆闌上,嘴裏叼著根萱草的少年, 鮮活明朗, 原來早死在了五年前。而桃淵,還一直在等對方來接他去都城。

司瀾心裏無不唏噓。

昊微道,“未必是想見到真正的裴迦, 你還記得桃淵發現裴迦腿上傷疤時的神情嗎?”

“你是說那個時候, 桃淵就已經發現眼前的裴迦不是年少時的裴迦了?”

“嗯,至少是有所懷疑。”

“那桃淵為什麽不……”

“或許桃淵自己也已經分不清,愛的是哪個裴迦了。”

司瀾沉默住,幻相裏桃淵最後死時, 手裏還緊緊握著那枚雙月玉佩。

或許桃淵的執念不是他和裴迦的初遇, 而是他在等那個許諾的人,來娶他。

桃淵死後, 裴迦將所有怒火發泄到副將和幾個士兵身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將他們綁在烈日下,不進食, 不入睡, 生生熬死。

裴迦的滿腔怒火和怨氣, 吸引到了剛從大甬山逃出來的大甬, 與大甬簽訂契約, 大甬幫助裴迦完成滅世之咒, 裴迦則將生命獻祭給大甬。

……

司瀾解開幻術,兩人瞬間從幻相中脫離出來。

“尊上!”宋丞和宋也兩人看到司瀾睜開眼睛,連忙圍到司瀾左右請罪,“尊上,是我們守護陣法不力,還請您贖罪。”

“沒事,你們怎麽樣?大甬有傷害到你們嗎?”

“沒有。”宋丞和宋也同時道。

司瀾目光越過二人,看見被綁在柱子上的裴迦,此刻裴迦渾身縈繞著魔氣,生息消無,司瀾頓覺不對勁,走到跟前,才發現裴迦竟然死了!

隻是裴迦的魂魄不願意離開,仍待在身體內。

“尊上,裴迦不是我們殺的,是大甬在控製他的身體時殺了他。”宋也怕司瀾誤會他們,立即上前解釋著話。

司瀾蹙眉,「嗯」了一聲,指尖觸碰到裴迦的眉心,裴迦周身的魔氣瞬間消散,魂魄又重新占據身體的主導地位。

裴迦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司瀾,眼神渾濁,好似沉睡了一個多世紀,“你回來了……那你應該知道所有的事了……”

“嗯。”

“我和裴迦是雙生子,幼時我患了腿病,痛到不能走路,常常窩在榻上,以致很多人都以為裴家隻有一個少爺。那時候,裴家經常會將他在外麵遇到的好玩的人和好玩的事分享給我。有一天,裴迦跟我說,將軍府附近搬來一家戲班子,那戲班子中有個長得比女嬌郎還要漂亮的小伶,嘴巴紅紅的,像個紅嘴雀兒。”

裴迦回憶到往事,表情透著恍惚。

“後來,裴迦的話題總是繞不開那個紅嘴雀兒,他甚至開玩笑說,他想帶他一同回都城。那時,我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想帶他回都城。”

“可惜,裴家回都城沒多久,便領命去邊疆平定叛亂,那時我的腿腳雖然經過醫師治療,能下地走路,但仍不如普通人那般利索,父親和裴迦不許我參軍,不過我還是悄悄隱藏身份,瞞著他們跟了過去了。”

“那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裴迦中了陷阱,待我趕過去時,他躺在皚皚白雪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他告訴我,他後悔了,早知道應該帶著那人一起離開。他答應帶他看都城的雪,卻永遠也做不到了。”

“我親手合上裴迦的眼,換上裴迦的衣服,以裴迦的身份,帶領被困的士兵們殺出重圍。我不敢讓父親失望,不敢讓裴家失望,便一直假扮成裴迦,在邊疆帶兵作戰。畢竟對於裴家來說,一個病秧子和一個少將軍,孰輕孰重還是有別的。”

“可我沒想到我會遇到桃淵,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瑟縮在床角,淚眼朦朧,我的心髒就不受控製顫動了下。我總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情愫。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雙生子的緣故,裴迦喜歡什麽,我也喜歡什麽。”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救了桃淵,桃淵才會喜歡我,才想著留在我身邊,卻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就是裴迦口裏一直念念不完的紅嘴雀兒。”

裴迦說完這些話,如釋重負,朝司瀾笑了笑,“桃淵心裏的執念是真正的裴迦,他想見的是真正的裴迦,所以,我不行。”

“裴迦,你答應過解甲歸田後迎娶桃淵,你就沒有想過,桃淵的那縷執念或許是在等你娶他嗎?”司瀾凝著眉道。

裴迦聽到這,似是難以置信,瞪大眼睛看著司瀾,“你確定,他……他真的執念於此?”

