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的心忽然空了下, 望著手中組裝完好的假肢像是想通什麽,嘴角彎了彎。

這小東西還算有良心,臨走前將假肢給安好了。

隻是不知道新的假肢適不適合曲澤。

他通過神識傳音給曲澤:“曲澤, 速來逐雲峰。”

曲澤沒有回複他, 他以為曲澤在忙,便沒有多想, 隻是過了會兒, 他再次傳音給曲澤,依然沒有得到回複,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怎麽才剛回逐雲峰, 就聯係不上曲澤了?

“曲澤, 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半晌,神識裏傳來曲澤略微沙啞的聲音,“尊上,我沒事, 我馬上就回逐雲峰。”

司瀾察覺到不對勁, 不動聲色道,“好。”

結束傳音後, 他立即根據羽靈的指引, 飛去找曲澤。

曲澤幼時因為失去胳膊的緣故, 總是被魔界其他幼童欺負,他便在曲澤身上留下了羽靈。

隻要曲澤一喊他, 他便能根據羽靈, 快速找到曲澤。

他是在鬆坤穀內發現曲澤的氣息, 飛身下去時看見一群魔物正圍著曲澤, 以最原始的方法, 一拳又一拳打在曲澤身上。

這些魔物早就看曲澤不滿意, 如今趁著他的右臂假肢斷裂,又受了傷,故意借機來欺負他。

曲澤一聲不吭,用僅剩下的一隻左臂緊緊將謝離護在身下,任由他們打著。

一旁的地麵上,還扔著曲澤被撕爛的上衣,以及沾著血漬的上半截假肢。

謝離此刻似是被嚇傻,臉色蒼白,忘了哭泣,蜷縮在曲澤懷中,隻是隨著打過來的拳頭身體一抽一抽的。

司瀾見到眼前這場景,心中怒火瞬間騰騰升起,直接抽出玄心鞭,一鞭抽在那群魔物身上,頓時將他們打得四仰八叉,重傷倒地。

“嘔……快……快跑……”

魔物們見到司瀾出現,立即轉身要逃,可惜卻沒有司瀾的鞭子跑得快,長鞭直接穿過他們的肩膀,將他們像肉串一樣串到一起,帶到司瀾麵前。

司瀾怒極反笑,眯著眼睛看他們,“你們不知道曲澤和謝離是我的人嗎?”

“我……我們也是鹿之君大人的手下……”

“鹿之君……”司瀾唇邊笑意更深,“那你告訴他,有什麽事情衝著我來,不要欺負我的兩個小徒弟!”

鹿之君是十二峰中疏赫峰峰主,當年司瀾他爹司少軍打敗楚山君後,更換了十二峰中的五位峰主,但仍有七位峰主沒有變化,鹿之君便是那七位峰主之一,亦曾是楚山君的心腹。

在司少尋在位時,鹿之君尚俯首稱臣,但在司瀾繼位後,鹿之君卻多次表示不認可司瀾的統治,想要將疏赫峰獨立於司瀾掌管之下。

司瀾見他在疏赫峰威望之高,便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想撕破臉,但沒想到鹿之君竟然敢欺負到他的徒弟身上。

當真是覺得他的大度,是軟弱好欺負嗎?

司瀾猛地收回長鞭,那長鞭瞬間豎起根根鱗刺,從那群魔物身上倒著抽回去,頓時將他們痛的哀嚎連連,捂著鮮血淋漓的傷口慌不擇路,四竄逃跑。

“你你……你個野雞裝鳳凰,別以為你還能橫行多久,馬上鹿之君大人就會揭穿你的事!”其中一魔物以為自己跑得夠遠,安全了,便朝司瀾大聲嚷嚷著話。

司瀾「哦」了一聲,下一瞬,隻見那魔物的胳膊直接被卸掉一隻,鮮血噴湧而出。魔物頓時嚇得屁滾尿流,捂著傷口,尖叫逃跑。

司瀾收回視線,垂下頭,看見曲澤撐著一隻胳膊,艱難從地上站起來。

司瀾:“為什麽不傳音讓我來救你們?”

