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莫名覺得小白龍生氣了,輕聲解釋,“此事說來話長,但謝離真的不是我的兒子。”

小白龍唇角微動,兩根龍須上下一撇,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休得胡言。”許邑突然冷下聲,嗬斥一眾師兄弟們,“師尊若是有在天之靈,知道你們如此造謠司尊者,隻怕要被你們再次氣死。”

幾個師弟師妹們還沒見過許邑發這麽大的脾氣,頓時都不敢說話了,憋著個氣跟在許邑身後。

司瀾不由點點頭,許邑現在身上有那股氣派了,想必將玄靈門交給他,樓玉也能夠安心,司瀾正想施法悄悄離開,這時一女弟子突然大叫起來,“啊……有大蜘蛛……”

“在哪呢?在哪呢?”

“在……在我身上……啊啊……”

那女弟子一邊拍著身上,一邊躲到大石頭後麵,視線猝不及防和藏在裏麵的司瀾對上視線。

“……”司瀾。

“……”女弟子。

“啊……救命啊……”女弟子這下叫的更大了,宛若見了個鬼,嚇得又蹦又跳竄出去。

司瀾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比大蜘蛛還要嚇人。

其他幾個弟子見到她反應這麽激烈,誤以為大石頭裏藏了妖物,迅速抽出長劍,將大石頭團團圍住。

“什麽妖物?”

司瀾無奈從陰影中走出來,“是我。”

“司尊者……”許邑連忙收回長劍,擺手示意其他弟子收劍,“您在這裏做什麽?”

話畢,許邑便看到司瀾此刻左右手各抓著一條魚,那兩條魚還活蹦亂跳的。

“……”許邑。

司瀾此刻也不知道是該扔了這個魚,還是該藏起這個魚,隻覺得夜風都散發著一股尷尬的氣息,讓人想遁地而逃。

他咳嗽一聲解釋道,“我本打算烤兩個魚墊墊肚子。”

許邑想著師弟師妹們剛剛說的話,應該都被司瀾聽見了,麵色窘迫起來,漲紅著臉,似乎想解釋什麽,可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司瀾見狀隻好道,“我先回去烤魚了,你們繼續。”

“司尊者……”

司瀾假裝沒聽到許邑的聲音,大步離開。

許邑望著司瀾離去的方向,懊惱拍著額頭,怎麽每次師弟師妹們胡言亂語時,總能被司尊者聽到?

想到這,許邑板著臉看向身後師弟師妹們,“以後你們再胡言亂語,就按照宗法伺候!”

——

司瀾挑了個清淨的地方,生起火,慢烤小鯽魚,不一會兒那香氣便從魚身上散發出來。

估摸著烤熟了,司瀾挑下一塊魚肉,放到樹葉上,遞給懷裏的小白龍。

小白龍看著魚肉,表情冷冷的。

先前它生魂回到天庭,查了下有關九嬰的記載,找到內容後便立即趕回來,本想將這個事分享給司瀾,可沒想到恰好聽到那群弟子說司瀾八卦的事情。

那個綠袍小頑童是司瀾的兒子?還是司瀾自己生的?

想到這,小白龍眼神直勾勾盯著司瀾的腹部。

還真沒看出來,他有這個本事。

司瀾見它不吃,自顧自道,“小東西,你該不會還在氣謝離是我兒子的事?”

小白龍瞬間炸毛,被戳穿心事後惱羞成怒,豎起渾身堅硬的鱗片,好似芒針紮在司瀾的心口上。

司瀾疼得一哧,慌忙將這小東西從懷裏抱出來,“怎麽陰晴不定的……”

難道是年齡太小的緣故?

不會說話,不會表達,便隻能動不動就發脾氣?

司瀾將小白龍放到地麵上,“謝離真的不是我的兒子,不過,謝離卻與我的關係匪淺。”

這件事情,司瀾自己也沒有搞清楚,據他娘說,當日他出生後,他娘在打掃蛋殼時發現裏麵還有一枚紅色珠子,他娘將那珠子鑿了個洞,串起來,當做他的護身符,一直係在他的手腕上。

他長大後發現那枚珠子也在靜悄悄長大,已經幻化成一塊玉石的模樣。

他便將玉石係在腰上,當做玉佩。

某日,他閉關修煉,忽然聽到懷裏傳來一聲啼哭,睜開眼發現一個光著身子的胖娃娃,趴在他腰間,正撕心裂肺的哭著。

而他腰間的那塊玉石,不見了。

說實話,他曾猜想那個紅色的玉石可能是他胎裏帶出來的膽結石,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膽結石」竟然是個胖娃娃。

