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找補回來

暴雨過後,空氣中彌漫著潮意。

柳府外秋風瑟瑟,地上積起了一層枯敗的落葉。

來自誠王的護衛們,挺拔如鬆柏般屹立在那裏,任風吹不動,憑雨打不驚,顯得分外強悍。

約莫三更時分,誠王府那邊來了一撥換值人手,原來那一撥護衛便下了值。

這些人從南疆遠赴西域,又從西域回京,共同經曆過生死,相互間已然有著不匪的交情。

他們一同回到誠王府,換了衣裳便去吃宵夜,大廚房的管事已張羅著讓人熱好了酒,為他們驅寒。

幾杯熱酒下肚,膳廳裏的氣氛便活躍起來。

從西域回京的這一路上,就算瞎子都能看出來,誠王殿下那雙眼睛始終圍著柳氏轉。但凡柳氏不在他眼前,他便有些悵然若失,魂不守舍的。

這倒也就罷了,後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鬧起來的,也可能僅僅因為是殿下和柳氏處得並不是太好,柳氏開始避著他,可他仍堅持貼上去,每日陪著他們母子用膳。

他們何曾見過英明神武,尊貴非凡,不可一世的誠王殿下,做過這樣低三下四的事?

“要我說啊,男人在女人身上栽了跟頭,少不得要從其他方麵找補回來。”這一聽就是個有經驗的,分析起來那叫一個頭頭是道。

“這是啥意思啊?”一名小將好奇地問道。

“意思就是,柳氏根本沒看上咱們殿下。”過來人士肯定道。

“啥?”小將吃驚不小,“若是連咱們殿下都看上了,她還能看上哪個?”

在誠王手下的眼裏,自家主子那絕對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兒。

在南疆時,不知道多少姑娘恨不得直接能撲到誠王殿下身上去,可殿下正眼看過誰?人人都道誠王殿下眼高於頂,如今好不容易眼裏有人,可人家卻是這般態度。

“誰知道呢,反正依我看,咱們殿下顯是栽進去了,如今已被人家那麽拿捏著,還不知道往後會如何呢!”過來人士不勝唏噓。

“這……”小將似懂非懂,他撓了撓頭,“柳氏看著單純,不曾想還挺有些手段。”

“啥手段,不就是長得美唄!你見過幾個長成她這般的女子?”不知道是誰冒出這麽一句來,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也是哈。”小將想起了柳氏,那模樣,那身姿,嬌俏動人,好似天仙下了凡。但凡男子,哪個見到這樣的佳人,能不心動?也就是他們這樣自知身份,匹配不上的,才沒什麽念頭罷了!

“你們在說什麽?”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傳入耳中,膳廳中原本熱火朝天的氣氛霎時降至冰點,陰寒入骨。

眾人一驚,手中的碗筷“乒哐啷”地摔落在桌上、地上,熱乎的酒水淌了一地。

他們僵著身子回頭看過去,卻見他們談論的正主兒---誠王殿下正冷著張臉站在他們身後,眉眼凜然地盯著他們。

那眼神,仿佛涼颼颼的削薄利刃,能將他們身上的肉都剮成一片片。

“殿,殿下……”、“參見誠王殿下!”

幾個人連忙挺直了脊背,見了禮,卻再不敢言語。

趙政霖走過來,森寒的眼神自他們麵上一個個掃過。他十四五歲便遠赴南疆,戎邊,在沙場上曆練,現已年二十八歲,他半生戎馬,所經曆過的征戰不知凡幾,沙場上的刀光劍影早已經磨礪出他如刀似劍般的淩厲氣勢,不怒自威。

趙政霖肅容道:“你們身為大周將士,不思保家衛國,卻在這兒學鄉野婦人搬弄是非?”

眾人一動都不敢動,齊聲道:“不敢!”

“不敢?”趙政霖冷笑一聲,“最好是不敢。”

趙政霖陰森森地甩下這麽一句,便徑自走人了。

待到那身影走出老遠,眾人才麵麵相覷,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眼神中的意思。

隻有情場失意的男人,才會因著無處發泄,以至於這麽凶巴巴地對待手底下的人了……

半夜三更從柳府回來,怕是沒得手吧?

天幕昏沉沉,趙政霖心情複雜地提步離開了燈火通明的膳廳。

將士們那番談笑間的言辭卻始終縈繞回旋在他耳畔,揮之不去。

“咱們殿下顯是栽進去了,如今已被人家那麽拿捏著,還不知道往後會如何呢!”

“柳氏看著單純,不曾想還挺有些手段。”

“啥手段,不就是長得美唄!你見過幾個長成這般的女子?”