“我……”曲澤低下頭,眼含憂慮,岔開話題道,“剛剛那魔物對我們說……說鹿之君已經掌握到了證據……”

曲澤原本打算忍下今日的欺負,明日再單獨去找鹿之君,想著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逼鹿之君放棄揭穿司瀾。

“就因為這,你們便不敢告訴我?”司瀾看眉頭深深擰起,從儲物袋中掏出藥膏,扔給曲澤,又渡了點內息給曲澤。

曲澤攥著藥膏,不說話。

謝離見狀,便輕輕扯住司瀾的衣角,“尊上,你不要怪罪師兄,師兄也是為你好。”

謝離本來被嚇得大哭,是曲澤告訴謝離,不要哭,不然會被司瀾聽到。

曲澤不想讓司瀾擔心他們,更不想讓司瀾知道鹿之君的威脅。

“曲澤,你不願告訴我,是打算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嗎?”司瀾眯起眼,神色冷下幾分,“可是你能靠什麽解決?讓我猜猜,你打算跟鹿之君同歸於盡嗎?”

曲澤沒料到心思被司瀾猜中,下意識的攥緊手指,臉色蒼白,緊張的看著司瀾。

這個動作被司瀾精準捕捉到,下一瞬,司瀾一巴掌打向曲澤。

這還是曲澤長這麽大,他第一次動手,打得力道很重,以致曲澤的臉被打偏後,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掰正腦袋。

嘴角都被打歪了。

“以後你再擅自主張為我做這些事,這魔尊的位置就讓給你坐好了。”

“尊上,我不是這個意思……”曲澤還想要解釋,然而司瀾卻不想理睬他,提起謝離的衣領,施法離開山穀。

曲澤連忙撚口訣跟在司瀾身後,卻不敢靠太近,知道此刻司瀾還在生自己的氣。

回到逐雲峰後,曲澤看見一旁的石桌上擺著新的鐵臂假肢,眼眶瞬間紅了。

他拿起假肢,緊緊咬住下唇。

“主上……”

即使主上不允許,但他也想為主上拚一把。

“曲澤。”殿內忽然傳來低低的一聲,卻壓迫性十足,“你若是還沒有放棄做傻事,別怪我將你逐出逐雲峰。”

頓了頓,司瀾又補充道,“死後,也別想埋在逐雲峰。”

死後不能埋在逐雲峰,這對於曲澤來說才是致命打擊。

果不其然,曲澤聽到這老實了,抱著假肢乖乖回去休息。隻是這一晚卻怎麽都睡不著,腦海裏一直想著那群魔物說的話。

雖然司瀾沒有在他麵前露過本體,也從沒有說過什麽,但是曲澤曾意外在七弦洞的溫泉裏,看見過一隻狀似野雞本體的魔物在泡澡。

隻看了一眼,他便立即轉身離開,心裏隱約明白什麽,但這麽多年不願意去深想。

一直到淩晨,曲澤抱著那假肢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在他睡著後,司瀾輕輕來到他的房間,看見他抱著假肢睡著的場景,便要將那假肢拿出來,可他抱得很緊,不願意鬆手,還翻了個身將假肢藏得更深。

倒是讓那半張被打紅的臉,完全曝露在司瀾眼前。

司瀾沒想到當時盛怒下下手這麽重,心裏有些後悔,找到膏藥,塗在曲澤的臉頰上。

長這麽大還沒打過他,會不會給他留下心理陰影?

畢竟他也隻是個兩百多歲的孩子。

——

司瀾不知道那鹿之君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發現他本體是野雞一事,他千裏傳音聯係鹿之君,想要探探口風,卻發現根本聯係不上鹿之君。

他隻好聯係疏赫峰的守峰人,聽那守峰人說,鹿之君昨日已離開疏赫峰,疑似出去尋人。

司瀾眉心深深擰起,思來想去,應是上次在玄靈門時不小心顯出翅膀,才被鹿之君懷疑到。

這鹿之君莫不是一直都派人跟蹤他?

