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嬰眼珠子的血色緩慢消失, 蛇紋也在一寸寸退下去,掐住蛇母的手臂忽然使不上力氣了。

它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臂,還想要抬手, 但體內好像有另一股力道在阻止他, “怎麽會這樣?”

不過是轉眼間,司瀾便已經重新占據身體的主導地位, 而九嬰的精神體被禁錮在了一個漆黑的世界中, 不,確切來說,是一個漆黑的牢籠。

司瀾早已提前在自己的身體裏下了個陣法, 以自己的肉身為牢籠, 封禁住九嬰這顆腦袋的精神體。

九嬰瘋了般咆哮怒吼,“司瀾……你……怎麽會這樣?你不是已經法術全無了嗎?”

“啊?你是指曲澤給我喝的那杯水嗎?”司瀾漫不經心望向曲澤,曲澤從地上爬起來,擦拭掉嘴角的血, 恭敬的站到司瀾身邊。

司瀾一臉驚詫, “曲澤,你怎麽吐血了?”

曲澤餘光睞向昊微, 麵上卻沒說什麽, 隻輕輕咳嗽著, “尊上,不礙事。”

昊微此刻看到曲澤恭敬的站在司瀾身旁的模樣, 短暫愣了一下, 隨後聯想到先前司瀾的那些「心大」的行徑, 恍若明白什麽。

一股被戲弄的怒火在心底悄然升起。

自己真的是白擔心他了。

虧他還打算耗損修為, 將九嬰的精神體從司瀾肉身裏打出去。

同樣, 九嬰心中此刻也升起一股被戲弄的怒火, “曲澤,你背叛了我?!”

九嬰現在和司瀾共用一個身體,雖然不占據主導地位,但是卻能通過司瀾的身體,見之所見,聽之說聽,言之所言。

曲澤木訥著表情回道,“我沒有背叛你,因為從始至終我都不是你的盟友。”

九嬰似是難以接受,嘶吼道,“不是我的盟友?我不是已經讓你看到他怎麽斷了你的胳膊嗎?你為什麽還要為這種人賣命?”

“他是我師尊,莫說是一隻胳膊,便是他要我的命,我也會給他。”曲澤一字一頓道,表情巋然不動。

司瀾不由點點頭,這個徒弟沒白疼,似是想殺人誅心,他又道,“其實在你第一次找到曲澤後,曲澤就將你說的那些話稟報給我了。”

“……”九嬰。

九嬰的怒火在黑暗中無處可泄,瘋了般嘶吼咆哮著,不願意相信自己像個傻子一樣,一直被被玩弄著,“既然你從始至終什麽都知道,那你怎麽還會被騙到這裏來?”

“因為不是你想要見我,而是我有事情要找你。”

“你有事要找我什麽?”

“是,我想知道,你當年是用什麽方法殺死邊讓的。”

司瀾的話問完,邊上的昊微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司瀾。

邊讓是天道之子,超越六界五行,不受輪回管控,一般的方法根本殺不死他。

而如今,與天道之子同等修為等級的是神皇級別。

目前在六界僅有兩位達到神皇級別,一位是早已閉關上萬年的啻憂神君,另一位便是昊微自己。

昊微凝眸看向司瀾,不明白司瀾為什麽要問九嬰這個事?

九嬰冷笑一聲,心裏對曲澤背叛的事情耿耿於懷,於是故意道,“好啊,你想知道這個事是嗎?那你殺了你這個徒弟,我就告訴你。”

司瀾挑眉,“當真?”

“當真!”

司瀾抽出長鞭,站到曲澤對麵。

曲澤即使聽到司瀾和九嬰的對話,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永遠沉著臉,眼神無比堅定的看著司瀾。

仿佛能為司瀾而死,是他的榮幸。

司瀾抬起長鞭,瞬間化作利劍,青色的劍光直直朝曲澤劈過去。

隻是在曲澤頭頂上方時,司瀾突然轉變了方向,砍向金玨仙盒。

“不要……”

九嬰見此情形,肝膽俱裂的喊了一聲,它看到金玨仙盒被龐大的劍氣,砍出一道裂痕,那裂痕慢慢擴大,砰的一下炸裂開來。

九嬰的心也隨之炸了下。

金玨仙盒四分五裂,掉落在地上,露出盒子內的絳玉珠,在黑暗中閃爍著紅色幽光。

司瀾緩慢走向絳玉珠,凝眸仔細打量著。

那九嬰也趁機打量著絳玉珠。

這珠子通體剔透,顏色純正,算是絳玉珠中的上等佳品。但再怎麽上等,它也不過是顆絳玉珠,對於修士來說,倒是有幾分用處。但是對於神仙妖魔來說,這顆珠子卻作用不多。

靠它來提升修行,還不如多去摘幾個人參果。

司瀾不明白九嬰廢了半天的勁,怎麽就為了這麽一顆珠子?