“嗯,而且,桃淵其實早就知道你不是少年時的那個裴迦了。”

裴迦如雷轟頂,久久不語,陷入到回憶中去,想到什麽後臉上頓時流露出悲痛複雜的表情。

司瀾伸手解開裴迦身上的鎖魔繩,裴迦哽咽道,“好,我要娶他。”

這場婚禮布置的簡單倉促,但新郎卻盛裝打扮一番,紅色的喜服映襯著裴迦的臉,顯出幾分血色。

他掏出雙月玉佩,在桃淵先前唱歌的地方,沉聲道,“桃淵,我回來應約了。”

桃淵的那抹近乎於無的執念,聽到聲音後緩緩聚攏,化作人形出現在地麵上。看著頭戴長冠,胸前戴著大紅花色的裴迦,桃淵眼珠子緩緩動了動,恢複一絲光彩。

裴迦頓時情難自抑,上前想要抱住桃淵,卻撲了空。

“桃淵……”

“玉瑾。”桃淵伸出手,緩緩摸向裴迦的臉頰,他不知道裴迦的真名,但裴迦告訴過他,他字玉瑾。

明明裴迦什麽也感受不到,但在這一刻仿佛能感受到桃淵的手指溫度,眼淚不受控製落下來。

桃淵那抹沒有意識的執念,現在終於恢複意識了。

原來桃淵心中念念不忘的真的是他答應回來娶他的事。

“桃淵,我其實不是……”

“我知道的,玉瑾。”桃淵笑笑,依偎到裴迦的懷中,“你叫什麽?”

“裴遇。”

“裴遇……”

“嗯。桃淵,你不怪我嗎?”裴遇難以置信的問著話,本以為桃淵會接受不了。

“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桃淵早就感覺到裴遇和裴迦的性子不同,曾有意提過少年時發生的事情,卻看到裴遇無動於衷的樣子,直到發現裴遇雙膝留下的舊傷後,他才想通一切。

裴迦曾跟他說過,他還有一個常年臥病在床大哥。

隻是沒有想到,多年後,他見到了那人,愛上了那人,卻是那人的大哥。

他被士兵扔下山崖,掛在樹杈上時,恍恍惚惚中好像聽到少年裴迦的聲音響起。

少年裴迦讓他不要睡著,告訴他,大哥還在找他。

他要努力活下去,連帶著裴迦的那一份,一同活下去。

他蘇醒後,撐著渾身是傷的身體,走過遍地荊棘和碎石,才走回軍營。那時候裴遇問他痛不痛,他並不覺得痛,強大的念頭,支配了他的思緒,他的身體,讓他感受不到疼痛。

司瀾不忍打斷裴遇和桃淵二人,隻是大甬還在危害人間,無數黎民百姓需要拯救,他沒有直接和裴遇說話,而是對著桃淵開口,他知道桃淵是個善良的人。

“桃淵,如今大甬為禍人間,民不聊生,還需要你幫忙。”

桃淵並不知道死後的事情,聽到司瀾這樣說,白皙的麵容愣了一瞬,爾後便反應過來一切,抬頭看向裴遇。

裴遇喉結微動,“桃淵,我隻是想要他們都給你陪葬。”

“他們是無辜的,玉瑾,我不希望你為我背下這麽重的孽債。我們今生無法在一起,死後還可以再投胎為夫妻。可你若是犯了如此大的錯誤,你還能同我一起投胎嗎?”

大抵是不能一起投胎這句話嚇到裴遇,裴遇立即道,“桃淵你不要生氣,大甬雖然是我召喚出來的,但是現在已不為我所控。它的身體已經分裂成無數魔氣,降落在世間各地,現在要想解除大甬之咒,要麽開啟天拂淨化人間,要麽說服大甬收回詛咒。”

雖然開啟天拂能淨化人間,但也相當於重啟人間,人類將會退化到幾千年前,喪失記憶,重新開始進化。

況且,在六界中也沒有幾人能使出天拂淨化咒,所以隻能試著走第二條道路。

司瀾問道,“裴迦,你是怎麽召喚出大甬的?”

裴遇回憶起往事,“在桃淵被逼死後,我陷入到極度悲傷中,怨氣引來了大甬,她告訴我,她能幫我,她能讓這世間所有的人都受一遍桃淵所受的苦,我便答應了她,與她定契,獻祭於她……”

“玉瑾,你不該這樣做,你就沒有想過,你這樣我會死不瞑目嗎?”桃淵皺眉打斷裴遇的話。

“桃淵……我……”

“你已經為我報仇殺了副將他們,又何必要將天下人牽扯到其中?”

