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光是他, 就連向來繃著臉的昊微,在看到君黎那張臉後也不由咂舌,目露詫異。

隨後, 昊微看向司瀾, 眯了眯眼。

這是湊巧嗎?還是有什麽關係?

君黎走上前,看著那枚血珠, 低聲喃喃道, “傻子。”

“難怪邊讓會魂飛破滅,原來是為了騰出修為保護這個胎晶。”

天道之子,不分性別, 若是甘願受孕, 胎晶將會孕育於靈台之中。

邊讓的靈台被劍刺中後,他沒選擇治傷,反而浪費修為救出胎晶,以致讓自己魂飛魄散!

本來天道聖兆出現後, 他們三人的靈力就已經在逐漸削弱, 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梵嶼又忍不住道,“為了一隻蛇妖的孩子而失去生命, 值得嗎?”

君黎張了張唇, 卻沒說話。

這個動作和司瀾的小習慣幾乎是一模一樣。

司瀾見到對方臉上露出這種表情, 心情有點複雜,此刻見到偶像的激動之情, 完全被驚嚇代替。

“這顆胎晶要怎麽辦?”君黎問道。

“吾先替邊讓用靈台養著, 若吾有事, 吾再把這顆胎晶交於你。”即使梵嶼心裏覺得邊讓就是個蠢蛋, 但還是願意在修為逐漸削弱的情況下, 以靈台親自養著胎晶。

君黎點點頭。

隨後, 二人的身影瞬間閃現消失。

司瀾此刻卻從接二連三的震驚中緩不過來神,他感覺自己對當前的局麵有些把握住,下意識問向身邊的昊微,“崇郢,你也看到那顆珠子了,你覺得那顆珠子和謝離的本體像嗎?”

問完這話,司瀾又覺得自己白問了,這小白龍哪會知道謝離的本體。

然而昊微卻淡淡道,“不是像,而是就是同一顆。”

“你怎麽知道?”

“氣息。”

司瀾張了張唇,“那……那這樣的話,是不是胎晶在經過靈台養育後發生了變化,珠子內的血漬形成幼胚,然後到我這兒它就化形了?”

“嗯。”昊微言簡意賅。

“……”司瀾。

那珠子起初交由梵嶼養育,後來梵嶼魂飛破滅,想必交由君黎養育。而君黎順劫殞命後,那顆珠子可能也跟著他一同投胎轉世了。

最後,那珠子出現在司瀾身邊,而司瀾和君黎的麵容一模一樣……

盡管有些難以置信,但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司瀾可能是君黎的轉世!

那麽這麽些年來,他崇拜的人,竟是他自己?!

“……”司瀾。

昊微看對方那無奈中又帶著竊喜的表情,不免扶額。

從側麵可見,這魔尊還挺自戀的,自己崇拜自己。

“這珠子是胎晶,不是轉世珠,不知道把這事告訴九嬰,九嬰承不承受得住……”司瀾擰眉嘀咕著話。

以九嬰現在的情況,若知道邊讓已經魂飛魄散再無重生的機會,隻怕九嬰會立即殞命。

昊微看出來司瀾的糾結,淡淡道,“你若不告訴他實情,他也活不下去。”

九嬰差點讓魅蛇族滅族,犯下這般大的殺孽,必將會被送上審刑台,屆時也會落個魂飛破滅的下場。

“哎……”司瀾又歎口氣,“還是不能直接告訴他,不過倒是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如果九嬰知道邊讓在臨死前曾給他留下一個孩子,心中也算也有個安慰。

司瀾曾為謝離找親生父母,找了那麽久都沒有音信,如今卻歪打正著找到。

真是命運弄人。

想到這,司瀾抬頭望天,在九頭蛇族殺了九嬰後,天道便收回天譴。

中荒又恢複平靜,黑夜下的天空莫名詭異。

他如一個旁觀者,看著邊讓和九嬰的故事,那天道是不是也在看著他的故事?