九嬰視線緊緊黏在那顆珠子上,然而越看,越察覺到不對勁。

這顆珠子,不是他要找的東西。

即使過了十萬年,被封印了那麽久的記憶,但他不會忘記那個東西的模樣。

他的精神體最初從封禁中蘇醒過來時,無法動彈,隻得慢慢修煉恢複。而在這其間,他聽到玄靈門的某任掌門和弟子聊天,得知這裏封印了金玨仙盒,盒內藏的紅色珠子是稀世珍寶,能佑玄靈門常青不敗。

他便以為那顆珠子,就是和他一起被封禁起來的東西!

他的精神體後來能動了,走遍極音八卦陣的十萬個虛幻場景,才找到金玨仙盒。

他發現第一任掌門在仙盒外布了封禁陣法,而解開陣法的口訣隻有第一任掌門才知道,無法通過陣法打開金玨仙盒。

那就隻能強行用武器打開,而金玨仙盒的材質是用昆侖山的玉石打造而成,質地異常堅硬,需得神器才能劈開。

這也是他盯上司瀾的原因之一。

司瀾手中的玄心鞭是上古三大神器之一,用它或許能劈開;

可是現在才發現,找了半天這個東西也不是自己所要找的!

他廢了那麽多心血,殺了那麽多魅蛇,每一步都走的小心又小心,可還是錯的離譜!

九嬰一時承受不住,精神體受到劇烈的衝擊,在黑暗中痛苦哀嚎著。

“為什麽會這樣?”

大抵是共用一個身體的原因,司瀾此刻莫名的共情對方,感受得到對方傳來的痛苦和絕望,心髒仿佛都要裂開了。

這顆珠子不是它要找的?

“為什麽要讓我蘇醒?是為了讓我永遠活在悔恨中嗎?殺了我吧!殺了我!”

九嬰嘶吼著話,張大嘴巴露出獠牙,突然開始攻擊陣法,大有魚死網破之意。

那巨大的衝擊力,一股一股衝向陣法,隨後又反彈到九嬰的精神體上,九嬰眉心湧出來一道道裂痕,精神體快要破裂了!

司瀾也受到影響,突覺喉嚨湧出一股腥甜,吐了口血出來。

九嬰若在他體內自爆,他必將也會受到重創。

司瀾連忙將絳玉珠放下來,閉上眼睛,雙手合在胸前,靜心施咒。但奈何九嬰一直在衝擊陣法,讓他根本靜不下心來,五髒六腑都在顫動,口裏的腥甜味越來越重。

他又吐了口血出來。

“尊上!”

司瀾不敢睜眼,繼續施加禁製,正焦慮時忽然感覺一股靈力湧入到體內,為他抵擋住陣法的衝擊。趁此機會,他連忙在體內又加了一層封印,逼得九嬰無法動彈,連自爆也做了。

“放開我……你不殺我,我要殺了你……”九嬰目眥盡裂,咬牙切齒威脅著話。

司瀾睜開眼,擦拭著嘴角的血漬,無可奈何道,“你要找什麽東西?我們做個交易,我來幫你找,你告訴我你是怎麽殺掉邊讓的。”

聽到這話,九嬰的情緒緩緩鎮定下來,隻是不敢輕易相信司瀾,被欺騙和戲弄的陰影還蒙在心頭。

“我要怎麽信你?”

“你信不信我不重要,但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回那個東西,你隻能靠我。畢竟除了我,你也找不到更適合的人選。”

九嬰沉默下去,思考著司瀾的話。

司瀾目前的確是他接觸到的人中最合適的,如果司瀾肯幫他,那想必還有機會可以找到那東西。

“好。”

“你要找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是一顆紅色的血珠,宛若拇指般大小,血珠晶瑩透明,但其間似有點點血跡凝於其中。”

司瀾從未見過這個東西,聽他敘述,也隻覺得雲裏霧裏,不甚清楚。

“它是誰給你的?”

“是邊讓。”九嬰聲音忽然低沉下去。

司瀾咂舌,他廢了那麽大的勁就為了找邊讓送給他的一個東西?

甚至還將那個東西看得比命還重要?

