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大放厥詞

聖女殿,趙政霖已經替柳明溪療好傷處,並安排好一切。雖然在他私心裏最想做的事是將她藏起來,而不是將她展示在眾人之前,但是接下來該她大放異彩了。

柳明溪驀地伸出雙臂環抱住他健壯的腰身,她仰起小臉,模糊中,仿佛看到了一雙**漾著心疼和寵溺的沉靜黑眸。她輕聲說了句,“趙政霖,我害怕。”

她並不是在怕死,而是怕自己做不好,破壞了趙政霖的計劃。畢竟她這輩子還沒有做成過什麽事,若是因為她的失敗而折損那麽多人的性命,她……

若說她從前對於趙政霖身邊人都瞧不上她這一點多少都是介懷的,那麽隨著她對他了解得越來越多後,最初的想法已然漸漸轉變。

事到如今,連她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趙政霖的拖累。她明白自己被人嫌棄,還真是沒有辦法的事,至少也怪不得他人。

譬如說在月城的事上,趙政霖完全可以先行離去,隔山觀虎鬥。等到這邊的幾方勢力鬥得你死我活,他便可以帶著他麾下的西北大軍直接**平西域諸城。

到那時,不僅地勢天險的南疆十八部在他的掌控之下,他還有了廣袤無邊的西域。

他便真正實現了可進可退,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可以拿捏住他。

可是他在做什麽?他居然為了她,為了區區月城,在這裏以身犯險!

無知如她都覺得,趙政霖這樣做會得不償失。

“你不該為我做這麽多。”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何況,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如果你擔心的事情是這個,那大可以放心。”趙政霜聞言,他輕輕執起她的雙手握在掌心裏捧著,沉聲道,“如今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什麽都不必操心,安安心心地照我說的去做,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他沒有說出來的後半句是,任憑外頭風雲如何變幻,自有我為你遮風擋雨。有的事用實際行動證明,遠勝過口頭表達。

何況,她對他的信任少得可憐,已經不起任何風浪。

柳明溪呼吸一滯,她已經不知道該拿怎樣的態度來麵對這樣的他。

她原以為他是自己的死敵,她原本恨他到極致,卻發現自己一直都誤會了他。事實上,他才是拚盡一切去嗬護她的人,可是事到如今,他們還能如何?

他竟然說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可他是人不是神,如何能掌控那許多的毒蟲?

這定是他隨口安慰她的說辭!

若是他有什麽事……柳明溪簡直不敢想像,她愈想愈覺得惶惑不安起來,捉著他衣襟,焦急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趙政霖俯身,如蜻蜓點水般逐一吻過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修長美好的柳眉、明媚動人的大眼睛、小巧挺直的鼻梁、粉嫩柔滑的麵頰,最後流連在她豐潤豔澤的唇瓣,低語呢喃,“照我說的去做,不要怕,萬事有我。”

耳畔盡是他低沉溫柔的輕喃,唇齒間縈繞著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那雙大掌則在她後背不安分地四處遊走,他略帶著薄繭,粗礪而滾熱的掌心擦得她嬌嫩的肌膚有些生疼,卻又說不出的安心。她的高高懸起的心,刹那間安寧平靜下來。

柳明溪如同被他蠱惑一般,乖順地依偎在他懷裏,任他愛憐。

門外,正要進屋回稟進展的翼見此情形隻得收回了本欲敲門的手,他停住腳步,將目光移向窗外。隻要有柳氏在,殿下就成了這樣一個令他感到全然陌生的人。

什麽謀略,什麽大計,什麽大業都不再放在心上,也將他們這些人的心血甚至生死都置之度外。

翼猜想或許有朝一日,殿下能放下柳氏,那定是他一飛衝天之時。連他都知道的事,殿下不會不知,可殿下仍然整天圍著柳氏打轉,身為屬下,他又能多說什麽?