“桃淵,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說你的!我不過是想讓他們也受你所受的苦罷了。在這世間,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隻有讓他們真正體會到痛苦,這樣他們才不會去恣意傷害別人。”

桃淵沒有想到他的死會讓裴遇如此瘋癲。他在臨死時故意唱的那首《戲裴郎》的曲子給裴遇聽,便是想讓裴遇誤會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他喜歡的是裴迦,以為這樣能減輕裴遇的悲傷。

“玉瑾,我不需要他們受我所受的苦,因為我隻在乎你一個人,我不希望你為我做出這樣的事情,你現在能和那個大甬解除契約嗎?”

裴遇搖搖頭,大甬不會聽他的。

與其說是他和大甬結契,不如說那大甬是假借他來報複人類。

沒有他,也會有其他的宿主。

大甬之咒已經在人間生效三日,雖還不至於導致凡人喪命,但每過一分鍾,凡人性命便危險一分。

司瀾想著不若闖一次天庭,找到上任天帝太微在世時留下來的手劄,興許能找到封印住大甬和解除大甬之咒的法子。

隻是擅闖天庭若要被抓住了,恐怕沒好果子吃。

想到這,司瀾覷了一眼身旁的昊微。

昊微帷帽微動,似是好奇他的視線。

他又不動神色移開視線,看向宋丞宋也,“我想要去九重天一趟。”

“……”昊微。

這是要去他的老家。

以這魔尊的修為,不遇到八大神君的話,應是能闖一闖天界。

隻是藏經閣內書籍眾多,不知道他會不會找。

宋丞道,“尊上,我陪您一起去。”

“不必,你們在人間守著就好,我很快便會回來。”

司瀾說完話,不願再耽擱,身形一閃,便已離開人界。

——

不過眨眼間,他便來到九重天,施了隱神訣,悄然穿過仙兵仙將身側,來到傳說中的萬法藏經閣。

此閣由上任天帝太微所建,裏麵除了記載太微降妖伏魔的內容外,亦收納了整個六界神仙妖魔鬼怪的雜論以及山海兵器等注解。

藏經閣外仙氣渺渺,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白色結界,防範妖魔鬼怪的侵入。

司瀾掏出一根七彩羽毛,晃了晃羽毛,隻見羽毛上閃爍著點點微光,“小東……咳咳,小太子,你在嗎?”

當時他給小東西七彩羽毛,目的之一便是為了方便以後能隨時聯係他。

“小太子?小太子?”

隻是他喊了兩聲也沒有聽到對麵回複,便打算孤身闖藏經閣。他隱身穿過結界時,結界倏然晃動起來,遠處兩個仙將見狀,立即朝這邊走過來。

“這是怎麽了?”

“是不是有什麽人闖進去了?”

“沒有吧,咱們一直在這守著,沒見到人啊。”

幸而,這兩個仙將嘟囔完後沒有懷疑什麽,便繼續在附近巡邏。

司瀾身形穿過朱紅玉雕長門,進入到藏經閣內部。

從外看藏經閣時,隻覺得是座普通的閣樓,然而進去後,卻發現閣內寬敞開闊,一望無垠,仿佛進入到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如漂浮在半空中的海洋,無數天書沉浸在海水中,墨字白紙一頁頁翻滾,宛若流動的山水。

司瀾穿梭其中,查找著關於大甬的記載。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書籍實則是按照年代和綱目整齊編排,倒是方便了尋找。

司瀾找到太微伏怪手劄,剛翻了一頁,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聲音。

“見過太虛神君。”

“免禮,老朽進來找兩本器物誌。”

朱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躬著脊背,拄著拐杖的老仙尊走了進來。

對方雖然上了年紀,但修為卻不低。

司瀾沒想到竟會這麽湊巧,在這裏遇到老神君,連忙斂住氣息,飛身藏到房梁上。

那老神君顫顫巍巍的邁著步子,一隻手拄著拐杖,一隻手翻著書,瞧到不滿意之處,便將那書隨手一扔,抱怨著話。

“太微這編的是什麽東西……”

老神君搖搖頭,來到房梁下。

司瀾心髒瞬間提到喉嚨處,對方雖然外表看起來老態龍鍾,還拄著個拐杖,但是他察覺不出對方的修行,而他手中那根黑黢黢的「拐杖」,怕是斬過無數妖魔鬼怪,以致上麵留下了濃烈的殺氣,震懾著司瀾這隻魔頭。

老神君這時,不知怎的忽然朝上麵抬頭。

司瀾以為對方發現自己時,閣樓外又忽然傳來侍從們的聲音。

“見過太子殿下!”