大意了。

不過,鹿之君就算有所懷疑,他隻要不露出本體,那鹿之君便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他的本體。

再者,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鹿之君揭穿他的身份,也無法將他從魔尊的位置上趕下去,如今的十二峰峰主有五位是他父親的心腹,三位是他的心腹。

這八個人,無論如何都會站在他這邊。

隻是本體被揭露,就像學曆造假被揭穿,讓人無地自容,免不了要被其他魔指指點點。

估摸著以後他們提起他時,首先想到的不是他是個殺魔不眨眼的大魔王,而是他是個克妻的野雞大魔王。

哎。

那鹿之君是在三日之後才到逐雲峰,美其名曰要給他的手下討個公道,還順帶喊了三位峰主來給他撐場子。這三位峰主也都是楚山君的心腹,素來對司瀾不滿。

司瀾看著那烏壓壓的一群人上山來,想著這在人界大概叫做「逼宮」。

其實他這個「宮」真不值得逼,畢竟他這邊隻有一個斷臂徒弟和一個正在偷吃糖的六歲小徒弟。

鹿之君見到司瀾,並不行禮,姿態倨傲,身後跟著的那些小弟們見狀,也都趾高氣揚的揣著武器,不行禮,冷冷看著司瀾。

“尊上,請問我的屬下做了什麽事?你要將他們打成重傷?”鹿之君說著話間,伸手將上次欺負曲澤的幾個魔物拽了出來。

興許是上次被打怕了,魔物們此刻迎上司瀾的目光,不約而同瑟縮著要後退,卻又被鹿之君從身後一腳踹上前。

“他們做了什麽沒跟你說嗎?”司瀾笑了下,“你不問清楚,就率兵來逐雲峰,是打算造反嗎?”

“造反,不敢,但還請尊上給我一個說辭。”

司瀾還沒來記得開口,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鹿之君,你要什麽說辭我們來給你!”

下一瞬,天色驟然一變,層層黑雲飛快朝逐雲峰湧過來,伴隨著奇珍異獸的嘶吼聲,引得山川震動,四海咆哮。

離近了才發現那天上飛來的不是黑雲,而是無數魔將魔兵,在魔將魔兵前方,六位峰主或禦劍而來,或禦獸而來,潮鳴電摯,勢氣磅礴。

“見過尊上。”六位峰主率著魔將魔兵,站到司瀾身後去,恭敬行禮。

司瀾心中微微詫異,他本打算自己悄悄處理,便沒有通知他們,他們怎麽會趕過來?

“尊上,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我們。”說話的是向來暴脾氣的錦琊峰峰主薛霧。

司瀾微微頷首。

這群人對他的忠心賣命可以,但獻身不行,那日在神算子麵前,得知他命中注定隻有男夫後,就屬這群人跑的快。

司瀾抬起手臂示意起身,眾人這才起身。

六位峰主站到司瀾身後,眼神不悅的盯著鹿之君等人。

眼前局麵瞬間發生變化。原先鹿之君這邊氣勢洶洶,盛氣淩人,現在卻被司瀾這邊的氣勢壓倒性碾壓。

那鹿之君身後的魔卒們見狀,都不自覺收斂氣焰。

鹿之君倒是神色自若,不看薛霧,笑著對司瀾道,“尊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還是那句話,我要給我的手下要個說辭。既然大家今天來的這麽齊,那我們就把話說清楚。

鹿之君故意將話說的慢騰騰的,一直在打量司瀾的麵色,本以為能看到司瀾惶恐的模樣,卻見司瀾麵無表情,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

鹿之君不由磨了磨牙,繼續道,“尊上,我的手下素來大大咧咧,說話沒個分寸,一時口不擇言才說你的本體是隻野雞,你何必對他們下那麽重的手?”