……

包括柳明溪在內的所有人,都道他隻是看上了她的容貌,或許在起初,事實如此。

柳明溪是個美人兒。

從那一年的花燈節,他在南湖見到她的第一眼起,趙政霖就知道她是自己見過的最動人的美人兒,盡管那時她才十二歲。

所以任憑她如何囂張任性,在他看來,她始終是嬌憨明媚的。

就算她再如何桀驁不馴,在他看來,她也一貫是鮮妍悅目的。

倘若她沒有那般驚世的容顏,趙政霖以為,她根本不會有機會嫁入誠王府。

倘若她沒有那般絕世的美貌,她絕不會一直潛藏於他心裏,停駐在他心間。

毫無疑問,他是真的栽進去了。

趙政霖本該回書房,去看各地送來的邸報和密函。然而他一抬頭,卻愕然發現自己竟站在某間不甚起眼的客房外出神。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柳明溪就住在這裏,那時她打扮成一名藥僮,他因她而被人傳為斷袖,令他啼笑皆非。

趙政霖腦海中滿滿的都是與她有關的回憶,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喜……

他的耳邊驀然回響起柳明溪一本正經所說的那番無稽之談,“我雖然愚鈍,卻也不想成為覬覦別人夫君的下賤女子,何況我根本爭不過她。殿下成過兩次親,我亦然,殿下的婚事,我不便置評。可殿下想必知道,我成親兩回,都沒有好下場,若是第三回成親,我也不覺得會有好結果。”

他知道她已另嫁他人,不過沒關係,她那時不過是出於無奈,才會成了杜鳴生名義上的妻。

他也知道她心裏可能已經沒自己,不過這也沒關係,他可以等。他會守著她,用餘生千萬個晨昏相伴告訴她,他是真心想要嗬護她一生一世。

他把一切都設想得那麽美好,惟獨不曾想過,也許她早已不想要他為她做任何事。

他的心,正如眼前這間客房一般,空****,陰沉沉。

在這個狂風暴雨後的秋夜裏,趙政霖忽然覺得這廣袤無邊的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

再說柳明溪,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心心念念的柳府,回到自己曾經住了十來年的閨房。她想起許許多多,久遠得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仿佛都浮現在她眼前。

她吹熄了床邊的夜燭,一室漆黑,萬籟俱寂。

柳明溪總覺得身邊空落落的,一時竟然無法入眠,她很想去廂房把一諾抱回來,又恐驚動了他人。

不知道糾結了多久,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睡得卻有些不踏實。她的意識也有些不清楚,恍惚間,她覺得似乎有個人佇立屋角的陰影裏看著自己。

她一驚,拚命地睜大眼睛,卻又看不到了。

困意再次襲來,她闔上雙眼,繼續睡覺。

昏暗中,趙政霖血脈賁張地看著羅**的嬌人兒,略薄的錦衾底下,是讓他朝思暮想的溫軟嬌軀體。

隻要他掀起這張薄薄的錦衾,就可以看她隻著寢衣曲線畢現的嬌媚模樣。

她那身毫無瑕疵的美肌,纖細柔軟的腰肢,粉圓挺翹的嬌臀,以及她那飽滿的盈軟之處……都令他悸動不已。

趙政霖從不否認,他對她不僅有著最深沉的愛意,也有著最濃烈的占有欲,以及最原始的獸欲。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他現在就想狠狠地將她抱緊了,壓在那裏為所欲為。

柳明溪終於醒了,可她一醒來就感覺到不對勁。她正被人緊緊地摟著,那是個體格高大強健的男子,他的力道很大,怎麽推都推不開去。

“噗噗噗……”柳明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她的手心裏全是汗,怎麽也想不到,她才回到柳府,當夜就會有賊人闖入閨房。

她張開嘴,正要叫人,就被對方搶先一步用手給堵上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有一瞬間,她仿佛到了一片虛無的世界,她什麽也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隻能感受到緊貼著她的那具炙熱男體,還有他在她耳邊極力壓抑和克製的喘息聲……

來自於在她身上這人的酒味隱約可聞,夾雜其中還有幾許讓她頗感熟悉的味道。

柳明溪的小心肝猛地一顫,試探般問道:“殿下?”她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極小,聲如蚊蚋。

對方在她耳畔低啞地“唔”了一聲,隻這一聲柳明溪就聽出來了,還真是趙政霖!

可他不是早就走了嗎?怎會忽然折回來?

堵住她嘴巴的那隻有力的大手終於鬆開,柳明溪如同重新回到水裏的魚兒般大口地喘著氣。

趙政霖抱著她坐起身來,讓她麵對麵跨坐在他膝上,恰好可以平視對方的眼睛。

借助夜明珠散發出的昏暗光線,柳明溪看著那完美無瑕的俊臉正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想退卻又無處可退,低呼一聲,“殿下……”

趙政霖輕笑一聲,他的氣息顫顫地吐在她臉上,說不出的曖昧,“嬌嬌想要什麽?”

