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月夜懇談

是夜,孤月高懸,冷風幽然。他們依然住在這處不知名的莊子裏頭,並沒有離去的意思。柳明溪並沒有問,趙政霖也沒有向她透露過接下來的去留。

柳明溪也不知道她此時該慶幸還是該難過,慶幸的是醫老就在這裏,若是不走她就還有機會。難過的是,方家的商隊該不會再等她了吧?

柳明溪很想問問他關於醫老的事,但似乎人家已懶得理她,對了,他們還在僵持。

夜已深,趙政霖還沒有回來,柳明溪有些倦意,她施施然收起那兩本薄薄的舊醫書,靠坐在羅**眯著眼打起盹來。她還不能睡,就算真要睡,也得先問問清楚。

趙政霖何時回來的,柳明溪並不知道,但是當她身邊的位置往下沉了沉,她便立時醒了過來。

屋中閃爍不定的燭光算不得明亮,甚至還有些曖昧地昏黃,他的一側俊顏陷入黑暗中,另一側卻映照在燭光裏。看著有些怪異,卻又出乎意外地符合他的氣質。

把他原本就堪稱無可挑剔的五官映襯得愈發深刻俊朗,她一時竟沒能錯開眼去。

趙政政回來時,才發現他屋中的小女人並沒有獨自入睡,而是坐在**打著瞌睡,顯然正在等他回屋,這一認知讓他欣喜若狂。

白日裏所有的壓抑和鬱悶隨之一掃而空,趙政霖倏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他身上那股子令她感到熟悉的冷冽的氣息,似帶著來自北地的極度冰寒,拒人於千裏之外。可他的體溫卻那麽炙熱,在這個陰冷的冬夜裏讓人無法拒絕他的靠近。

既然已經躺在一張**,而且彼此的身體還貼得還是那麽近,他當然不會太老實。就算不能對她動真格的,也少不了會親吻和摸索一番。

他微涼的薄唇準確地覆住她嫣紅的唇瓣,吸吮輾轉。那雙熱得發燙的大掌從她纖細的腰肢不斷往上移,輕柔地撫過她略顯僵硬的脊背。

他霸道的吻漸漸變得愈發纏綿悱惻起來,他用唇舌細細逗弄她嬌軟的小舌,在她的檀口內肆意遊走。她身上若有似無的幽香縈繞在他鼻端,如此香甜,如此美好,讓他越來越迫切地想要更多。

