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不由為九嬰提心吊膽, 他當著邊讓的麵,殺了「邊讓」,以邊讓這種暴戾的性子, 隻怕要將他大卸八塊。

然而幻境裏, 九嬰向邊讓解釋,自己知道那是個假的邊讓才舉劍捅過去的, 邊讓居然相信了, 沒有再計較九嬰的行為。

隻是邊讓唇邊一直在笑,笑意不達眼底。

莫名讓人瘮得慌。

九嬰硬著頭皮,跟在邊讓身後, 邊讓揮劍衝破幻境, 隨後,又揮劍砍向那隻巨大的蟲殼,刹那間,巨殼上方裂開一道縫子, 一道痛苦的尖叫聲在頭頂上發傳來。

九嬰這才反應過來, 這個巨殼,原來是幻妖的本體。

幻妖化成一團雲煙, 慌不擇路朝前逃跑, 可還是被邊讓攔住路, 邊讓正要再降服住幻妖時,九嬰忽然大叫起來。

“救我……主上……”

邊讓沒多想, 下意識轉身回去救九嬰, 摟住九嬰的那一刹那感覺到不對勁, 這不是九嬰, 這是幻相。

然而這時, 一把長劍從身後刺向邊讓的腹部。

邊讓頓時悶哼一聲, 伸出手直接從腹部前方抽出長劍,轉身想要去看是誰捅了自己一劍,隻是又進入到下一個幻境。

邊讓發現自己坐在大殿裏,麵前擺滿酒瓶,他好像喝了不少酒,渾身都是酒氣,也興許酒是傷到了身體,腹部在隱隱作痛。

他的記憶短暫消失,隻記得這晚是和九嬰在九重天喝酒。

可九嬰呢?

“九嬰……”邊讓站起身喊著九嬰的名字,視線朦朦朧朧,隱約看到一個黑影走向自己,忍不住伸手撫摸向對方的臉頰,“你去哪兒了?”

“主上,我一直在這兒。”九嬰沒想到對方陷入到幻相裏後,居然會夢到和他喝酒的那一晚。

他不知道這一晚有什麽值得回味的?

幻境放大了人的欲念,讓人更加直白的感受到心底的衝動。

邊讓緩緩湊向九嬰跟前,掠過對方的唇角,喃喃著話,“九嬰,我想……”

想要你。

九嬰感受到對方的渴望,瞬間繃緊身體,雖然他們二人一直沒有做到最後,但是他知道對方每次靠近他時,呼吸滾燙瘮人。

而他想的卻隻是要殺了對方。

可惜的是那一劍,沒殺死他,隻能讓他分神,短暫陷入到幻境裏。

不過還好,能給幻妖預留逃跑的時間。

邊讓此時專心撫摸著九嬰的臉頰,感受著對方的每一寸每一點,手指又向下,心跳騰騰跳躍。

他從未想過,活了十萬年的自己,有一天會心跳的這麽快,明明自己他隻是天道創造出來,維護中荒秩序的無情無欲的利器。

邊讓毫無章法,卻又恣意橫肆,在這一刻隻有一個念頭,得到九嬰。

九嬰是他在六界上,第一次真正喜歡的人。

九嬰抓住邊讓越來越放肆的手,想那幻妖已經逃遠了,便打算破開幻境。可對上邊讓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時,九嬰忽然改變了主意。

這些時日對方心底的渴望像是野獸,一直圍繞著他,讓他寢食難安,恐懼戰栗。

現在,他想趁著邊讓陷入幻境之際,親手毀了這隻野獸。

他忽然將邊讓反手摁到在桌子上,邊讓感到難受,唇瓣喃喃,“九嬰……”

“主上,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得到我嗎?現在這樣,也是得到我……”九嬰伏在他耳尖上方說著話,像是想起來什麽,又咬了咬牙道,“我雖不如你威猛,但是,我是蛇族。”

邊讓悶哼一聲,隻覺得心口越來越痛,還有個地方比心口還要痛,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鑿開,隨後,尖刀利刃,狠狠捅進他的五髒六腑中。

他無法動彈,享受不到任何愛,隻有瘋狂的掠奪。

“痛……”

