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這一覺睡得很沉,又做了噩夢。

在夢裏,他使不出法術,喊不出聲音,被一隻陰森可怖的蛇頭追趕,怎麽逃也逃不掉,最後被對方一口吞下,身體一點點被腐蝕掉,化作一團血水。

他是被懷裏的小白龍一爪子呼醒的,醒過來時有一瞬的迷茫,低頭環顧四周,玄靈門弟子和魅蛇族都還在休息,他的兩個徒弟也在邊上靜靜打坐。

他摸著被打的左臉,不解的看向小白龍,“怎麽突然打我?”

小白龍淡淡白他一眼。

剛剛它本來打算喝司瀾的血,結果發現司瀾的心跳異常的快,像是做噩夢了,它看他難受的模樣,便用爪子拍醒他。

真是好心當驢肝肺。

“尊上,怎麽了?”曲澤聽到司瀾的聲音響起,睜開眼詢問著話。

司瀾摸著龍角,“沒事。”

龍除了有逆鱗,龍角一般也是不給人摸的,可是這個司瀾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摸昊微的龍角。

昊微要氣炸了。

為了喝一口血,實在是忍辱負重。

曲澤起身去溪水邊打了水回來,分給司瀾和謝離喝。

小白龍看著忙碌的曲澤,微微眯起金瞳,真是有意思,這個人明明心懷不軌,卻將司瀾伺候的很周到,甚至做的比仆人都要好,也難怪司瀾沒有懷疑他身上。

玄靈門和魅蛇族的人也接連醒過來,雖然雙方和平相處了一晚,但今天早晨麵對麵,又是恢複互相抵觸對峙的局麵。

眼見雙方一言不合要打起來,司瀾先道,“大家的傷如果好的差不多了,那今天一起回玄靈山看看情況。”

“司尊者,我們玄靈弟子回去就行了,不需要他們過去。”許邑冷冷睨了一眼那雙頭蛇。

司瀾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雙頭魅蛇嗤笑一聲開口,“若不是為了找蛇母,你以為我們會去那破地方嗎?”

“你……”

聽到如此不遜的話,玄靈弟子立即抽出長劍,威懾雙頭魅蛇,小魅蛇們見狀則伸出蛇信子,怒目嘶嗬對峙。

司瀾搖搖頭,頗有些無奈開口,“我看你們精神都挺好的,那就現在出發。”

說完話他沒有理睬他們,直接施法飛向玄靈山。曲澤跟謝離跟隨在他身側。

謝離此刻心裏有些害怕,覺得人間太危險,想回魔界待著。可是曲澤和師尊都不走,他隻得哭喪著臉,拽緊司瀾的一截衣角。

司瀾落到玄靈山上,看見玄靈山被劈成兩半,一半被炸成碎片,滾滾巨石下,壓著瓊樓玉閣,浮世繁華盡付雲煙。而另一半山體染滿魅蛇的鮮血,嫣紅的血漬早已幹涸,宛若一道道褐色的瘢痕,蟄伏在巨石表麵。

周遭空氣是蛇血混雜著碎屑的味道,古怪刺鼻。

世間萬般,種種因果,渡人難渡己。

司瀾心裏不禁生出些感慨,拯救黎民百姓的仙尊,最後卻入魔自戕了。

不知道樓玉在最後那一刻,有沒有想到他的玄靈門,他的道。

或許想到了,隻是還是放棄了。

“師尊師娘在這裏!”

尖叫聲忽然打斷了司瀾的思緒,司瀾立即朝聲音的方向飛過去,看到堆積的石塊下露出一角紅色喜服。

司瀾施法移開石塊,樓玉和雲斕二人的麵容漸漸露出來,二人的屍身被陣法所保護,沒有被砸得麵目全非。

此刻樓玉和雲斕穿著喜服,雲斕依偎在他的懷中,兩人神情安寧,像是一對殉情的情侶。

司瀾先前猜測九嬰想要的肉身可能是樓玉的,卻沒想到樓玉的屍身還在,那九嬰想要的肉身是誰的?

司瀾腦海忽然響起雲斕先前說過的話。

“對不起,將您帶到這裏來,實屬無奈,隻是,我這一生的願望隻有一個,那便是嫁給師兄。”

當時他著急帶雲斕離開,沒有思考雲斕這句話的意思,現在仔細想想,似乎明白雲斕為何道歉了。

九嬰想要的肉身,或許不是樓玉的,而是他的。

司瀾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沒想到自己這個野雞本體,還挺受歡迎的。

許邑和一眾弟子跪在樓玉雲斕二人的屍身旁,哽咽不語。

天色漸漸暗下去,烏雲翻滾卷動,遠處驚雷閃電乍現,似是要下雨了。

司瀾沉聲道,“許邑,盡早安葬樓玉和雲斕姑娘吧。”

許邑紅著眼睛點點頭,對著兩人的屍身再次發誓,“師尊師娘,弟子一定會替你報仇!”

大雨傾盆而下,將這個世界褪變成霧蒙蒙的灰。

玄靈門弟子冒雨為樓玉和雲斕進行了合葬。

樓玉的靈魂給了蛾王,肉身陪伴著雲斕,也算是還了這一世的情債。

隻是他的這場情劫,終究沒有渡過去。

魅蛇族這邊在冒著雨尋找蛇母的氣息,將玄靈山上上下下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蛇母的蹤跡。

螣丹上顯示,蛇母的氣息現在近乎於無,命在旦夕。

雙頭魅蛇緊緊握著螣丹,頹然的坐在碎石塊上,救不出蛇母,活著也沒有意思了。那群小魅蛇則軟趴趴的窩在雙頭魅蛇腳邊,似是也覺得蛇生沒有意思,蔫吧著腦袋。

司瀾處理完樓玉的後事,回來便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蛇垂頭喪氣的模樣。

“有蛇母的蹤跡嗎?”