想到這,他心裏突然覺得有些瘮人,趕緊施法以掌心血解開咒術。

眼前的世界緩慢溶解掉,被現實場景所替代,兩個世界相互交迭,十萬年歲月,彈指間度過。

山洞內,司瀾和昊微的身影憑空出現在星月型陣法內。

曲澤一直一動不動守著陣法,見到司瀾出現後,立即上前問道,“尊上你怎麽樣?有沒有哪兒不適之處?”

司瀾搖搖頭,垂下視線,看見身旁站著的昊微也跟了回來。

昊微小臉繃緊,一副老老神在在模樣。

司瀾不由笑笑,抬頭望向對麵的九嬰。

九嬰不知怎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千歲,腦袋上布滿裂紋,眼睛由紅變黑,氣息近乎於無。應當是開啟傳回咒後,修為損失太多所致。

九嬰嗓音嘶啞卻難壓激動,“找到血珠了嗎?”

“找到了。”

“它在哪兒?”

“它…不是轉世珠,而是你和邊讓的孩子。”

司瀾每說一個字,九嬰的表情便僵硬一分,難以置信的瞪向司瀾。

那血珠是他和邊讓的孩子?

開什麽玩笑!

司瀾知道九嬰一時難以接受,便道,“天道之子,不分性別,你殺邊讓時,他已經懷了你的孩子。”

九嬰說不出來話,眼珠子直勾勾看著司瀾,興許是受了強烈的衝擊,那顆腦袋在微微顫動。

孩子?

邊讓懷了他的孩子?

邊讓不是一直在開玩笑,說想要他給邊讓生孩子嗎?可怎麽會變成邊讓懷了他的孩子?

司瀾見他說不出來話,繼續道,“我把孩子帶給你,他身上有你和邊讓的血息。”

話畢,司瀾施法將山腳下被玄靈門弟子和魅蛇族圍著的小謝離,憑空帶了過來。小謝離嘴裏此刻塞滿甜糖,都是玄靈門弟子和小魅蛇給的,他吃的正歡,忽然就來到黑乎乎的山洞,頓時嚇得小臉一白。

好在,他很快看到司瀾的身影,撒開蹄子歡快跑到司瀾腿邊。

“唔……尊上……”似是想起來什麽,謝離趕緊將口裏的糖囫圇吞下去。

尊上不喜歡他吃糖。

九嬰自謝離出現後,目光便一直落在謝離身上,唇瓣忍不住顫動起來,這個孩子是他和邊讓的孩子?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邊讓懷了孩子!

司瀾將謝離推到九嬰跟前去,謝離突然看到九嬰那顆巨大的蛇頭,嚇得一哆嗦,又趕緊藏到司瀾身後去。

“尊上,有妖怪……”

司瀾頗有些無奈,謝離自己都是個妖怪,還怕同類。

更何況這同類,還是他的父親。

九嬰緩緩伸出蛇信子,靠近謝離,謝離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恐懼的看著那根圍繞自己轉悠的蛇信子,小手不由攥緊司瀾的衣角。

離近了,九嬰發現那孩子是與邊讓有幾分相似,他的蛇信子探向謝離的腦袋,查詢謝離的血息,果不其然在謝離身上發現了他和邊讓的血息!

他真的是他和邊讓的孩子!

他想起邊讓將血珠遞給他時,他卻故意當著邊讓的麵,假裝捏碎血珠。邊讓當時見此情形直接被氣的嘔血,魂飛魄散。

那個時候邊讓一定以為,他殺了他們二人的孩子……

可即使他這樣惡劣,但在那最後一刻,邊讓看到他的眼淚,還在安慰他。

“九嬰,吾沒事,即使魂飛魄散,吾也會再次墮入輪回。”

“北川雪盡,吾歸之時。”

九嬰閉上眼睛,黑色眼淚一滴滴落下。

不明白邊讓當時為什麽不將實情告訴他?