九嬰在這一刻有點愛上暴力的感覺。

玷汙了高高在上的天道之子,實在讓人著迷上癮。

他忽然明白邊讓喜歡看野獸廝殺的原因了,因為隨意掌控別人的生死,輕而易舉決定他人的命運,真的會令人上癮。

司瀾在九嬰將邊讓摁到桌子上時,便已經捂住昊微的眼睛,施法將昊微帶出幻境。

他怎麽也沒想到會突然看到如此刺激的畫麵……

這九嬰,年紀小小,心卻不小。

想起來邊讓的痛苦聲音,他心忍不住顫抖一下,在這一刻竟然有點心疼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希望邊讓醒過來後,不會殺了九嬰。”司瀾幽幽道。

雖然邊讓看起來對九嬰有著異常的容忍和寵愛,但難保這暴君受辱後,不會突然發瘋殺人。

“是不是快到九嬰殺邊讓的時間點了?”司瀾垂下視線,睨向昊微。

“嗯。”昊微麵無表情應道。

昊微記得小時候看過上古時期關於諸神的記載,其中提到過天道三子的本體一事。

君黎是春風,梵嶼是秋雨,邊讓是冬霜。

三人,沒有性別之分。

想到這,一個荒誕的念頭,悄然在昊微心中升起。

兩人正說著話間,發現幻境消失了,九嬰攬著陷入到昏睡中的邊讓,施法離開。

邊讓身上的那一劍很快便自愈,隻是還陷入在昏迷中,兩片玫瑰色的唇瓣幹涸著,精致美麗的麵容看起來像是哭過,讓人心生幾分憐惜。

九嬰將他放下後便要走人,但隨後想起來什麽,又替邊讓清理幹淨。

“我已經夠有良心了。”九嬰道。

邊讓於第二日醒過來,隻覺得渾身疼痛,下意識的掀開床單,看清自己的慘狀後臉色騰地變化,幻境裏的畫麵如潮水湧入到他的腦海中。

九嬰的強製,九嬰的霸道,九嬰的占有……

一幕一幕,衝擊著他的心。

他氣得臉色又青又紅,握緊了手指。

九嬰怎麽能趁著他受傷之際,在幻境裏那樣對待他?

他剛要下床,尖銳的疼痛瞬間由尾骨而上,在腦海中炸裂開來,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九嬰這個以下犯上的孽仆,事後居然也不給他施法療傷?

他是不是仗著自己寵他,就這麽肆無忌憚?

然而邊讓卻不知道,九嬰是故意讓他感受到疼痛,記住這份羞辱。

邊讓施法清除全身的傷,麵色仍有些蒼白,這輩子還沒有這麽狼狽過,正打算出去出去興師問罪,看到九嬰端著盅走了進來。

九嬰似乎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見到他,臉色一動,“主上,您醒啦,奴給您熬了粥,好好補身子。”

邊讓推開粥盅,冷冷道,“九嬰,你的膽子越老越大。”

“主上,不是您說……您想要奴的嗎?”九嬰也發現自己膽子大了起來,此刻竟絲毫不覺得害怕。

邊讓皮笑肉不笑,“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主上,奴,也很想要您。”

九嬰慢慢說完話,放下粥盅,抬起頭眼神堅定執著的望著邊讓。

邊讓口裏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迎著九嬰的視線,耳根卻一點點詭異的紅了起來。

幻境裏,他記得他痛到不能忍時,九嬰便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吻,用這樣的眼神望著他。

邊讓心髒急速充血,心跳砰砰升起,卻故作鎮定,想要抬手打九嬰,九嬰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根一根親吻過去。

溫柔的觸感,讓邊讓眼神瞬間瞪大。九嬰又故意用力咬住邊讓的指腹,邊讓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嗯,隨後意識到尷尬,連忙閉上嘴。

九嬰看著這個樣子的邊讓,心裏軟下幾分,動作不似昨日那般瘋狂。

“九嬰,你這個混……”

邊讓的話還未說完,便埋沒在哼聲中。

許久,一切恢複平靜。

九嬰躺在**,望著空****的大殿上方,心裏竟生出一個可笑的念頭,如果邊讓性子不那麽殘忍,隻是一隻普通的妖怪,那該多好。

“九嬰……”

“嗯?”

“沒什麽。”

“……”

“九嬰……九嬰……”

“奴在,主上,怎麽了?”

