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不離不棄

車廂內,柳明溪頗費了番氣力,好不容易才將有些破損的衣裳重新穿回去。她無力地靠坐在車壁上,久久不能回神。

不可否認,當時趙政霖發起狠來的模樣,著實將她嚇得不輕。

柳明溪雖說及時製止了他的進一步舉動,但事後想起來也是心有餘悸。

她恨自己的身子未免也太不爭氣,竟然這麽輕易在他麵前軟成一灘春水狀。

柳明溪心知,若是再這樣下去,她遲早都會再次淪為趙政霖的玩物,可她才不要重蹈覆轍!

她斂了斂思緒,這才緩緩抬眸,略感好笑地看著一臉陰沉,靜得可怕的某人。

她本身並不抗拒趙政霖的親近甚至於親熱,隻不過,她並沒有忘記他們如今並不是夫妻關係。

他們可以說什麽關係都沒有,或者比沒有關係還更差一些。

事實上,他曾不止一次地傷害她和她的家人,而她也曾幾次三番地惹怒他以及他身邊的追隨者。他們之間梁子結得可不輕,即便還算不得仇家,也算得上冤家。

他們有過一段長達三年的婚姻,他們還有一個兩歲多的孩子,一個他不知道的孩子。

趙政霖可能會將她捧在掌心裏,也可能隨時棄她如敝履,一切但憑他的心意。

既已約定他們要如同尋常男女那般,先將彼此的關係確定下來,才光明正大在一起,就該照做才是。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口頭承諾,她又豈能自毀長城?

若是他們真沒有可能再恢複那層關係,她將會選擇離去,獨自安安耽耽守著一諾。

“忙了一天,殿下想必也累了。”柳明溪出聲打破了一室的沉寂,“睡吧。”

某人卻置若罔聞,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他的臉色極度陰寒。他的身形挺拔高大,整個人宛若冰雕,渾身都不自覺地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森寒之氣。

柳明溪當然不怵他,但她也拿他沒轍,隻得由他去。

往後他們會走到哪一步,尚且無從知曉,她不敢奢望太多。

在此之前,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是挺不錯的選擇,至少,在分開的時候才不會太痛苦。

想通了這一層,柳明溪心中愈發坦然,她兀自靠坐馬車一角,闔上眸子,緩緩運轉起《縹緲訣》。

看到柳明溪對他的怒意置之度外,趙政霖的第一反應憤憤不平。

怒意逐漸退散過後,有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感自心底裏湧出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但凡女子看到自己的夫君不悅,不是應該小心翼翼地陪著笑顏,安撫他,取悅他?她倒好,非但不聞不問,還不失時機地開始修煉。

這說明了什麽?

顯而易見,柳明溪是真沒把自己當成夫君來看。

然而事實上,他們早在三年多年就已經不是夫妻關係。或許在那之後,她的心裏已將他視為仇人來看了罷,既然如此,她又怎麽會在意他的感受?

隻有他固執己見地以為他們仍是夫妻,也隻有他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們定會再續前緣,甚至生兒育女。

她從頭至尾都不過是在口頭答應過給他一個從頭開始的機會而已,可以說,她的態度除了敷衍還是敷衍。想到這裏,趙政霖的心情愈發抑鬱煩悶。

何況,她既然說要從頭開始,那自然沒有昔日的情份可言。不過,這也不礙,趙政霖自我安慰著,他們的舊情本就少得可憐,如今的他們亦不過是從頭開始罷了。

他尚未做到向她承諾之事,而她不願無名無份地與他糾纏不清,這本就無可厚非。

誰讓他當初休了這個一根筋還很記仇的小女子呢?趙政霖的心情起伏不定,感慨萬端,他憋了滿腹的話語,偏不知該從何說起。

說不定,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還不及慕容征,要不然,她怎會一次次離他而去,卻又不顧一切,堅持要去找慕容征。

孰重孰輕,顯而易見。

趙政霖隻要一想到,在她心裏,慕容征比他重要,他們還曾以未婚夫妻的名義在外行走,甚至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卿卿我我……

腦海中甫一浮現那樣的畫麵,他驀地感到一陣躁悶,這股躁悶來勢洶洶。

他側目乜著一臉沉靜,正專注於修煉的柳明溪。

這些時日的一樁樁一件件都累積在一起,讓他思緒愈發不清明,也令他忽然倍感煩躁,平日裏修來的冷靜自持仿佛在刹那間沒了蹤影。

趙政霖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身體的動作也開始同腦子脫節,他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纖細的皓腕,使勁兒一拽。

柳明溪正努調動不多的內力沿著周身脈絡遊走,被他驟然一打岔,她始料未及,幾乎渾身氣血逆流。

她被那股力道帶著,重重地撞進了他的懷抱。

頃刻間便被他懷中的熟悉氣息所籠罩,她的腦子也隨之一片空白。

幽暗的夜明珠下,他神色陰鬱,半眯起眼兒睨向她,森森冷冷朝她一笑。

此時此刻,那張宛若白璧無瑕的俊美麵龐,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他的語氣卻帶著無比的肯定,“你喜歡慕容征,嗯?”

柳明溪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一問,有一瞬間,她是忡怔的,眼前這人真是趙政霖?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些什麽啊?他向來的冷靜自持呢?他一心追求的大業呢?