“呸,是誰說我們尊上的本體是那醃臢物野雞的?站出來,老子打死他!”薛霧擼起袖子,揮舞著方天畫戟巡視全場。

司瀾眉心抽了抽,想著薛霧少說兩句話,自己等下能少丟點臉。

他施了個閉言術,薛霧頓時張不開嘴,“唔唔……尊……尊上,我……我……”

“鹿之君,吾素來不以威嚴壓別人,但並不意味著,人人都可以對吾大不敬。”司瀾輕輕一動腳,瞬間一股氣息如風急速蔓延開來,震懾著鹿之君對人。

鹿之君表情僵硬,梗著脖子道,“到底是大不敬還是戳中了尊上你的心思?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們在座所有人都沒有看過你的真身。”

“呸……你……不配……”那薛霧還在支支吾吾說著話。

司瀾麵無表情回道,“吾之本體,你尚不配看。”

“是,我們是你的手下,確實不配看你的本體。不過,眾所周知,神鳳司少尋出生時,真鳳降世,八凰來見。隻要見到司少尋,所有的神凰身體都會控製不住向其獻舞一番。昔年,司少尋雲中禦劍,神凰便會與之共舞,引頸長鳴,是以,六界才有「鳳凰合鳴,起舞翩躚」的美談。”

鹿之君說完話,身後魔將魔兵們立即分列兩側。

八位玲瓏曼妙的女子緩緩走上前,頭戴赤金步搖流蘇發冠,羅衫逶迤墜地,香袖風颻,披帛如柳飄飄,仙氣盛人。

這是鹿之君前幾日特地去蒼山借來的八位神凰之女。

鳳凰血脈相連,神凰一族天生對神鳳臣服,若司瀾真的是神鳳本體,那這八位神凰之女見到司瀾,身體必將會不受控製向其獻舞。

司瀾看到那八位女子出現後,臉色微微凝固住。

本以為隻要強撐著不將本體露出來就沒事,卻沒想到鹿之君居然從蒼山神凰一族下手。

昔年,蒼山與父親鬧僵後,神凰一族便不再踏進魔界一步,是以這麽多年,他還沒有遇過一隻神凰,自然也沒有考慮到神凰身上。

——

九重天,玉清宮。

昊微應付完一眾神仙後,疲憊的揉著眉心。

禦案上,曲祤仙子先前送來的鳳羽白玉湯,透過罐盅傳來淡淡的香氣。

昊微低下頭,掀開盅蓋,看著那被煮的發白的鳳羽,眉頭皺了起來,心裏莫名想到司瀾。

那大魔王如果看到他同類的翅膀被煮了湯後,會不會炸毛?

想到這,昊微嘴角勾了勾,喚來奴侍,讓人把這湯倒了,並下令以後玉清宮不準再給曲祤仙子遞東西。

小插曲過後,他繼續凜著表情批閱奏折,這些時日,他不在天庭,案前奏折堆積成山。

過了會兒,外麵忽然傳來聲響,似是鶴鳴,又似是雞叫。

他不由放下手中的毛筆,看著折子上的字,隻覺得歪歪曲曲,全都歪成了雞的形狀。

他砰的一下放下毛筆,眉頭皺的更深。

這時,仙將急匆匆進來,朝他行禮,“陛下,要事稟告……”

“怎麽了?”

“大甬山塌了,那山下鎮壓的魔物逃走了。”

大甬山下的怪物,是多年前昊微父親太微所鎮壓的魔物,這魔物似是有什麽執念,隻施加一種咒法,讓人夜不能寐,生生熬死。

“大甬山?”昊微凝眸,伸手憑空一點,眼前緩緩展開一幅地圖,昊微找到甬山,“大甬山離魔界是不是很近?”

“呃……是……”仙將看著地圖點點頭。

“那這魔物極有可能去魔界,吾便去魔界查看一番。”

“陛下,這……”

仙將話還未說完,隻見昊微身影一閃,已是瞬間消失。

仙將望著那還懸浮在半空中的六界地圖,咂了咂舌,這從地圖上來看大甬山離魔界是挺近的,但實際上兩者的距離,卻是十萬八千裏。

陛下怎麽就判斷出來那大甬會去魔界的?