他先前以為那金玨仙盒裏可能藏的是邊讓的屍體,便慎之又慎,不敢主動攻擊,等著那九嬰主動入他的身,將金玨仙盒露出來,他才敢抓九嬰。

司瀾腦海頓時生起萬千思緒,試探性道,“那邊讓有說那個東西是什麽嗎?”

九嬰沒說話,沉默下去,大抵是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司瀾聽不到他回答,隻好憑空幻化出筆墨和布帛,在布帛上畫出那塊血珠。

“是這樣嗎?”

“嗯,差不多,血跡再稍微加重一點。”

司瀾按照要求修改,下意識道,“你的記性挺好的,過了十多萬年,居然還記得這塊珠子長什麽樣。”

九嬰又沉默下去,異常的沉默。

怎麽可能會忘得掉?

最後一幕,那個人臉色蒼白,將珠子交給他。

那人說,即使魂飛魄散,也殺不了他,他還會重新投胎,墮入輪回。

“北川雪盡,吾歸之時。”

如過北川已經雪盡,他墮入輪回,那是不是已經投胎很多次了?

想必,他的人生有喜有悲,有愛有恨,唯獨沒有他了。

“六界甚廣,這顆十萬年前的珠子恐怕不太好找。”九嬰嘶啞開口,赤目猩紅如血。他不想等了,一刻也不想等了。

那是邊讓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也是複活邊讓的唯一希望。

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他也想再看它一眼。

“我可以傳送你回到上古時期,找到當初將珠子從我身上偷走的人。”

司瀾聞言,不由驚訝挑眉。

傳送回上古時期,這是傳回咒嗎?

淨穢咒便是來自於傳回咒,進入到咒法中的人,都無法影響過去,但又不一樣,淨穢咒隻能看到已故之人生前一年的場景。而傳回咒卻不受限,超越輪回,能回到過去任何一點。

司瀾擰眉道,“以你如今的修為能完成傳回咒嗎?”萬一半路出了事情,他被卡在六道輪回間,或者被迫永久停留在上古時期,那就慘了。

九嬰半是安撫半是引誘,“我可以完成,你若是想知道我是怎麽殺死邊讓的,那你就親自去看看。”

司瀾感覺到自己若是拒絕它了,它便絕不可能告訴他殺死邊讓的法子。他沉默了會兒才開口,“既是如此,那我再加一個條件,你將傳送咒的咒術傳給我。”

在天道未造人界之前,僅有神仙妖魔冥五界,適時群雄薈萃,咒法迸發,整個世界都在血腥暴力中延續生命,但同時也在強大盛旺中飛快發展。

後來,天道造了人界之後,為平衡規則,不惜讓掌控五界的三位天道之子隕落,還降天譴於五界,重創五界中的強者。

在此期間,許多法術和神器也消失在曆史的浩瀚洪流中。以致現如今誰撿到一個上古神器,就能隨便在六界叱吒風雲。

九嬰沒想到司瀾這人不僅狡詐,還貪婪,居然盯上他的咒術。

九嬰惡狠狠的咬住牙,不想同意,但轉眼想,自己都要死了,留著這些也沒什麽用。他努力在心中說服自己,心不甘情不願道,“好。”

司瀾嘴角一勾,將九嬰的精神體從體內放出來。

九嬰的麵容與先前相比,判若兩蛇。

現在的九嬰,麵部俱是裂紋,雙目猩紅憔悴,絲毫不見先前搶奪司瀾肉身時的那股霸氣和恣意。

仿佛一瞬間,他老了幾千歲。

司瀾繼續問了些傳回咒的規矩,得知陣法若是出了問題,一旦留在過去,他將會法術全無,變成普通人。

而他對過去施加的影響,若是違背了曆史,將會被天道扭正,甚至有可能天道會為了秩序,徹底抹殺掉他的存在。

曲澤聽完話後,向來木訥的臉總算露出點情緒,擰著眉頭走到司瀾跟前,低聲道,“尊上,萬一陣法出了問題怎麽辦?”

“不會,我想他也應該是真心想找那顆珠子,不會讓陣法出問題。”司瀾遞給曲澤一個安撫的眼神。

九嬰看到曲澤這副擔心的模樣,不由沉下嘴角。

這個小兔崽子看起來很愛司瀾,愛到毫無底線,所以當初自己為什麽會相信小兔崽子要司瀾血債血還的話?