最為可笑的是,倘若柳氏和殿下鬧將起來,他才是那個裏外不是人的受氣包。

事到如今,翼發現,他居然隻能寄希望於柳氏的自知之明。

黎明將至未至,夜色愈發黑沉了,整座月城被籠罩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懼怕光明是蛇蟲鼠蟻的天性,但是這對月城百姓而言卻不是什麽好事。

這些毒蟲聚集在月城定然不會為了等到天明時散去,更為可能的是,它們會在黎明前發動最後的攻擊,光是想想的那可能發生的畫麵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明懷陽的書房中,火光已然熄滅,隻剩下一盞長夜燈,影影綽綽地映出他黑得幾乎能滴出墨汁來的臉龐。

火光雖然早已熄滅,蛇蟲鼠蟻卻並沒有近前來,而是如同有人性般,恭順無比地自動退出了屋外,而這一切全是坐在他對麵那人的功勞。

南疆蠱王,李承啟,他居然來了西域,還帶人圍攻月城。

“明家主考慮了這麽久,仍然無法做出決斷麽?”蠱王麵上浮起一抹陰冷詭譎的笑容,“我的耐心不怎麽好,而我的蟲兒們,它們的耐心則更差,要知道它們食量本就驚人,何況它們來月城前已經餓了個把月……嘿嘿……”

明懷陽聞聲,渾身一僵,他當然已經清楚地知道這些毒蟲的厲害。

轉眼已近寅時,天快亮了,他猜測蠱王會選擇在天明前動手,所以就算他想拖也拖不下去了,或許,也沒有那個必要再拖。

若說在這些毒蟲侵入月城之前,明懷陽還一心期盼著援軍盡快到來,那麽此時的他,反而覺得那些援軍都不該來。

左右是保不住月城了,倒不如就此放手。

若能保住其餘四城,明家總有東山再起之時。

此刻他很想懷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回答蠱王一個堅決的“不”字。可月城是明家的根,全城的百姓無不是和明家,和他密切相關,他如何能放棄?

何況這些人未必甘心就此收手,蠱王手底下這些毒蟲大軍莫說是毀了月城,就算是將整明家手中的五城全數毀了也不在話下。

他們若是輕易受死,隻會讓明家餘下的勢力更快被蠶食,被瓜分,最後什麽都不剩。所以,為了明家,更為了全城百姓,他不論如何都不能輕言放棄!

明懷陽鷹眸微眯,剛毅的麵龐布滿陰鷙,他冷冷嘲諷道:“哼,我如何能信你?”

“若不是我的約束,月城早已成為鬼城。”蠱王幹癟陰鬱的老臉上扯出一抹幽冷的笑意,“我以為明家主已經感受到我的誠---意!”

明懷陽緊緊地盯著麵前這個矮小枯瘦,笑得無比詭異猙獰的男人。

這些毒蟲是他召來的,也是他讓毒蟲圍城,他隨時都會將整座月城覆滅,可他說這是他的誠意?真是見了鬼的誠意!

明懷陽的一雙鷹眸愈發森黑,他頓了頓,努力克製心頭蓬勃的怒意,才又極慢,近乎一字一句地反問道:“照蠱王這話,整個月城的百姓都該感謝蠱王不殺之恩?

蠱王嘴角的勾起一絲森冷,他似笑非笑道:“百姓都該感謝明家主的英明之舉。”

明懷陽一聽,他滿腔的怒火頓時偃旗息鼓,是啊,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執意要打破西域諸城之間的平衡,怎會因此而引來戰火?

眼看月城即將遭到屠戮,明家的勢力也終將被連根拔起,徹底瓦解,而這一切都是他帶來的。

想當年,他為了實現抱負,連妻女的死都不顧,隻一味地將怒火撒到慕容駿頭上。

現如今,為了不影響他心中所謂的宏圖大業,嬌嬌至今還被他鎖在偏院。

有道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這一次他是真正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了,可這又能怪誰呢?說到底,他分明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明懷陽怔怔地望著蠱王,被他堵得答不上話來。

蠱王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他循循善誘,蠱惑道:“隻要你答應與我合作,往後,西域依然在明家的治理之下,還會愈加繁榮昌盛。”

這種鬼話他居然也說得出口?!

最起碼的一點,蠱王養了這麽多的毒蟲大軍,往後都留在西域的話,它們吃什麽?