——

神鳳引神凰,神凰惑百鳥。是以,在這八位神凰之女出現後,逐雲峰附近的山鳥撲騰著翅膀,陣陣起飛,朝著神凰靠近。隻是全被山上那無形的結界擋在外麵。

八位神凰之女款款走向司瀾,站到司瀾麵前。

逐雲峰上上下下的魔們見狀,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視線緊緊落在司瀾和八位神凰之女身上。

隻是過了很久,那八位神凰之女也沒有獻舞,感受不到任何神引之力的牽製。

司瀾明顯感受到身後那群支持他的人氣息低了下去,而對麵鹿之君那夥人氣焰又重新囂張起來,像是打了勝戰,下一秒就要開慶功宴。

“神女,請你們告訴大家,尊上的本體是真鳳嗎?”

為首的神女,正要說話,忽然看見司瀾的衣領被什麽東西扒開,隻見一顆白色龍頭從中緩緩露出來。

那小白龍一寸寸睜開眼皮,金色瞳仁淡漠矜貴,肅殺凜人,刹那間,一股威壓直直逼向八位神凰之女,逼得她們的身體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那威壓仿佛懸起的利劍掛在她們的頭頂上,她們跪下去之後,甚至不敢抬頭,雙手恭敬舉起,指尖合在眉心前,露出絕對的臣服之態。

逐雲峰上,眾人瞬間驚住。

此刻不隻是他人,就連司瀾自己看到眼前這場景也被驚住。

她們怎麽了?

神凰會追隨神鳳跳舞,但怎麽會下跪?

“一定是尊上太威武霸氣,讓神凰甘願臣服,連舞都不願意跳了。”謝離總算把口裏的糖吃完了,騰出嘴,嘟囔著話。

司瀾身後的人都暗暗舒口氣,氣焰拔高,嚷著話來解圍。

“可能一般的神鳳會引得神凰獻舞,而尊上這樣的神鳳,大概隻會讓神凰下跪臣服。”

“咱們尊上就是與眾不同,聽說尊上出生時,雖然沒有八凰來賀,但聽聞當時山川震動,雲海咆哮,六界都為之驚歎。”

司瀾聽到這,心虛的攥了攥手指。

那個「山川震動,雲海咆哮」是他娘給他造的謠,換句話來說,是他娘在六界給他買的通稿。

鹿之君臉色難堪起來,再問一遍,“神女,他……他的本體是神鳳嗎?”

為首的神女,依然不敢抬起頭,嗓音都帶著一股顫意,“是……是的……”

鹿之君眼神陡然睜大,似是不願意相信,怒目看著司瀾。

怎麽會這樣呢?

明明在玄靈門,有人親眼看見司瀾顯出原形,露出的翅膀卻不是鳳凰羽翼,而似山雞。

而且從司瀾出生到現在,除了司少尋和羅薈見過他的本體,再也沒有人見過。如若真的是一隻神鳳,怎麽會將本體這般掖著藏著?

“神女,你再仔細看看……”鹿之君不死心道。

那為首的神女快要哭出來了,“是的,真的是的……”

“鹿之君,你不要欺人太甚。”曲澤上前,捏著劍柄威脅對方。

鹿之君還想要說什麽,身旁的其他三位峰主連忙拽住了他。

“尊上,此事確實是鹿兄魯莽了,還望尊上大人有大量,莫與鹿兄計較。”

“你們大張旗鼓來鬧事後現在卻要讓尊上大人有大量,莫與你們計較,你們是不是覺得尊上好欺負?”

“咱們尊上就是太仁慈了,每次不愛與這些宵小之輩計較,以致被人騎在頭上欺負。”

“是啊,這次居然說出尊上的本體是野雞這麽離譜的話!不知道下次還要說什麽?!”