九嬰直到此刻心裏還有些憤憤不平,覺得自己輸得一塌糊塗隻是找錯了人而已,如果當初找的是司瀾身邊的其他人,或許早就成功騙到司瀾的肉身。

九嬰冷淡開口,“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現在害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好處了。”

司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九嬰閉上眼睛,念著口訣,聲音縈繞在山洞內,低沉醇厚,卻又莫名詭譎。

司瀾腳下,湧現出一道星月型陣法,散發著金色光芒,一點點將司瀾包裹住。爾後,司瀾的身形瞬間從陣法內消失,置身於六道輪回間。

輪回道上,三百三十三道齒輪飛快旋轉,九嬰的聲音仿佛穿越輪回在他耳畔響起。

“你查到血珠的下落後,取出掌心血便能破陣,重新回到現實世界。”

“好。”

眨眼見,司瀾已被傳送到陌生的世界,身體急速下墜,跌落到草地上。他剛穩住身形,看到一道白色身影也從天而降,他本能的接住對方。

“小東西?”他看著懷裏白白嫩嫩的小人兒,又驚又嚇道,“你怎麽跟著過來了?”

昊微穩住身形,麵色淡淡,“不知道。”

“……”司瀾。

不知道這陣法出了什麽事,怎麽會將小東西也傳送過來,他隻好輕聲叮囑他,“你跟著我,不要亂跑。”

“嗯。”昊微應了一聲。

司瀾打量著四周,兩人被一層褐色結界包裹住,與眼前的世界生生割裂開來。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茫茫荒漠。

天空亦是淡淡的荒漠色,不見白雲,不見山鳥。遠處天際線與地平線相連,融為一體,似無邊煉獄,充斥著死亡絕望的氣息。

——

九嬰施展完傳回咒後,臉色微微一變,“好像出了點差錯。”

曲澤聽到這,二話不說,左手舉劍冷冷抵向九嬰,“出了什麽錯?”

“傳送時間出了問題,讓他回早了。”

或許是因為十萬年沒有施展咒術,手法生疏了才會出現紕漏,也或許是他壽元將盡,力不從心。

九嬰看著曲澤擔憂的麵龐,咬了咬牙,“你放心,他不會有事,我就算是撐著最後一口氣,也會將他送回來。”

曲澤這才收回長劍,一動不動站在陣法前,守著陣法。

不知想起來什麽,他轉身尋找天界小太子的身影,發現不知何時小太子不見了!

那小太子是離開極音八卦陣了,還是也跟著司瀾去了上古時期?

曲澤目光落到陣法上,眉頭蹙了蹙。

——

司瀾和昊微二人還在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這裏荒無人煙,連個會喘息的生物都沒有,九嬰為什麽要將他們傳送到這裏來?

正疑惑間,忽然地動山搖起來,前方卷起漫天塵土,隻見一隻巨大的腦袋在塵土中若隱若現。

不對,是一群巨大的腦袋!

司瀾連忙拽著昊微躍到半空中,透過飛揚的塵沙,才看到那些巨型腦袋是九頭蛇。

明明隻有兩隻妖蛇,可卻有十八個腦袋,甩著尾巴朝前跑時,氣勢磅礴,聲勢浩**,宛若一群妖獸出山。

這兩隻九頭蛇一邊跑一邊說著話。

“是不是上次送的十個戰士,讓邊讓不滿意?”

“應該是的,這次不知道又是誰家的孩子倒黴了……”

司瀾聽到這,拽住昊微的手,立即跟在這兩隻九頭蛇身後。

這兩隻九頭蛇一直朝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處綠洲旁停下來。

那兩隻九頭蛇立即幻化出人形,走進族群內。

此刻,九頭蛇首領坐在高位上,一隻手曲起抵在下巴上,神色凝重。而其他九頭蛇則聚成一圈,圍著首領,嘰嘰喳喳說著話。

“我們已經獻上十個戰士給他當做獵物捕殺了,他居然還要降罰於我們!”

“我看應該是上次摺雨的事惹到他了,所以他就一直在故意找我們麻煩”

“不,即使沒有摺雨,他也照樣會來挑刺,聽說九尾狐一族僅僅因為有女子多看了他一眼,他便將人的眼睛挖掉!”

眾人聽到這,都沉默不語。

過了會兒,不知是誰突然道了句,“難道我們中荒就要一直這樣被他壓迫嗎?”