“有誰在閣樓裏麵嗎?”

“太虛神君。”

“哦。”軟糯糯的聲音在外麵響起。

老神君的目光被聲音吸引,轉頭看向門外,見到推門進來的「小太子」後,臉上不由露出抹慈祥的笑。

“太子殿下怎麽來了?”

“我想找幾本有趣的書打發時間。”昊微硬著頭皮,裝作孩子模樣,一邊抬頭望向房梁,一邊軟糯糯開口,“神君,您在這兒做什麽?”

昊微雖然沒有看到司瀾的身影,但知曉司瀾此刻就藏在那房梁上麵。

司瀾的速度太快,他一路追過來時,司瀾已經進了藏經閣。

這人,不僅心大,膽子還大。

嘖嘖。

“老朽也在找幾本有趣的書打發時間。”老神君顫巍巍的拉住昊微的手,笑著朝前麵走,“來,太子殿下,老朽推薦你幾本書。”

“好。”昊微又朝房梁看過去。

司瀾此時緩慢顯出身影,朝昊微眨了眨眼,沒想到這小東西還挺有良心的。

昊微斂著眉目,不情不願給了個眼色,示意司瀾等下悄悄從門邊溜出去。

這藏經閣有他就行了。

司瀾剛剛趁著老神君和昊微說話時,已經快速翻閱《伏怪誌》,發現這裏麵隻講了大甬誕生的緣由以及如何封印大甬,卻並未講到怎麽解除大甬之咒。

那解咒的法子,興許記載在別的書裏,他還要再找下去。

司瀾通過神識傳音給昊微,“小白龍,你想辦法把這位神君騙出去。”

昊微沒回他話。

“太子殿下,這本《太微風月錄》好看。”太虛笑嗬嗬的將這話本子塞到昊微手裏。

昊微看了一眼手中他爹的風月史,神情莫辨。

“還有這兩本,《三戲百花仙子》和《上神秘史》,老朽都至少重溫過三遍以上。”太虛一邊咳嗽一邊說著話。

司瀾忽然間明白這位老神君為什麽叫做太虛了。

這誰看了,不虛呢。

“神君,您要看什麽我來給您找。”昊微忍不住出聲道。

太虛神君活了有十萬多年,已到羽化之年,如今眼神不好使,神智也是迷迷糊糊的。

“我想看那個……”太虛哎呀一聲,拍著腦袋,“我一時想不起來那本書叫做什麽了,就是記得裏麵是兩個男的,那個……那個……”

太虛舉起兩根食指,輕輕對了一下,隨後像個老頑童似的,露出憨憨的笑。

昊微嘴角細微動了下,他怎麽不記得藏經閣內有這種書。

但為了盡早送走太虛,昊微還是幫太虛找起書來,餘光看見司瀾從房梁上跳下來,側身躲進一側書架內。

昊微皺了皺眉,將太虛引到另一邊,“是這本嗎?”

“誒,讓老朽看看……”太虛眼神不好,將那書拿到跟前,眯著眼仔細打量。

司瀾見太虛的目光被昊微吸引住,便飛快查閱著書籍,好在很快便找到太微撰寫的《秘咒》,裏麵詳細記錄了許多咒術的破解之道,其中亦有關於大甬之咒的記載。

司瀾臉上不由露出抹笑意。

這時,忽然聽到太虛道,“老朽記得那書,好像是在這邊……”

“神君……”

昊微還未來得及阻止太虛,太虛便已拄著拐杖,轉身朝司瀾的方向走過去,司瀾剛將書揣進兜裏,就與那老神君迎麵對上。

“啊……”太虛看到司瀾似是嚇了一跳,抬起拐杖身體向後趔趄去,幸好昊微及時扶住了他。

“這……”太虛扭過頭看向昊微,一臉責備,“太子殿下,你娘在這裏,怎麽不給老朽介紹一下?”

“……”司瀾。

“……”昊微。

昊微知曉太虛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但萬萬沒有想到會糊塗到這種地步!

認錯人就算了,居然連性別也能認錯!