司瀾聽到身後那些為他出頭的話,心裏很是欣慰,隻是又有些心虛,看著還跪在他麵前的八位神凰之女,他趕緊俯下身扶起她們,“你們快快起來……”

“起……起不來……”那為首的神凰低下頭,慢慢說著話。

司瀾啞口無言,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那八位神凰之女忽然又能動了,連忙躬著脊背,頭也不敢抬,保持著手指合在眉心前的姿勢,慢慢後退。

隨後八人化作神凰原形,飛上天空,引得百鳥朝凰,紛紛追隨在其後。

鹿之君臉色尤為難看,懷疑是不是司瀾施法挾製住神凰之女,逼她們下跪。

但轉眼又想不可能,他就算挾製住了八位神凰之女,八位神凰之女也能揭穿他的身份,可看剛剛這神女們的神色,似乎真的很怕司瀾。

難道司瀾真的是神鳳?

既是如此,那他這麽些年來為什麽遮遮掩掩?

身後某位峰主推了下鹿之君的肩膀,示意鹿之君快些認錯。

鹿之君此刻繃著個臉,不情不願跪下道,“尊上,剛剛是屬下僭越了,還請您責罰。”

司瀾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鹿之君吃癟的表情,往日裏鹿之君都是一副目空一切,狂妄自大,將誰也不放在眼裏的樣子。

“尊上,要怎麽處置鹿之君?”曲澤問。

司瀾沒說話,目光落在鹿之君身上,鹿之君咬了咬牙,腦袋低下幾分。

“那便罰鹿之君笞刑八百,外加鎮守天域狼魔。”

身後眾人聽到司瀾這個懲罰,頓時不滿起來。

“尊上,你太仁慈了。”

“要我說,應該直接廢了鹿之君的峰主之位!”

“他對尊上如此不恭不敬,根本不配再當疏赫峰的峰主! ”

藏在司瀾懷裏的昊微聽到這,淡淡撇嘴。

司瀾仁慈?

隻怕是心肝都是黑的。

那個鹿之君本體是隻鹿,天敵是狼,而司瀾如今罰他去鎮守狼魔,這不是垂餌虎口嗎?

司瀾輕輕一抬手,身後不滿聲頓時止住。他也想要直接撤掉鹿之君的峰主之位,狠狠出一口惡氣,但一旦這樣逼鹿之君,鹿之君勢必會帶著其他三位峰主造反,屆時魔界又要陷入到征戰動亂之中。

這些年,魔界在他的治理下,妖魔們逐漸修身養性,擺脫了嗜殺殘忍的性子。其中,他開創的九百年義務教育,更是讓一眾魔們沒得心思去打架罵人,他們天天背著儲物袋去魔堂裏上課,聽夫子講解六界奇聞,五行法術。因此,魔界平安了幾百年。

這是曆來魔尊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哪怕強大如司少尋,其掌管下的魔界,也常常爆發動亂廝殺。

鹿之君聽到眾人的嫌棄聲,低頭不看他們的目光,領旨請罪後,便率著身後一眾魔將魔兵們趕緊離開。

這群人來時氣勢洶洶,走時卻如喪家之犬。

司瀾忍不住呼口氣,本來已經打算如實坦白本體的事情,可沒想到莫名「逢凶化吉」。

他側身對身後道,“你們也走吧。”

“尊上……”

“好了,放心,我沒事。”司瀾朝眾人倏然一笑,眉眼彎成漂亮的弦月型,他站在山巔上,一身青衫隨風搖曳,清朗俊逸。

眾人看到這,口裏的話頓時不忍再說出來。

反正由著尊上折騰吧,出了事,還有他們這群人來兜著。

眾人在心裏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然後才騰雲駕霧,瀟灑離去。

“宋也宋丞兩位峰主怎麽沒來?”司瀾問向曲澤。

這兩位不僅是十二峰峰主,也是魔界左右護法。當司瀾閉關修煉或出外遊曆時,魔界的事情皆交由這兩位處理。

曲澤道,“自從上次宋丞發現宋也這一百年都是假裝癱瘓後,宋丞便一直在追殺宋也。”