“沒什麽。”

“……”

九嬰不再理睬邊讓,裝作沒有聽到邊讓的呼喊,閉上眼睛,很快便沉沉入睡。

邊讓卻睡不著,睜著眼看九嬰,輕輕呢喃著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他還能和九嬰像這樣相處多久,天道聖罰已在緩慢影響他的身體……所以這一次在幻境裏,他才會著了幻妖的道。

而當時從身後刺中他腹部的那個人……

邊讓看著九嬰,嘴角忽然勾了下,似是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悲涼。

他披上長衫,走到殿門外,沉默望著天上的弦月。

九重天的夜,格外的冷,漫天孤寂緊緊籠罩住他的身影。

他像是被割裂開來的人,於這世間格格不入。

為什麽天道創造了他,卻又要毀了他?

他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他不知道,隻知道在殺戮的血腥中,渾身的血液才會顫動,心髒才會跳躍,生命的意義好似也就隻是這。

“主上……”

身後,忽然想起來九嬰的聲音。

邊讓轉過身,以為九嬰醒了,卻發現九嬰在做夢。

邊讓重新躺到九嬰身邊去,伸手摩挲著九嬰嘴角的那抹笑,看樣子不是什麽噩夢。

原來在這個世界,還會有人喊著他的名字的時候,露出的是微笑而不是恐懼。

既然殺掉他是他所追求,那麽他便成全他。

興許是睡前的那抹執念太深,讓九嬰做起了夢,在夢裏,邊讓不是天道之子,隻是他的妻子,兩人在大荒理荒薉,日子過的悠閑自在。

然而這樣的美夢,被識海裏的一道聲音打斷。

九嬰瞬間從睡夢中醒過來,看到邊讓在邊上睡著,九嬰屏住呼吸,進入到神識中,和楮墨交流。

司瀾和昊微聽不到九嬰在神識裏的對話,隻見九嬰手裏憑空出現一把黑色的長劍,劍體上刻著雲紋,閃爍著金色暗光,看起來鋒利無比。

這是用天道的小手指骨節鍛造出來的長劍。

“這段尾指骨節恐怕不似天道本體那樣威力十足,所以無法讓邊讓魂飛魄散,但至少也能殺死他。”

九嬰聽到楮墨的那句「無法讓邊讓魂飛魄散」,竟鬆了口氣。

其實,隻要殺了這一世邊讓就行了。

下一世的邊讓,或許不會再有這麽殘暴的性子,也不再有這般令人可怕的修為。

“嗯。”九嬰應道。

從神識中抽離出來,九嬰看到邊讓歪了下頭,像是要醒過來,他連忙將手中的長劍藏起來。

邊讓沒有醒,隻是換了一個睡覺的姿勢。

而九嬰卻睡不著了,躺在**,滿腹心事模樣。

司瀾將九嬰的焦慮、不安悉數看在眼裏,心裏有些憐惜他。

年輕時的九嬰,明明討厭殘忍暴戾的邊讓,可到最後也變成邊讓這樣的人,殘忍虐殺魅蛇族。

此時這個世界的人,還不知道天譴早已降至,九頭蛇族十年未有新生兒,一百年內未誕下九頭幼兒,不是因為邊讓擄走了九頭蛇族的壯漢,導致九頭蛇族無法誕下純正優等血脈,而是因為天譴。

在天道創造人界後,便不允許有太強大的力量存在,甚至連天道三子都要為人類讓路,更何況這些妖族呢?

從這來看,凡人似乎才是真正的天道之子。

不知道想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還是九嬰舍不得殺死邊讓,接下來一個月,九嬰和邊讓在一起,度過了平靜安寧的歲月。

興許仙人亦不能免俗,開過葷的邊讓似乎發現做這等事,比看鬥獸場打架還要有意思,於是常常纏著九嬰。

二人在寢殿中整日整夜,沒完沒了,宛若末日前的狂歡。

邊讓修為削弱的事情,整個中荒都發有所察覺,他對中荒的控製不像以前那麽強烈,曾布置的結界不再牢固,下過的咒法出現鬆動,所有種種均昭示著,他的身體出了問題。

楮墨期間又找上九嬰,叮囑九嬰早點殺了邊讓,以防夜長夢多。

於是九嬰便在邊讓捕獲莽荒大妖時,纏著和邊讓一起去,實則他早已和莽荒大妖暗中聯合,設了個計謀等著邊讓上鉤。

邊讓好似什麽都不知道,還安撫九嬰,“那大妖生性凶殘,你待在吾身邊,不要亂跑。”

九嬰笑笑,“怎麽,還有比你生性凶殘的妖怪嗎?”