是不是覺得告訴他了,他也不會在乎?

也對,那個時候,他滿心想著的都是要殺了邊讓。

想必邊讓自己也清楚……但還是放任了他的行為,最後死在他的手上。

他的這顆腦袋蘇醒後,想通了很多事情,與其說是他殺了邊讓,不如說是邊讓心甘情願死在他的手上,圓他的夢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他被善良的人驅逐,被邪惡的魔鬼所愛。

——

謝離看對地麵那顆蛇頭哭的那麽傷心,心裏也有些難受,他轉身看了一眼司瀾,司瀾朝他點點頭,他便鼓足勇氣,走向九嬰。

九嬰緩緩睜開眼,像是怕嚇到謝離,故意放低腦袋,挨在地麵上,做出溫順姿勢。

謝離遞了顆糖給九嬰,這是他藏得最甜的一顆糖,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吃。

九嬰愣了一瞬,還是伸出蛇信子,將那顆糖卷進口裏。

梅子味的糖,很甜。

九嬰伸出腦袋想要蹭蹭謝離,謝離卻又嚇得跑回去,躲到司瀾身後,隻露出一雙大眼睛看著九嬰。

九嬰莫名覺得心滿意足。

這樣就夠了。

他不需要再獲得太多,他也不配。

他看得出來這孩子生活很簡單,很安寧,圓溜溜的大眼睛裏,沒有世俗的煩惱,司瀾將他照顧的很好,所以那麽沒有必要再打破那一份純真。

他通過神識傳音給司瀾,“謝謝你照顧他,請不要告訴他,我和邊讓的之間的事情,就讓他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好。”

“他為什麽會跟在你身邊?”

司瀾隨口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我從一隻蛇妖那裏獲得了一枚玉佩,後來那玉佩就變做謝離,一直留在我身邊。”

九嬰似是相信了這話,沒有再問。

司瀾開口問道,“九嬰,你知道是誰打開你的封禁嗎?”

“我不知道,我醒過來時四周什麽都沒有,我花了一百年的時間修煉,才讓這顆腦袋自由行走。”

司瀾擰眉思考著,這極音八卦陣的封印被解開,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的?

若是人為的,那麽釋放九嬰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殺掉魅蛇族嗎?

但能解開極音八卦陣的人,想滅掉魅蛇族還是輕而易舉的,完全不需要經過九嬰的手。

“興許是經過了十萬年,八卦陣出現鬆動,我的一顆腦袋才被意外放了出來。”九嬰看司瀾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出聲解釋著話。

如今他修為全無,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他答應司瀾的事,還沒有做,他憑空卷起一枚小石頭送到司瀾跟前。

司瀾拿過去,發現拿小石頭內有玄虛,裏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咒術。

“你進幻境的時候,我刻的,反正我都要死了,這些咒術都送給你……”說到這,他眼神哀求的望向司瀾,“隻是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你能幫幫我嗎?”

“什麽願望?”

“幫我看一看,北川是否雪盡。”

司瀾沒說什麽,身影瞬間從山洞消失,眨眼間便來到千裏之外的北川。

白雪千山,銀光萬仞,無邊茫茫,不見日月。

那句「北川雪盡,吾歸之時」其實隻是邊讓安慰九嬰的話罷了。

十萬年後,北川依然滿山皚皚白雪。

司瀾回到山洞,看見九嬰還在等他,但身體已經動不了,隻有眼珠子在艱難轉動。

司瀾走到他身邊,“九嬰,北川雪已盡。”

九嬰像是笑了一下,闔上眼皮,腦袋倏然如碎片裂開,化作點點星光,消失在半空中。

邊讓還能轉世就好。

一切就夠了。

作者有話說:

今晚12:00之後還有一更。

司瀾雖然是天道之子轉世,但因為轉世了,所以有性別之分,並不能生子!

以及,大家的評論我都有看,謝謝各位的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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