明家真要是讓他留在西域,遲早有一天整個西域都是他的,他卻說得好像給了天大的恩惠似的。不得不說,蠱王的厚顏無恥以及顛倒黑白令明懷陽歎為觀止。

盡管事實如此,但是他的嘴巴張了張,仍舊什麽話也沒說出來。明懷陽可不是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激怒蠱王隻會得不償失。

“留下月城,或是讓月城就此消失在這個世上?”蠱王陰寒的眸子裏閃現出幾許得意之色。他不緊不慢,步步緊逼,“其實這個選擇並不難做。”

確實不難,因為明懷陽能選擇的隻是現在立刻死還是將來慢慢死,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

明懷陽額頭上已沁出黃豆大的汗珠。

“明家主是明白人。”說話間,蠱王從腰間掏出一支僅食指長的碧玉蕭,他的唇角逸出一抹嘲諷,緩緩道:“不必我說,定然也知道後果會如何。”

一陣短促的蕭聲過後,毒蟲再次湧來。

“哼!”

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冷哼,原本蓄勢待發的毒蟲居然也隨之一僵,而後再次退散開去。

它們當然不是因為害怕,低級的蟲類怎麽可能會有害怕這種情緒,而是因為受到了他雄厚內力的震**。

沒錯,若是以耗費內力為代價,明懷陽憑著數十年的內力也可以滅掉一大片毒蟲。隻不過內力有限,總有耗盡之時,毒蟲卻無處不在,令人防不勝防。

戰火一旦點燃,他或許還有能力自保,但是尋常百姓卻會替他葬身毒蟲之口。

就算他能僥幸活到最後,整座月城卻真的毀了,是以明懷陽不敢輕舉妄動。

也不知他究竟是何來曆,又有著什麽樣的依仗,竟敢肆無忌憚地用內力逼退毒蟲!

趙政霖高大的身形自暗處慢慢顯現。

他居然還沒走?明懷陽的神情有些微怔。

蠱王的反應則更甚,他大驚失色,驚駭莫名。

趙政霖不足十三歲就到南疆定邊,起初蠱王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大周乾興帝的七個兒子中,趙政霖是最小的,也是最沒有勢力的。

他沒有得力的外家,他的親爹不疼,他的親娘不愛,說到底,他不過就是個被送到南疆,任他自生自滅的毛頭小子罷了。

這樣的小家夥,用不著他親自動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然而蠱王很快就知道他的判斷出錯了。

三年之後,趙政霖已經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不容小覷。

又是三年之後,不足二十歲的趙政霖被譽為戰神,他在南疆已是強大到仿佛淩駕於眾生之上的,宛若天神般的存在。

即便隻是遠遠地看著,也能深刻地感受到他浩瀚磅礴、威武狂霸的王者煞氣。若是稍微靠近些,那種恐懼感足以讓人從骨子裏感到戰栗,感到窒息。

麵對這個強大的宿敵,蠱王下意識的把瘦小的身子一縮,他想到了逃離。

趙政霖陰冷輕蔑的目光掃過他,對於蠱王在不經意間所表現出來的畏懼略感滿意。他微勾起唇角,低聲哼笑道:“三年不見,蠱王真是好大的威風。”

蠱王這才回過神來,對了,這可不是三年前。

三年前,趙政霖南疆鐵騎在手,而他的蠱蟲已所剩無幾,被逼到絕境,隻得選擇倉皇出逃。如今形勢反轉,趙政霖孤身一人,而他手握萬千毒蟲大軍……

蠱王穩住心神,好不容易才在他麵前控製住身體的顫抖。

“月城還真是一方風水寶地,竟然將誠王殿下也引來了。”蠱王略顯扭曲的麵容染上幾分詭譎,聲音如同幽魂般陰冷,“不知道殿下來駕臨西域,李某本該盡地主之誼。不過,在那之前還得先將之前的舊賬清算一番。”

若是將明家滅了,那麽整個西域都將在他的統治之下,若是明家不滅,那麽連明家都將成為他的走狗而已,於是蠱王理所當然的將整個西域都劃到自己名下。

儼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