邊讓斜睨他一眼,桃花眼似笑非笑。九嬰靜靜看著他,臉色卻暗暗繃緊,心中的那股不可控的情愫翻滾上來,怕被邊讓看出異常,他別開頭去。

邊讓最終同意帶九嬰過去,兩人到莽荒之地,隻見上空盤旋著幾隻鷹妖,口裏發出一道道奇異的唳叫聲。

邊讓幻化出長劍,下一瞬,劍氣瞬間便將鷹妖們的身體悉數斬斷。

“邊讓!”

一聲怒吼從頭頂上方忽然傳來,隻見天上那團白色的雲,形狀乍變,幻化出一隻毛發雪白的鷹妖,自上而下俯衝過來,嘶鳴著要吞了邊讓。

邊讓飛快推開九嬰,以劍抵擋住對方的攻擊,對方兩隻翅膀巨大如扇,輕輕一掃頓時天翻地覆,塵埃漫天,隻覺四周被滾滾黃沙包圍,視線朦朧。

邊讓便閉上眼睛,通過五感感受著白鷹妖的位置,然而就在對方攻擊來的那一瞬,九嬰的求救聲在遠方響起。

“主上……主上……救我……”

邊讓猝然睜開眼,刹那間眼前黃沙化作利刃朝他刺過去,他堪堪避開,這才發現,除了這白鷹妖,還有幻妖!

他現在根本不是被黃沙包圍,而是置身於幻境之中!

那幻妖不是已經被他傷到修為全無了?

怎麽會和白鷹妖聯合?

“主上……救我……”

九嬰的聲音還在外響起,邊讓不管是假的還是真的,本能的直接劈開幻相強闖出去,想要去救九嬰,卻猝不及防被鷹妖的爪子迎麵襲擊,直接劃破了他的臉。

三道血痕瞬間湧出血水,邊讓輕輕擦了下臉,抬起頭看向外麵,發現還是幻境。

看樣子這次對方是有備而來,居然造了萬相術。

以幻妖和白鷹妖的能力遠遠不能造出萬相術,隻怕背後還有楮墨。

興許還有……九嬰。

九嬰站在半空中,靜靜看著被幻相困住的邊讓。

那個人那麽愛美,連太陽都不願意曬,可現在卻被抓破了臉。

滿臉是血的他,好像不覺得傷心,也不覺得難受,仍然揮著劍,闖過一層又一層的幻相。

“救我……啊……主上……”

幻妖製造的假聲還在刺激著邊讓,邊讓心中滿是焦慮,他不敢賭,萬一九嬰真的有事怎麽辦?

他不惜以身毀幻相,直接損失三層修為,強闖出來,然而衝出幻相的那一瞬,一把長劍從他身後直直刺中他的心髒。

刹那間他覺得劇烈的疼痛從心髒傳來,想要用修為修複,可卻使不出靈力了。

刺中他的不是一般的劍器,那是天道……

這一次,他成功轉過身,緩緩看清刺向他的人是誰。

九嬰。

他並沒有覺得震驚,反而朝九嬰笑了一下,“你沒事就好……”

九嬰聽到這話,情緒再也繃不住,鬆開手,“你何必假惺惺?你這種殘忍冷血的人根本不懂感情!”

邊讓向後徑直跌倒在地上,眼神逐漸空洞,唇瓣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可卻突然嘔了口血出來。

九嬰本能的撲到他跟前,也是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望著他漸漸蒼白透明的麵孔,眼眶猩紅。

他要死了。

一切都結束了。

邊讓朝他伸出手,手指間滿是鮮血,掌中卻是一塊染血的珠子。

“它……”

九嬰接過那顆朱玉,惡狠狠道,“這個時候你還裝什麽深情?我才不要什麽破珠子!”

他伸出手,猛然攥緊那顆珠子,當著邊讓的麵,直接捏碎珠子,化作齏粉落下地麵。

“你……咳咳……”

邊讓見到珠子化為齏粉的場景,像是再也撐不住,吐了口血出來,身體急速變作透明狀,渾身骨骼血肉竟也化作透明星光。

九嬰這才感覺到不對勁,邊讓似乎不隻是死掉,而是要魂飛破滅!

怎麽會這樣?

不是說那段尾指骨節隻能將他殺死嗎?