“噓……”

那年幼的九頭蛇剛說完話,便被其他九頭蛇捂住嘴巴。

坐在高座上的首領睜開眼睛,紅色瞳仁斂著幽光,仿佛淬著鮮血在其中。他緩緩站起身,一字一頓警告,“休得妄言。”

這話剛落下來,下一瞬,一股強大的氣息便從天際直接襲向九頭蛇族群,精準找到剛剛開口抱怨的幾隻九頭蛇。氣息劃過他們的脖頸,霎時,砍掉他們的八顆腦袋,鮮血從他們脖頸迸出。

而襲向那小九頭蛇的氣息,被首領以身給擋下。

“唔……嘶嗬……”

被砍掉八顆腦袋的九頭蛇們,被迫現出原形,靠著那僅剩下的一顆腦袋,在地上痛苦的叫喚著,苟延殘喘著。

而他的族人們見到這情形,嚇得瑟瑟發抖,根本不敢向他們伸出援手,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司瀾看到眼前這場景,下意識的捂住小白龍的眼睛。

果真如書中所記載的那樣,邊讓統治中荒時,嗜血暴戾,亂殺無辜,難怪後來會被九嬰殺死。

隻是不知道,此時這群人中誰是九嬰?

司瀾努力在人群中找九嬰,可惜沒見過幻化成人形的九嬰,分辨不出來。

這時,司瀾看見遠處八匹天馬載著一輛巨大的馬車朝這邊駛過來,馬車穩穩落在高座上,那八匹天馬隨後化作雕像立於馬車八個方位。

夾雜著血腥味的微風吹動馬車上的白色帳幔,帳幔內人影朦朧,聲音卻清晰冷冽。

“這就是妄言的下場。”

一眾九頭蛇敢怒不敢言。

那簾中的視線,直直落在首領懷中,看著那被嚇哭的小九頭蛇,似笑非笑道,“楮墨,你知道忤逆吾的下場嗎?”

首領跪倒在地上,“這個孩子口不擇言,是我這個首領沒有教導好,所以主上你若罰,就罰我。”說完話,楮墨溢了口鮮血出來,是先前替小九頭蛇當下的氣息而受的傷。

簾子內的人,發出一聲輕蔑的笑。

那笑聲,讓一眾九頭蛇心中的仇恨和憤怒飆升到極致。然而在絕對力量麵前,他們卻不得不隱忍。

一道氣息宛若銀劍從簾中飛快衝出,直接擊中楮墨,楮墨身體連連後退,撞到大樹上,吐了口血出來。

可楮墨卻立即跪在地上謝恩,“謝主上手下留情。”

“這一批戰士挑好了嗎?”

楮墨麵露難堪,攥緊手指,“挑好了。”

那些被選中的戰士,會被當做獵物,供邊讓捕獲,也會被當成角鬥場的野獸,與其他族群搏鬥,供邊讓一樂。

基本上送過去的戰士,十死九傷。

最後活下來的那一個往往精神受創,也變得不正常。

“喊他們過來,讓吾看看。”

邊讓說這話時,就像是在挑選東西,居高臨下,漫不經心,完全將他人生命視作螻蟻。

楮墨喚來十位戰士,走到馬車前,“主上,請過目。”

這十位戰士,身形高大強壯,**著上半身,展現出強健有力的胸膛和臂膀。

馬車裏伸出一隻纖細白嫩的手,挑開帳幔,眾人見狀下意識低下頭,不敢看那馬車上的人。

司瀾帶著小白龍轉了個方向,可惜還沒來得及看清邊讓的麵容,那簾子又放了下來。

邊讓冷冽的聲音響起,“但願他們能多撐幾日,讓吾不要那麽無聊。”

邊讓說完話,要離開,楮墨又開口道,“主上,這次九頭蛇一族還為您準備了十位美人。”

這話說完,帳幔內的人,久久沒有出聲。

九頭蛇族也莫名陷入到死寂中去,各個都緊張的攥緊手指,連口水都不敢吞。

這位主,自誕生以來,十萬年還從未有過伴侶。

曾經九尾妖狐一族,企圖用第一美人來勾引邊讓,卻被邊讓硬生生挖掉了她的眼睛。

自此之後,中荒便不再敢有人對邊讓使用美人計。

這一次,楮墨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想要賭一把運氣。

好在,帳幔裏邊讓的聲音懶懶的,“帶上來看看。”

楮墨輕舒口氣,立即讓人將十個精挑細選的美人帶上來。這十個美人,或小巧玲瓏,或高挑婀娜,各有千秋。

然而簾子裏的那道目光掠過美人兒的臉後,未作一絲停留。

“這便是九頭蛇族的美人嗎?”