“……”司瀾。

如果要說那楚山君有什麽值得誇的話,那就是楚山君給司瀾送了一對好助手,宋丞宋也。

司瀾當初一路打到楚山君老巢,意外在地牢裏發現了被囚禁的宋丞宋也二兄弟,他救出兩人後,兩人卻執意要跟在他身邊,為他效力。

他本來隻是在逐雲峰隨便安排個職位,打發這兩兄弟,後來發現這二人性子雖不同,但做起事來都認真嚴謹,忠心不二。

司瀾便在一次動亂結束後,冊封二人為照遇峰峰主和迦遇峰峰主。

隻是這一對兄弟,卻並不像別的雙生子那樣感情深厚,他們關係一直很冷淡,確切來說,哥哥宋丞是冷淡,弟弟宋也是怨懟。

直到宋也因為被凶獸所傷,雙腿落下殘疾,宋丞對宋也才不再那麽冷淡,處處照顧宋也,兩人的關係飛快上升,度過了兄友弟恭的一百年。

然而沒想到上次陪司瀾去瑲玨山找神算子算命時,宋也突然扛著輪椅跑起來,這才暴露出他的腿早已經好了的事!

大抵是宋丞承受不住被宋也欺騙一百年的事,這段時間才瘋狂追殺宋也。

司瀾心裏默默為宋也點根蠟燭。

衣襟這時忽然動了動,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扒拉出來。

先前那神凰走到他跟前時,他也感覺到懷裏有東西在動,但當時他沒有多想,因為自從小白龍離開後,他就跟得了魔怔似的,時不時覺得懷裏有東西在動。

可是現在,這觸感意外的真實。

他低下頭,與小白龍剛好探出來的視線正好對上。

金色的眼眸綴著星光,璀璨絢爛,此刻正清晰的映著他的麵容。他眼底的驚喜一點點浮出來,心神一動,不由自主俯下身吻向小白龍的額頭。

原來不是錯覺,小白龍真的來找他了。

“……”昊微。

昊微的身體倏然僵硬,瞳孔地震,鱗片上傳來對方唇齒間的氣息,仿佛帶著電流,瞬間讓他渾身發燙。

鱗片慢慢升起顏色,暈出緋色光暈。

司瀾吻過後,看到小白龍變色,不由驚訝道,“唔……你的鱗片怎麽又變顏色了?”

他將昊微托到掌心上,仔細打量著,半是認真半是調侃道,“該不會是對口水過敏吧……”

“……”昊微。

在司瀾的心目中,小白龍還隻是個寵物,化成人形模樣也不過與謝離差不多大小,所以不會認為小白龍會害羞。

再者,也沒有聽說哪個物種害羞鱗片會紅的。

“那看樣子以後不能隨便親了。”

司瀾彎唇笑了下,眉目仿佛沁著風,讓人看了無端舒爽。

小白龍心情一時複雜起來,本該惱火司瀾的無禮舉動,可當聽到司瀾說以後不能隨便親了,他心裏又莫名咯噔一下。

“怎麽這麽快下來找我,是想我了嗎?”

小白龍聞聲,立即從司瀾懷中跳出來,冷冷道,“我沒想你。”

他隻是過來調查大甬的,結果到剛來魔界,便看到鹿之君以下犯上的場景。

司瀾這魔尊之位,坐的還真是不安穩。

司瀾心中犯起疑惑,“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

“……”司瀾。

聽聞在天界,萬仙群獸看到真龍都會被威壓所挾製,無法動彈,所以剛剛神凰之女看到他突然跪下,恐懼到渾身發抖,是因為看到了小白龍?

還真是陰差陽錯給他解了圍。

司瀾不由感慨道,“小東西,我發現你有點旺夫啊。”

昊微,“……”

作者有話說:

1.下一章,小白龍就化成大人模樣了,吼吼——

2.神凰獻舞於神鳳,並非是指雌一定要服從雄,而是鳳凰和鳴,類似於求偶行為。真龍震懾百獸,也非指雄性壓迫雌性,而是針對所有百獸,隻是本章裏的角色剛好是雌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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