司瀾將這段離奇的往事一一告訴小白龍,說完話後,心中還覺得離譜,“小謝離出生後,我通過他的靈虛查看他父母的血息,結果發現了三個人的血息。”

所以不管是兩父一母還是兩母一父,似乎都是場倫理大戲。

他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便小心翼翼隱瞞著,沒有對外詳細解釋謝離的來曆,隻說謝離是自己在逐雲峰腳下撿來的玉佩精,卻沒想到現在外麵造謠謝離是他的兒子。

他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比處子生子更詭異的,大概就是處男生子吧。

盡管他在魔界生活了一千多年,還沒聽說過誰有這樣的本事。

小白龍聽完司瀾的吐槽後,半闔眼眸,神情不辨。

“唔,真好吃。”司瀾的思緒很快便被烤魚吸引住,啃著香噴噴的魚骨頭,差點淚流滿麵。

他這一千年,為了隱藏身份,隻食仙露玉漿,沒有再吃過凡人的食物。如今吃這烤魚,哪怕沒有撒上調料,都讓他覺得美味無比。

他吃飽喝足後,美滋滋擦了下嘴角,揣起小白龍往回走。

寂靜的森林裏,月色如紗,透過繁密的枝葉灑落進來。枝葉間交錯的縫隙,像是一雙雙眼睛,注視著森林裏發生的一切。

司瀾看見曲澤還沒有睡著,竟然獨自一人朝森林深處走去,腳步極輕,宛若鬼魅一般。

司瀾沒多想,繼續走路,小白龍卻是扒拉了下他的衣服,暗示他去跟著曲澤。

司瀾察覺到小白龍的意思,笑著摸摸它的腦袋,“小東西,我徒弟要如廁,我們就不去湊熱鬧了。”

“……”小白龍。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單純」的大魔王?

他當初統一五界的時候,為什麽會放過魔界?

到底是哪個探子曾告訴他魔王司瀾修為深不可測,聰慧無雙的?

下次回天庭,小白龍決定開了那個探子。

曲澤走到森林深處,見四周無人後,伸手布下結界,防止外人看到結界內的情形。

那顆巨大的蛇頭慢慢出現,褐色的瞳仁半眯著,眼神透露著戾氣。

“接下來,你想辦法將他引到極音八卦陣內。”

“嗯。”曲澤麵無表情的應著話,眼神迎著蛇頭不卑不亢。

“必要的時候,以謝離要挾他。”

“好。”

“他有懷疑你嗎?”

“沒有,他很信任我。”

“你這樣背叛他,心裏不難過嗎?”

“怎麽算是背叛呢?”曲澤突然冷笑一下,緩緩伸出機械的右手,五根手指在半空中伸展收縮,做著艱難的握拳動作,“我這隻手臂,拜他所賜。如今,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複仇罷了。”

大蛇笑了幾聲,聲音嘶啞,“隻要你幫我做好最後一件事情,我便幫你再塑手臂。”

曲澤眼神微動,似是被這條件**道,“你既以重塑了脊骨,為何還要找什麽仙盒?”

大蛇沒有動,隻動了眼珠子,睨向曲澤,“無關緊要的事罷了。”

無關緊要嗎?

不見得。

隻怕開啟金玨仙盒,比重塑肉身對他來說更重要。

大蛇岔開話題,“他懷裏的那條小白蛇是什麽來曆?”大蛇感受不到那條小白蛇的氣息,要麽小白蛇沒有修為,要麽修為遠在他之上。

曲澤言簡意賅道,“我也不甚清楚。”

大蛇沒有再多問什麽,想著在這世間除了天上那兩位已達神皇級別,氣息難以琢磨外,其他人都不足為懼。

大蛇身形漸漸憑空消失。

曲澤撤回結界,站在月夜下發著呆。

待他回去時,看到司瀾靠在樹幹上閉目休息。

大抵是他的腳步聲驚醒了司瀾,司瀾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是他,輕聲道了句,“快些休息。”

曲澤沒說話,挨在司瀾邊上,盤腿打坐。

過了會兒,曲澤低聲道,“尊上,你有沒有想過重塑我的手臂。”

他本以為司瀾已經睡著,卻沒有想到司瀾竟然帶著睡意,輕輕開口,“想過,就是弄不了。”

是弄不了還是不想弄?

明明對於司瀾來說,重塑一隻胳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他卻說弄不了。

曲澤自嘲的笑了笑。

他不明白為什麽還在繈褓裏的自己,會被司瀾斬斷右臂。

這個向來自稱要以「仁」治理魔界的大魔王,卻對他那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