邊讓忽然掀開帳幔,走了出來。

一眾九頭蛇嚇得紛紛將頭低得更深,根本不敢看邊讓的臉。

他們不知道邊讓要做什麽,隻能用餘光看見邊讓穿梭在眾人之中,腳步最後停在角落。

邊讓輕輕挑起一位黑衣少年的下巴,逼著對方抬起頭。

“吾看,這位才是最美的。”

一眾九頭蛇聞言,紛紛看向角落,見到那個被挑中的人後頓時表情迥異。

黑衣少年臉色一點點窘迫起來,耳根泛紅,伸手想要推開邊讓的手,可卻被邊讓反手握住。

“吾要他了。”邊讓不容置喙。

楮墨張了張唇,“主上,他是……”

“怎麽,他不美嗎?”邊讓眯起眼睛,笑意不達眼底。

楮墨立即忍下心裏的話,低下頭回道,“美。”可是再怎麽美,那個黑衣少年也不是美人,而是個男子啊。

楮墨和一眾九頭蛇心裏都充滿疑慮,但也不敢說什麽,那黑衣少年在被邊讓帶上馬車時,本想出手反抗,可是在對上楮墨的視線後,黑衣少年又咬著紅唇,收回了手。

八匹天馬化出原形,騰空嘶鳴一聲,駕著馬車離開。

司瀾和昊微也緊緊跟在馬車後麵,聽到馬車內傳來邊讓漫不經心的聲音。

“告訴吾,你的名字。”

“九嬰。”

司瀾和昊微聽到這差點一趔趄,兩人都沒想到,那個清秀英俊的黑衣少年居然會是九嬰!

怎麽判若兩蛇?

歲月還真的是把殺豬刀。

尤其是這「豬」還被殺了十萬多年。

馬車駛向九重天,眼前的世界,白雲浮遊,仙鶴歸鳴,俄見瓊樓玉宇,丹楹刻桷,美不勝收。

這與九頭蛇一族所生存的環境,不啻雲泥之別。

馬車停在最高處的仙山上,仆人們抬著一頂小轎過來,其中一人跪在轎子旁,雙手撐地。

邊讓掀開帳幔,興許是突然看到刺眼的光芒,眯了眯眼,唇角溢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他踩在那人的背下了馬車,坐到轎子中。

司瀾這才看到邊讓的麵容,確實如書中記載的那樣,銀發玉麵,男生女相,陰柔俊美,隻是渾身都透著一股病態、暴戾、偏執的氣息。

他仿佛是一個矛盾體,具有這世間最陰柔美麗的麵龐,卻又具有最殘忍血腥的性子。

九嬰也下了馬車,跟在轎子旁,麵容興許是因為緊張而充血,臉頰微微泛著紅,一雙眼睛明亮如水。

此時的九嬰,換算成人類的年齡的話大概在十六七歲左右,身段修長,已初具成熟男人的身形,但麵容還有些幼稚。

司瀾仔細打量著九嬰,不由點了下頭,道,“邊讓還挺有眼光的,沒想到九嬰肉身居然長得如此俊美。”

說完話後,司瀾感覺到身邊的昊微氣息忽然一沉,本能的又補充了句話,“可惜我不喜歡蛇,涼冰冰的,抱著不舒服。”

昊微撇開頭,冷著臉追向小轎子,“九嬰的傳回咒出了問題,將我們傳回到他和邊讓初識的場景,不知道這距離他殺邊讓有多長時間?”

畢竟傳回咒裏一年,現實世界一日。

他們若是在這裏待久了,現實世界也會生變動。

“我沒記錯的話,九頭蛇族遭遇天譴是在諦行三年,而九頭蛇獻美人給邊讓是諦行一年。”

昊微頓了下,側目看向司瀾,沒想到司瀾記性這麽好。

司瀾察覺到昊微的視線,剛想看他,他又移開目光了。

兩人一時沉默無言,飛了一段時間,司瀾忽然激動道,“既然回到了上古時期,那我豈不是可以看到偶像?”

昊微微微皺眉,雖然不理解偶像是什麽意思,但是從司瀾的態度中,能夠感覺到偶像是司瀾很喜歡的人。

“邊讓是天道之子,那他一定也會去見君黎!隻要跟著他,那我也能見到君黎!”