“邊讓……你……為什麽會這樣?我沒打算徹底殺了你……”他還特地解掉楮墨留在短劍上的封印陣法,隻是想讓邊讓用這一世之死來贖罪,沒打算讓邊讓生生世世再無輪回。

“邊讓……邊讓……”

邊讓闔上眼睛,已經無法開口說話,用最後一點靈力通過神識告訴他,“九嬰,吾沒事,即使魂飛魄散,吾也會再次墮入輪回。”

“北川雪盡,吾歸之時。”

說完這句話後邊讓的身體徹底化作粉塵,隨風消失。

九嬰呆呆愣著,掌心攤開,露出那枚完好如初的珠子。

中荒上空,邊讓曾施加在上麵的隱形咒法悉數消失,無數妖魔鬼怪跑出來歡呼,這一刻不需要去相互傳遞消息,所有人都知道,邊讓死了。

中荒自由了!

他們再也不會被惡魔掌控了!

司瀾終於明白九嬰說他幫樓玉隻是因為跟樓玉同病相憐的原因。

他們兩人,都殺了愛自己的人,卻又後知後覺發現對方是自己的今生所愛。

哎。

司瀾忍下百感交集的心情,飛到九嬰跟前,剛想要看那枚血珠,結果九嬰將血珠藏進懷裏。

身後楮墨的身影憑空出現,看著地上還未幹涸的鮮血大喜,“九嬰,他真的死了嗎?”

“嗯,你不是說這劍隻會殺死他嗎?為什麽現在他魂飛破滅了?”

楮墨笑著道,“興許是他修為首創,才會受不住這劍傷魂飛破滅了!”

頓了頓,楮墨又道,“他留的是什麽東西給你?”

“一顆珠子。”九嬰幻化出一顆假的褐色珠子遞給楮墨。

楮墨仔細打量,確定沒什麽問題後舒口氣道,“這天道之子恐怕轉生也與常人不一樣,我還以為他給你的是轉世珠。”

九嬰眼神微動,“轉世珠?”

“嗯,仙人臨終之時會將其精魄結為轉世珠,待千年之後,轉世珠會重新修煉成形。”

九嬰聞言,胸膛忽然起伏了下,卻不再言語。

司瀾頗為不解問向昊微,“轉世珠?”

“那不是轉世珠。”昊微言簡意賅道。

“那是什麽?”

昊微正要說話,眼前的場景忽然發生變化。

隻見天空忽然變暗,烏雲翻滾,驚雷陣陣,似嗚咽哭泣之聲,下一瞬,從天而降下來的卻不是雨滴,是巨大的石頭。

那些石頭仿若有了生命,瘋了般砸向地麵,那些來不及躲閃的妖獸們頓時發出聲聲嘶吼。

“啊……”

隨著巨石滾滾而下的,還有黑色的雨,雨滴落下之處,萬物都被融化成黑色的泥漿。

“是天譴啊!這是天譴!”

“我們殺了天道之子!天道震怒了!”

“啊……救命……救命……我的孩子……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一時之間,整個中荒都被絕望的聲響籠罩住。

楮墨等人還來不及品嚐勝利的喜悅,又被迫立即施展陣法,抵擋住天道的懲罰。

“回九頭蛇族!”

“首領,快救救我們……”

“現在天道懲罰我們!我們全都要死了!”

“是誰殺了天道之子?”

楮墨下意識的看向九嬰,九嬰麵色蒼白,張唇似乎想解釋什麽,卻被漫天的嘶吼罵聲打斷。

“九嬰,你怎麽能殺了天道之子?”

“你這樣做根本是置族人於不顧!”

“九嬰,你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

九嬰從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一直以為殺了邊讓,世界會變好的,卻沒有想到殺了邊讓,世界變成煉獄。

他被當成罪魁禍首,推出去贖罪。

曾經讓他去殺九嬰,遞給他武器的楮墨,可是現在卻避開他的目光,冷冷道,“若是能殺了九嬰,平息天怒,那就隻得如此。”

九嬰忽然冷笑一下,看向族裏的那些人,他們明明知道他為什麽會殺邊讓?他這樣做的為的又是誰?可現在惹怒天道,他們就要推他出來擋罪。

他愛的人,利用他,傷害他,要他死。

而愛他的人,卻被他利用,被他傷害,被他殺死。

他心裏隻覺得滑稽,太可笑了,自己這一生活得太慘了,居然把在這世界上唯一真正愛他的人殺死了。

可是他現在還不能死,他要複活邊讓。

九嬰欲施法逃跑,剛一動身便被楮墨抓住。

“九嬰,犧牲你一人,救下整個中荒。”