趙政霖這個瘋子,他竟然半夜三更跑來問她想要什麽?

柳明溪的心緒依舊雜亂無章,胡亂找了個借口,“殿下,我想要去看看一諾。”

趙政霖豈會輕易放她離開,他捏住她的下巴,語氣無比鄭重,如同宣誓般,“你不說,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我想要什麽。朝,我想擁你在懷中;暮,我要你睡在我身下。”

柳明溪頓時也亂了呼吸,“殿下的好意,明溪心領了,隻是你我……”

趙政霖猛地扣住她的小腦袋,再次堵上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的吻極盡溫柔,像是在安撫一個不安的孩童,格外的小心翼翼。

他的舌尖輕輕掃過柳明溪的唇瓣,一點一點,撬開她的櫻唇,貝齒,找到讓他覬覦已久的小香舌,與之緊緊纏綿,一遍又一遍,帶著滿腔的柔情與蜜意。

分開時,趙政霖再次問道:“為何不想要?”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目光泛著似水般的溫柔。

柳明溪強自鎮定道:“殿下,我們真的還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嗎?如果,我是說如果……”她想說的是,如果這隻會讓你感到為難,何不幹脆放手?

“我說過,我會料理好一切,在那之前,我會尊重你。”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此時正在做的事,他苦笑道:“我會,盡量,做到,可你也要體諒我,畢竟八年了。”

是啊,他們分分合合已八年,真正相處的時日實在不多,親密溫存的時刻更是少得可憐。

趙政霖曆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把她帶回京城,可他們竟連光明正大見麵的機會都沒有了,不然他何必做偷偷摸摸地夜入香閨?

柳明溪的心一軟,忽然覺得那些年所受的委屈都變得無足輕重起來,她猛地撲進趙政霖的懷裏,重重地回吻過去。

她的吻是那樣激烈和火熱,就像一團火,似要把趙政霖點燃,燒成灰燼。

趙政霖本就竭力克製,苦苦壓抑著的渴望一下子就被釋放出來,他迫不及待的摟住懷中人,無比熱烈地回應著她。

他讓她緊貼著自己,恨不能讓她嵌入懷裏,融入骨血中,再也不分開。他的心頭愈發火熱,喉嚨裏幹澀難擋,渾身的血液似要沸騰了一般,叫囂著想要更多。

“叩叩”叩門聲猛不丁地響起在寂靜的子夜。

趙政霖一下子清醒過來,他頗感難受的歎了口氣,“嬌嬌,我得走了。”

柳明溪渾身綿軟,神情茫然而無助地望向他。

她的臉頰通紅,像是一朵剛剛被雨露澆灌過的花朵,嬌豔得讓人隻恨不得一直捧在掌心裏嗬護著。

趙政霖緊緊地抱住她,留戀不已地親吻她的額頭,安撫道:“乖,我去去就來。”

柳明溪終於恢得了一些理智,她明明記得自己先是嚴辭拒絕了他的求歡,不曾想到後來意亂情迷的那個反倒是自己。

想到這裏,她頓時感到臉上火熱,臊得不行,她輕捶趙政霖一記,卻弄得他覺得有些酥麻,順手抓住她的手放到唇邊一根根的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兩人的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

“叩叩---叩叩”這一次的叩門聲也變得更為急促了些。

趙政霖的聲音異常低啞,“小妖精,你再這樣,我可就走不了了。”

柳明溪輕笑出聲,安撫一般輕啄了下他的唇角,結果又被逮了個正著,被他結結實實地擁吻了好一會兒才肯鬆開。

柳明溪把紅彤彤的小臉埋進趙政霖懷裏,蹭著他堅硬的胸膛,“我知道你總是有很多大事要去處理,我的事,若是……”這樣的話,她已經說過很多次。

趙政霖卻是第一次聽明白,那是她在不安。他的心口猛地一緊,又低下頭去吻她嬌豔的唇瓣。

“叩叩---叩叩---叩叩”

直到第三次的叩門聲響起,趙政霖才起身,他摸了摸柳明溪頭,溫聲道:“嬌嬌,我真得走了。”

臨走前,趙政霖又回頭,小心翼翼地幫柳明溪掖好被角,溫聲道:“等我回來。”

隨著開門的吱呀聲,幾縷沁涼的夜風霎時呼嘯著吹了進來,柳明溪趕緊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滾燙的麵頰。

少頃,她聽到房門被人輕輕地闔上。

柳明溪無力地把臉埋進枕間,她知道她的枕邊人已然離去,被窩中卻還殘留著他的氣息,濃濃的失落感再度襲上心頭。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讓他離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