以他們如今不尷不尬的關係,她當然不會向他坦誠慕容征的事,就如他也不會告訴她關於安如玉的事一般。

這個比方不是很恰當,畢竟他和安如玉是正經夫妻,而她與慕容征完全沒什麽關係……若是非說有什麽關係,那也隻是他還欠她兩個尚未兌現的條件,僅此而已。

她還不能告訴趙政霖一諾的存在,自然也不能告訴他慕容征是幫她找回一諾的關鍵人物。

這些內情,她尚且不打算和趙政霖提及。

在趙政霖為他們母子肅清誠王府之前,她寧可和一諾生活,母子倆自在安逸,勝過寄人籬下,受人白眼。

這些內情,她若是提了,就再也沒有退路可言。

然而趙政霖顯然是誤會了她和慕容征之間有男女之情……

看來,總這麽遮遮掩掩的也不是辦法,還不知趙政霖那個小心眼的會想到哪裏去。

仔細衡量過後,柳明溪啟口道:“殿下,慕容征曾救我於危難,而他需要有人假扮他的未婚妻,還主動開出了條件,我於情於理都無法拒絕。然而不論慕容征對我還是我對慕容征都沒有半分男女之情可言。何況你我如今這樣,我又怎會與他糾纏不清。”她的語氣平靜而淡然,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理所應當且無關緊要的事。

聽到她如是說,趙政霖心中的顧慮已然放下大半。

幽暗的車廂內,他的唇角仿佛浮起一絲古怪而詭異的笑意,他的聲音依舊冷硬平漠,“別想敷衍我。”他的語氣陰狠冷戾,一字一句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

柳明溪卻也不生氣,她的容色依舊沉靜而淡漠,徐徐又道:“殿下,慕容征在瑞顥國的身份如何,您比我更清楚,我怎麽也不可能不自量力到去掂記這般人物。”

趙政霖本已經開始鬆懈的心,在聽到她明顯對慕容征讚許有加的語氣時,霎時又變得頗不是滋味。

他冷然一笑,語調中不自覺地帶上譏諷之意,“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柳明溪不以為意道:“我這是吃一塹長一智。”這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

“咳!我的意思是,我不敢也不會有那樣的念頭。”在他徹底黑臉之前,她趕緊補充兼安撫道:“殿下若是不棄,我便不離,如何?”

不得不說,這一番話倒是說到了趙政霖心坎上,他的神色稍霽,“我若不棄,你便不離,此話當真?”

“當真!”柳明溪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不過殿下也要如同約定那般,尊重於我。”

這女人果然膽大包天,她居然還敢朝他開條件!

趙政霖冷哼一聲,移開了視線。

他抬眼望了眼外頭黑漆漆的天色,聲音愈發低沉陰寒,“休要得寸進尺!”

“殿下莫生氣。”柳明溪慢慢悠悠地挪了挪身子,主動朝他靠得更近了些,嬌美的麵龐貼上他,討好似的輕磨慢蹭。她柔聲細氣道:“殿下如今待我愈發的好了。”

趙政霖順勢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與他麵貼麵,呼吸交纏。他用薄唇噙住她小巧圓潤的耳珠,呼出的氣息噴在她的耳畔,他淡淡道:“還找慕容征嗎?”

柳明溪微微一滯,她早就知道這廝不好忽悠,卻不知道他居然如此難纏。“殿下明明知道,我找他隻是為了請他兌現那兩個承諾,否則我可就白白為他賣命了。”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不還是要去找慕容征?

趙政霖俊秀的眉宇幾不可察地蹙起,不置可否道:“當真?”

柳明溪恨不能對天發誓,以證她與慕容征之間的清白,她坐直了身子與他平視,語氣肯定道:“千真萬確!”

趙政霖意味深長地覷著正不遺餘力,拚命討好他的小女人。她吐氣如蘭,那張近在咫尺的嬌豔小嘴一張一闔,說不出的誘人。

柳明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孤男寡女,他們入了夜還在那麽一個狹小逼仄的環境裏共處,其實有些不太合適。

何況她還主動坐進了某人懷裏,以至於他噴灑在她鼻間的呼吸都明顯粗重了些。

柳明溪微微一僵,她直覺地認為應該離開他的懷抱,隻不過,那卻已經由不得她了。擱在她腰間的鐵臂緊緊地纏住了她,動彈不得,她試探性地喚聲,“殿下?”

趙政霖似乎絲毫不為所動,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不妥。”

柳明溪無奈,隻得繼續乖乖待在他懷中,提議道:“殿下,不若等我找到慕容征後,將雲城的事料理妥了就去京城找你,如何?”

可惜某人既不回答,也不鬆手,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殿下?”沉默到最後,柳明溪終於還是忍不住再次開腔,她靈機一動,提議道:“殿下可以讓翼大人盯著我!”

“咳!咳咳……”

車前正豎起耳朵傾聽馬車內動靜的翼,差點被柳氏自以為是的話嚇得魂飛魄散。

他是殿下的近衛可不是柳氏的什麽人,何況她忽然好端端在殿下麵前點他的名做甚,他和柳氏的關係有那麽好?

若是殿下想多了,又該如何是好?殿下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尤其是在與柳氏有關的事上。

翼越想越覺得惶恐不安,他如坐針氈,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怎麽平靜不下來。

但是幸好,他的理智尚在,他明白自己該做的事是在好好趕車,其他的,他最好裝聾作啞,一概不理。而車內那兩人,也明顯沒有要和他打個商量的意思。

翼有一肚子的話,卻不方便與人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