雙頭魅蛇搖搖頭。

明明都已經用魅蛇族的血煉成了螣英,九嬰為什麽現在還不放了蛇母?

司瀾斟酌道,“我知道蛇母先前關在哪兒,我們可以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雙頭魅蛇聽到這,兩眼一亮,“好。”

司瀾招呼著兩個小徒弟跟在身後,現在不知道那九嬰還要做什麽,但總覺得對方會主動找上門,所以要保護好兩個小徒弟的安全。

玄靈山的瀑布也被一分為二,水流被抽幹了,溪底露出光禿禿的鵝卵石。司瀾施法推開巨石,一條幽暗的密道出現在眾人麵前。

玄靈門弟子麵麵相覷,沒想到他們在玄靈門生活那麽久,也不知道有這麽一條密道。

“怎麽會有這條密道?”

“難道師尊真的抓了蛇母,關在這裏?”

“那不是師尊做的,是別人操控了師尊。” 許邑冷冷打斷師弟師妹們的話。

一眾師弟師妹低下頭,不再言語。

這時,安靜的氛圍中傳來一道刺耳嗤笑。

“嗬。”

許邑怒氣衝衝轉過身,隻見一群小魅蛇中,一個脖頸纏著紗布的黑袍青年,冷冷的睨著許邑。

許邑皺眉,上下打量了下那青年,隨後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熟悉的、反感的氣息,才意識到黑袍青年是那條兩頭魅蛇。

兩頭魅蛇看要下地道,而自己真身過於龐大,這才幻化出人形模樣。

許邑陰陽怪氣對師弟師妹們道,“你們等下小心點,別在地道裏麵歪了脖子,畢竟咱們不像別人有兩個腦袋。”

“……”黑袍青年。

在前方帶路的司瀾聽到這,腳步一頓,不由無奈一笑。

越往地道裏走,光線越暗,司瀾點了小火苗,在前方照亮,提醒眾人,“小心腳下。”

滴滴答答的水聲在幽閉的環境裏顯得越發清晰,仿佛懸在每個人的耳朵上方,讓眾人不由提起心,屏住呼吸。

石道盡頭,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圓台,圓台上方懸掛著一個貼滿符文的鐵籠,籠內卻沒有了蛇母。

司瀾想起來上次宋光觸碰到鐵籠後,腳下的圓台瞬間打開,露出一個密室,將那蛇母藏了起來。不知道蛇母現在還在不在密室裏。

他讓人退後,伸手抵著圓台一角,猛然施法將圓台炸開,露出裏麵的密室。

那密室雖然大,但一目了然,裏麵什麽也沒有。

眾人又在附近搜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找到線索,隻得無功而返。

司瀾想不通,那金玨仙盒既然是玄靈門的珍寶,那想必就在玄靈山附近。隻是這些地方,都已經找的差不多,還能在哪兒呢?

他正在前方思考著事情,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從眼前穿過,轉瞬即逝。

司瀾立即朝黑影的方向追過去,不忘扭頭吩咐曲澤,“曲澤,你保護好大家!”

“是。”曲澤將謝離拽到身後去。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眾人正在疑惑間,忽然又看到一道黑影從眼前閃過。那黑影,像是一隻蛇頭。

玄靈門弟子和魅蛇族一同朝這道黑影追過去。

司瀾追著黑影,一路追到底,隻看到一堵布滿青苔和褐色斑痕的石牆,青苔無風自動,斑痕若隱若現,四周異常的安靜,透著一股詭譎的氣息。

“師尊……救命……”

小謝離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司瀾沒多想,轉過身朝著聲音的方向折步回去。

隻是下一瞬眼前的密道出現重影,他剛想要上前一步,密道忽然改變了方向,前方憑空出現一扇鐫刻著蛇紋的木門。

司瀾看了一眼四周,視線最終落到腳下,發現自己站立的地方正是陰陽八卦中心,恍然明白這石道不僅僅是個石道,還是個陣法,若是觸碰到禁製,就會打開不同的門,進入到不同的世界。

眼前這道門,應該就是對方故意引誘自己來的。

司瀾斂著氣息,伸手推開門,入目看到石壁上雕刻著一隻巨大的蛇頭,蛇目赤紅如血,獠牙猙獰突兀,麵目栩栩如生,讓人望了心生畏懼;

這蛇頭跟司瀾夢裏那個吞下他的大蛇幾分相似。

角落裏,蛇母被鐵鎖束縛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見到司瀾出現,蛇母慢慢抬起頭,唇瓣朝司瀾動了動。

隻是聲音太輕,司瀾沒聽到,但看那唇形,大意是讓他快逃。

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司瀾抽出玄心鞭,繼續邁步朝前方走過去。

這時,眼前的蛇頭雕像卻突然活了過來,蛇頭緩緩晃動,眼細而長,赤瞳生光,眉間鱗片如雪,吐露出蛇信子。

蛇信子宛若淬毒的遊絲,朝司瀾逼近。巨大的威壓彌漫在整個石洞內,伴隨著大蛇身上的那股濃鬱的戾氣,隻讓人通體寒涼。

司瀾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不愧是上古最後一隻九頭蛇。

懷裏的小白龍忽然動了一下,司瀾以為它害怕,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安撫它,“別怕,有我在。”

“……”小白龍。

它隻是想出去湊個熱鬧,看看九嬰長什麽樣子。以及,它從九嬰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黑煞氣息,是來自於當初破壞它渡劫之人的身上。

這九嬰果真與那人有關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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