“為什麽救下中荒的責任又在我的身上?可中荒又為我做過什麽?鬆手……”

他嘶吼著顯出原形,九顆腦袋,十八隻眼睛,凶狠的瞪向眾人。

“對不起了,九嬰。”

楮墨和幾位長老聯合起來,施法直接將九嬰的身體釘在原地。

“他讓天道之子魂飛破滅,隻怕殺了他,不足以平息天道的怒火!我們要將他的九顆腦袋割下來,以極音八卦陣封印住,獻祭於天道,隻有這樣天道才能看見我們認錯的決心。”

“好。”

“族長你們快點,我的孩子隻剩下一顆腦袋了!”

幻境裏,九嬰放棄了掙紮,笑著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砍斷,肉身被施加陣法隕滅掉。而他的腦袋也被一顆顆砍掉存在極音八卦陣內。

隻是最後一顆腦袋被封印時,九嬰仰天大叫,“若我衝出封印,必會用全族人的血重塑我的身軀。”

——

司瀾早在九頭蛇族砍九嬰的身體時,便已經不忍再看下去,捂住了昊微的眼睛。

原來史書上寥寥幾筆的話,隱藏著無數人的鮮血,親眼目睹十萬年前發生的這一係列悲劇,心情又是另一種。

“中荒的人,大概還沒有意識到操控他們命運,肆意玩弄他們人生的罪魁禍首,不是邊讓,而是天道。”

天道為了平衡六界運行,早就想削弱那些大妖,如今他們殺了邊讓,給了天道降天譴最好的借口。

事實上,他們不殺邊讓,邊讓也活不了多久了。

天道三子隕滅,已是必然之事。

諦行三年結束後,又十年,另一位天道之子梵嶼,因為反抗天道,而魂飛破滅。

諦行三十年,君黎,順劫殞命,是唯一一位死的不那麽慘烈,還能轉世輪回的天道之子。

司瀾看到九嬰在被殺前,將那個珠子藏進口裏,隨著腦袋一同被封印在陣法中。

他正打算去找的時候,一個黑影忽然憑空出現,那黑影徑直走向其中一個腦袋,伸手施法,下一瞬,那顆紅色珠子便懸空而出,正好從司瀾眼前滑過。

司瀾這才得以仔細觀看珠子,看完後,表情瞬間僵住。

距離近了,他才看到那珠子確實如九嬰說的那樣,顏色泛紅透明,其間凝著點點血漬。

然而九嬰卻沒有說,那血玉外麵還鐫刻著浮雲紋。

而謝離的本體——與司瀾伴生的那枚血玉,亦刻著相同的浮雲紋。

隻是謝離的本體,要比眼前的珠子大許多,且其間點點血跡已經匯聚於玉佩右下側,狀若幼胚。

因此,司瀾卻從來都沒有將九嬰要找的珠子,與謝離聯係到一起!

這時,那黑影轉過身,露出一張精致俊美的麵容。

司瀾看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的瞳仁是藍色的。

這是天道之子梵嶼的標誌性眼睛!

司瀾不由驚訝,激動扯著昊微的衣袖,示意昊微趕緊看梵嶼。

昊微卻扯了扯他的衣袖,抬頭示意他向身後看去。

他轉過身,隻見不知何時身後忽然站了一個穿著白袍子,戴著帽子的人。

那人身形頎長纖細,即使麵容被帽簷遮擋住,但一身風華,絕代之姿,卻遮不住。

司瀾心髒突然快速跳動,激動到無以複加,隻得緊緊攥著昊微的手。

這個人是君黎!

是他崇拜了一千多年的偶像!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還能跨越十萬年,追星成功。

“邊讓真是個傻子。”梵嶼忽然冷冷道,向君黎伸手攤開那顆血玉,“你看。”

君黎從陰影中走出來,緩緩摘掉帽子。

那帽子每向下移一分,司瀾的心便激動一分,以致於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有多用力攥著昊微的手。

待君黎的麵容全部露出在外後,司瀾表情陡然垮掉,露出幾分驚訝,幾分驚悚。

不是因為君黎長得醜或者長得怪,而是因為君黎怎麽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9-15 00:32:56-2022-09-15 19:41: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葡萄幹葡萄幹 2個;36425480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