“神君……”

昊微剛想說什麽,太虛又神神叨叨開了口,“老朽就知道,你爹最後還是會將你娘接上天界。”

“……”昊微。

說著,太虛唏噓一聲,握住昊微的手無比感慨道,“太子殿下,你跟你娘這些年在外流落吃了不少苦吧。”

“……”昊微。

司瀾在對麵憋笑憋得很難受,對方居然會把自己當做小白龍的娘!被抓包的那一瞬,他腦海中都已經想好「魚死網破」的局麵了,卻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昊微抬眸,睨了一眼幸災樂禍的司瀾,繃緊嘴角回著話,“嗯。”

“不過太子殿下放心,你爹以後肯定會好好彌補你和你娘的。”

“神君,您還要不要找書了?”昊微見對方說的越來越離譜,忍不住岔開話題。

他迫不得已承認自己是自己的私生子,已經夠離奇了,現在這個太虛神君居然還給他編一個娘出來,實在是離譜。

太虛瞄了一眼司瀾,轉身嘟囔著話,“要找書……要找書……”

然後太虛又像個小孩子似的,趴到昊微耳邊,小聲道,“你娘這麽多年,相貌一點變化都沒有。他們都說你娘像曲祤仙子,其實明明是曲祤仙子像你娘,你娘可比曲祤仙子出現的早多了。”

昊微怔住,眼神驚愕的看著太虛,爾後目光又落到司瀾臉上。

這麽一看,司瀾的側臉,是與曲祤仙子有幾分相似。

而且兩人都常穿綠衫。

但奇怪的是,太虛為什麽會一下子就將司瀾和曲祤仙子聯係到一起?

“哎呀,我找的書就是這本。”太虛將書從架子上取下來,笑嗬嗬舉到昊微跟前,昊微收回思緒,垂眸看了一眼那封麵,《北天武神大戰闕都仙尊》。

昊微臉黑了下去,這本上古時期的英雄誌怎麽被太虛說成那種書?

太虛擦了擦封麵,抱著書,“老朽先走了,不打擾太子殿下和神後了。”

神後……

司瀾聽到這個稱呼,低下頭去,強忍住笑意,沒想到天上還有這麽有趣的老頑童。

待老頑童走遠後,司瀾看著昊微黑黢黢的臉色,憋著笑道,“小白龍,這次謝謝你,我還有急事先走了,你若是想我,便來魔界找我。”

昊微看著化作一團青芒迅速消失的司瀾,眉頭皺了皺,爾後身形變大,化作成年男子模樣,他戴上帷帽,身影也轉瞬消失了。

冒冒失失的魔尊。

司瀾馬不停蹄趕往人界,此刻籠罩在人界上空的魔氣越發濃鬱,地麵上亦是有無數魔氣湧出,整個人間宛若煉獄,哭泣哀嚎聲不斷。

他落到將軍府內,宋丞和宋也見到他出現,立即圍上來,詢問著話,“尊上,找到破咒的法子了嗎?”

“嗯,大甬雖不在將軍府,但是將軍府卻是大甬之咒的陣法中心,我需要在此破解陣法,你們將將軍府內的人全部疏散開來。”

“是。”宋丞和宋也二人領命下去,疏散將軍府內的人。

桃淵的那抹執念此時還未消散,想看見大甬之咒解除後再離開,否則心裏無法安寧,他知曉自己幫不上忙,便和裴遇靜靜待在一旁,不敢打擾司瀾。

司瀾環顧一圈,沒在四周看到昊微的身影。

他收回視線,按照書中的指示憑空畫出破咒的術形,爾後,他將術形緩緩放入地麵,隻見原本正常的地麵迅速蔓延出一股股魔氣,在那些魔氣中,金色陣法若隱若現,由將軍府朝外鋪開,不見終點。

這個金色陣法便是大甬之咒,籠罩住整個人間,司瀾將術形放進陣法正中間,隨後術形迅速放大,沿著金色陣法飛快蔓延,包裹住陣法。

下一瞬,陣法爆裂,引得地動山搖,在一陣劇烈晃動後,天空上方彌漫著的黑色魔障一寸寸消失,地上的魔氣也如枯萎的枝葉緩緩倒下去。

司瀾見狀輕輕呼口氣,收回手。

正以為一切結束的時候,黑色魔障又突然複原,地上枯萎的魔氣也重新張揚起來,而他先前施加的術形卻反被金色陣法一點點吞噬掉……

怎麽會這樣?

司瀾顧不得思考,立即屏氣凝神,注入術法,維持術形。

遠處天際,一股股強大的魔氣在半空中飛快聚攏,朝司瀾的方向衝過來。魔氣所過之處,天空暗下去,河流停止,山川崩塌,宛若末日來臨。

那魔氣化作老婦人模樣,伸出兩隻巨大的手,自上而下掐向司瀾。

“擋我者,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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