柳明溪瑟縮著身子想要避開他越來越緊的桎梏,他卻步步緊逼,與她貼得更緊。很快,他已重重地將她抵在羅床內壁上,繼續唇舌纏綿。

她的氣息愈來愈不穩,腦海裏逐漸化為一片混沌,她還感到有些暈暈沉沉。

懷中人媚眼如絲,嬌態畢露,令他有刹那的失神,那雙修長的大手悄悄滑入她的寢衣內,從那纖細秀美的背脊開始,一寸寸往下滑……

與看起來的天生好肌膚不同,他的手掌布滿老繭,皮膚很是粗糙。滑過她光滑細嫩的脊背時,如同帶著電流,柳明溪不自覺地渾身一顫。

她驀地清醒了些,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

柳明溪瞪大雙眼,驟然發力,重重地推開了他。

若不是反應夠快,趙政霖恐怕少不得會再次出醜,他的臉上布滿陰霾,那雙向來清冷的眸子,深邃幽暗,好像遠處的夜空,怎麽看都看不到盡頭。

柳明溪垂眸,不敢再同他直視。

她嬌喘籲籲地靠坐著羅床內壁,發絲淩亂,雙頰酡紅,一臉懊惱。她身上那件月白寢衣早已淩亂不堪,趙政霖伸出手,想要幫她整理一下衣襟。

隻不過他的手剛剛伸過來,柳明溪幾乎是本能地挪了挪身子,她躲開了。待她回過神來,卻見他幹淨修長的右手還僵在半空中。

那雙冰冷的黑眸,眼波如同那風中的燭火般忽明忽滅,麵上的神色也隨之變得陰晴不定。他是個極度危險的人,一直都是!柳明溪又清醒了幾分。

其實她也不明白她現在和趙政霖算什麽,但是想到如同誘餌般拋出的醫老和方家商隊,她知道對方極有可能正在等著她主動低頭。

而這所謂的低頭……其實她也知道。譬如方才,如果她半推半就,真的順了他的心意,這就是他想要的罷。她順了他的心意,或許,他也會同樣順了她的意。

可是她卻不想那麽做,難道說真要為了討好他而與他再次一夜歡好,以求得他繼續那一年之約,讓她隨著方家商隊離開,還是請求他開口,讓醫老為她指點一二?

柳明溪雖然沒有什麽本事,但是曾經身為尚書府千金的傲氣卻依然在。

讓她以色侍人,用年輕的身子去刻意討好一個男人,而且是她厭惡的男人,以換取她想要的東西,這種事她真心做不到!

她向往的是夫妻恩愛,水到渠成。曾經她的夫君是趙政霖,但那也是曾經,如今她是下堂妻,而他已另娶。

最為諷刺的則是,如今趙政霖的正妻另有其人,他們卻又光明正大地睡在了一張**。在他心目中,她的身份,大約就是個妾,也隻夠為妾……她最看不起的妾。

他總是這般,做事隻圖自己痛快,卻從來也不會考慮她的感受。

柳明溪忽然啟口道:“趙政霖,既然你我已經分開,何必還要這般糾纏不清?”

趙政霖微微一怔,他還未完全從欲望高漲卻得不到紓解的痛苦之中回過神來。

原本他隻是打算抱抱她,先讓她漸漸適應每晚有自己在身邊,再徐徐圖之。不曾想一遇到她,他的欲望就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似的,再也難以克製。

正當他意馬心猿之際,卻忽然聽到她說出了這麽冷冰冰的話語,這無疑是一盆冰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他陡然清醒了許多,眼前,她那張動人的小臉上,酡紅尚未完全褪去,那雙迷人的水眸眼卻已隱隱約約地泛起了淚光。

他前所未有地放低了身段,輕聲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柳明溪哽咽著說道:“我不是在拿喬,也不是想爭寵。我是說真的,你既已成親,王妃又是那般人物,不如放過我好嗎?你知道我自小任性慣了的,如何為妾?

況且我爹爹隻愛我娘親一個,就算她成婚十餘年沒能生養都沒對她沒有二心。我也想要那樣的夫君,你知道嗎?我生平最恨做妾的女子,可你卻偏要讓我為妾。”

趙政霖感到一陣氣悶難當,他沉聲道:“可我們如今已不可能再為夫妻,你就願意無名無分跟著本王嗎?”

柳明溪不解道:“既然已經將休書都給了我,為何我們還要在一起?”

趙政霖頓時覺得他的心髒仿佛有一瞬間停止了,他的胸口悶悶的,就連呼吸都似乎泛起了難忍的疼痛。

他使勁地抿了抿唇角,鄭重道:“往事已矣,本王隻能說從今往後都不會再負你。”

黑暗中柳明溪自嘲地笑笑,“殿下說我自私也好,怯懦也罷,關於愛情,我曾努力地爭取過。可後來……想必你也知道。

如今我總算如夢初醒,也覺得那些兒女情長的事兒實在讓人捉摸不透,讓人食之乏味,是以一心隻想敬而遠之。

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殿下已經給我一紙休書,我也沒有怨言,隻想好好的活下去,別無他求。

何況殿下如今已另娶,不是也該與您的王妃好好過?而不是與下堂婦糾纏不清。”

他的手驀然緊緊攬住她纖瘦的身子,心裏沉得厲害,隻因那些被他辜負的過往,她終究還是拋不開。其實她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可他卻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