司瀾兩眼頓時泛起小星星,君黎掌管中天,治理手段剛柔並濟,對待子民謙卑仁和,是唯一深受子民愛戴且自然隕落於六界的天道之子。

年幼時,司瀾曾看過不少君黎撰寫的書,被其仁和善良且又瑰意奇行的思想和行徑所吸引。

可以來說,君黎是司瀾在修行、認知方麵的的啟蒙老師。

昊微聽到這,嘴角一撇。

原來司瀾的偶像是君黎啊,不過,他也挺喜歡君黎的。

畢竟另外兩位天道之子,一個比一個瘋。

“好無聊。”轎子內忽然傳出來邊讓的聲音,頓了頓,那聲音又響起,“去鬥獸場。”

“是。”

仆人轉了方向,抬著小轎子朝鬥獸場走去。

九嬰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隻得亦步亦趨跟著。這一路,邊讓除了問過他的名字後,就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

還未靠近鬥獸場,便聽到一聲嘶吼聲從裏麵,那是屬於獅子的吼聲,嘶啞絕望,震得人頭皮發麻。

周遭空氣充滿濃鬱的血腥味,是無數族群戰士的鮮血,交織在一起的味道。

不是屍城,卻堆滿屍骨。

九嬰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他的哥哥……也是死在這裏麵。

邊讓下了小轎子,側目看向一旁的九嬰,九嬰卻沒有避開邊讓的視線,睜著泛紅的眼睛,眼神直勾勾盯著他。

邊讓神色微怔,忽而勾唇笑了下,卻沒說話,坐到高台上,手指輕輕敲著椅把。九嬰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旁的仆人推了過去,乖乖站到椅子旁。

鬥獸場內,身形龐大的雄獅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數十個仆人合力將那巨獅的屍身拖了出去。

剛剛那道絕望的嘶吼聲,應是雄獅垂死前的最後掙紮。

戰勝雄獅的,是一隻地龍。

司瀾看到地龍的時候,忍不住瞟了一眼昊微。

在上古時期,還沒有將龍分為等級,這時候地龍、天龍、真龍都是一個族的,所以這地龍,也算得上是昊微的某個祖宗。

昊微神色倒是沒有任何變化,目光靜靜的望著那鬥獸場。

司瀾沒想到這小孩性子嬌氣,但是膽子卻一點也不小,若是別的孩子看到這場麵,恐怕早就嚇得躲到他懷裏去了。

思忖了下,為了孩子能健康成長,司瀾輕輕將昊微攬進懷裏,伸手捂住了昊微的眼睛。

“這些畫麵太血腥,不適合小孩子看。”

“……”昊微。

昊微麵上有些無語,但也沒有推開司瀾的手,竟覺得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從對方手上傳來,很好聞,不忍推開。

他施法透過司瀾的手,看到鬥獸場內的場景。

那雄獅被拉下去後,又放進來一隻九頭蛇。

高台上的九嬰看到那隻九頭蛇後,情緒有些激動,斂著眉,眼神一動不動。

邊讓漫不經心問向一旁的仆人,“這隻地龍戰勝幾隻妖獸了?”

“回主上的話,地龍戰勝了六隻了。”

邊讓嘖了一下,懶懶靠在椅子上,“那再戰勝這最後一隻,就是七連勝了,不愧是地龍。”

不知想起什麽,邊讓又笑著道,“下次,抓來一隻真龍試試。”

九嬰聞言,目光凶狠的瞪向邊讓,但邊讓卻好似沒有看到,目光仍專注的望著鬥獸場內的情景。

興許是殺紅了眼,那地龍在看到九頭蛇出現後,立即嘶吼著朝九頭蛇撲過去,九頭蛇倉皇避讓,隨後,九隻腦袋紛紛張大嘴巴,朝地龍咬過去。

地龍立即甩起尾巴,豎起根根龍鱗,打向九頭蛇。九頭蛇有幾隻腦袋直接被巨龍的尾巴摔斷,還有幾隻腦袋緊緊咬在了地龍的身上。

地龍和九頭蛇瞬間都發出痛苦的吼聲,互相撕扯毆打著。

不一會兒鬥獸場便被打得碎裂開來,濺起一片塵土,遮住了眾人的視線,根本看不清鬥獸場內的情形。

下一瞬,塵土中現出一隻黑色龍爪,徑直朝著高台上的邊讓襲擊過去。

邊讓反應迅速,瞬間握住了對方的爪子,這時另一側一隻巨大的蛇頭朝邊讓咬過來,邊讓扭斷龍爪後,輕輕一側,避開蛇頭的撕咬,

蛇頭還想要再發動攻擊,邊讓早已閃現到對方的身後,身影如魅,速度不可思議,那顆蛇頭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經被邊讓擰斷了。

巨龍甩起殘破的巨尾,帶起強大的氣流,勢不可擋掃向邊讓,邊讓沒有躲避,眼神閃爍,反而露出濃濃的嗜血欲望。

那巨龍尾巴在靠近邊讓腦袋時,邊讓倏然抬手捏住了龍尾,隻聽哢嚓一聲,龍尾斷裂開來,鬥獸場內瞬間傳來巨龍的痛呼聲。

“嘶……嗬……你這暴君,必不得好死!”轟的一聲,巨龍跌到在地上,睜著碩大的血眸,死不瞑目。

而那九頭蛇還剩下一個腦袋,看到這種情況,嚇得轉身就要跑。

邊讓望著九頭蛇的背影,眯了眯眼。

這一龍一蛇,居然還商量好一同反水。

嘖嘖。

邊讓右手聚集氣息,化作長劍朝那九頭蛇刺過去。

九嬰見狀,立即飛身上前,施法抵擋住邊讓的攻擊,奈何他修為不如邊讓,被氣息所傷,吐了口血,跌落進鬥獸場內。

一眾仆人看到這,都嚇得屏住呼吸。

在九重天內還從沒有人敢擋邊讓的攻擊,這新來的人,怎麽如此不懂事。

邊讓臉上始終掛著笑,慢悠悠落到鬥獸場內,與此同時,天上升起一道道屏障,遮住陽光。

鬥獸場內的光線,頓時暗了幾分。

邊讓站在九嬰麵前,饒有興趣道,“你放跑了那隻九頭蛇,不若……你跟吾打一場?”

九嬰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邊讓的對手,但在這一刻,他也沒有退縮,聽到邊讓的話後,直接嘶吼一聲,顯出原形,朝邊讓撲過去。

饒是九嬰有九顆腦袋,同時朝邊讓發起攻擊,可邊讓的速度卻是他的幾百倍,他甚至都沒有看到邊讓出手的動作,脖頸便已經被邊讓捏住。

好在邊讓似乎想跟他慢慢玩,捏住他的腦袋後,又甩開,根本沒有傷到他根本。

越是這樣他越惱火,加快速度,瘋狂的攻擊邊讓,但邊讓每一次都能輕鬆接收到他的攻擊,再輕鬆推開,就像是在逗小孩子玩樂一樣。

他忍不住嘶吼道,“怎麽,你沒力氣嗎?”

邊讓唇邊笑意更深了,眼中翻滾著嗜血的欲望,直接一腳便擊中九嬰的心口,將九嬰打得連嘔三口血。

九嬰感覺胸骨要斷裂了,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現在他的原形比那個人大了幾百倍,他看著那個人,就像在看著一個弱小的食物,但是為什麽他卻連他的身體都近不了!

為什麽會有這麽恐怖的修為存在?

天道到底是怎麽想的?

“認輸嗎?”邊讓似笑非笑問道。

九嬰被刺激到,不願意認輸,又嘶吼著朝邊讓攻擊過去,九個腦袋,九個心思,然而在邊讓麵前,他所有的小心思小計謀,都被一一拆解。

九嬰再次被打倒在地上,渾身是血。

邊讓依然笑著問,“認輸嗎?”

回答他的是新一輪的攻擊,邊讓似乎很有耐心,也很有趣味,每次打九嬰的時候,都不下最重的手,隻將九嬰打回去,一次次逼問九嬰認不認輸。

九嬰始終不認輸。

在一旁看戲的司瀾,都忍不住默默在心裏給九嬰認輸了。在絕對力量麵前,不管雞蛋怎麽磕石頭都會被石頭砸得稀巴爛。

這九嬰的性子太烈了。

司瀾忽然間覺得自己應該重新認識一下九嬰。

“嘶嗬……嗬……”

九嬰被打出人形,幻化不了原身,一身黑衣被鮮血染頭,明亮的眼睛亦是充斥著鮮血,咬著牙惡狠狠的看著邊讓。

他的手指斷了八根,卻靠著剩下那兩根支撐起身體,緩緩站了起來。

他要殺了邊讓!

如果能殺了他,就徹徹底底解放了族人,解放了中天。

他搖搖晃晃朝邊讓走過來,邊讓不動彈,垂眸看著他朝自己舉起手,然而手臂卻頹然落下,閉著眼睛,昏倒在邊讓懷中。

邊讓輕輕哼笑出聲,摟住九嬰的腰,視線落在九嬰的耳根上。

此刻這張臉,隻有這耳根還是白皙的,沒有被血糊上。

“真是個性子倔的小孩。”

可他偏偏就喜歡性子倔的。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各位寶們,我的二兒砸成功上架啦,我代替我的兒砸感謝各位小姨們的悉心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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