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任何條件都可以

不同於慕容征的養尊處優,趙政霖身為常年廝殺疆場的戰將,他的輕功在慕容征之上,他的武功更是世間難逢敵手。

當初在雲中樓頂和柳明溪分開後,他雖然沒有追上去,但也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

柳明溪固然想和他撇清關係,不過那卻由不得她。他不遠千裏追到瑞顥國,可不是為了與她撇清關係的。

讓柳明溪跟著慕容征離開,也不過是為了確認一些他尚且不太確定的事而已。事實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的眼裏。

趙政霖不急於動手,那是因為他發現事情的錯綜複雜,已遠遠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自從柳明溪三年多前被休之日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握。

安如玉為了鞏固自己的誠王妃之位,試圖動用他的人除去柳明溪。隻不過,她自以為高明的手段,在他眼中根本就什麽都不是。

在那時,他是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並未和安如玉正麵對上,暗地裏卻已經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牢牢盯住,一切盡在掌握,她根本就玩不出更多的花樣來。

但是他漸漸發現,要殺柳明溪的人,遠不止安如玉一個。

從錦風身中西域奇毒醉生夢死開始,柳明溪在誠王府中了珠胎暗結之毒,來到雲城後,他們在靖味軒差點中了飄渺醉,這些世間罕見的奇毒,無不是來自於西域。

趙政霖可以確定,就算安如玉真有幾分他沒有了解到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更不可能在雲城安排下這麽多且這麽大手筆的刺殺。

說到底,那些躲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人才是真正的威脅!

若說柳明溪隻是一個普通的後宅婦人,為什麽要殺她的人會如此之多?這些人又何必千裏迢迢,不計代價地非要殺了她不可?

為了找出原因,趙政霖住進了雲中樓,並動用了他在雲城的暗子。

他們在雲城的十來天並沒有空度,他漸漸明白過來,所有這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究其根源都在柳明溪自身。

趙政霖固然是在南疆十餘年,但他不是短視之人,他的勢力並不局限於南疆,而是遍及整個大周及鄰邦,在瑞顥國和西域七城,也都早已埋下他的暗子。

他在暗中積蓄龐大家產的同時也布下了一張嚴密的網絡,因此也對西域諸城之間的淵源亦有所了解。十八年前,手段非凡的明家家主,明懷陽將各自為政的五城攏至麾下。隻餘下實力最強的赤蓮城和地域最廣的烏護城,前者與瑞顥國交好,後者則有著北狄的暗中支持。

眾所周知,瑞顥國與赤蓮城曆來交好,但是十八年前發生在瑞顥國與大周邊境的一場變故徹底扭轉了這一切。其中的內情卻鮮為人知,但是在那以後,赤蓮城與瑞顥國之間便衝突不斷,再不複往日的友好。

有人說,那一場變故是明家家主,明懷陽的慣用伎倆,為的就是讓瑞顥國與赤蓮城分崩離析,以便他能趁虛而入。

也有人說,那完全是赤蓮城的內訌,紅衣聖女一死,整個赤蓮城盡在城主的掌控。

還有人說,紅衣聖女之死,其實隻是各方勢力角逐的結果,她不過就是權力爭奪的犧牲品罷了。

在民間則有更多人說,那其實是出自瑞顥國主慕容駿的手筆,他自導自演了這一場苦肉計,試圖掩蓋他與紅衣聖女之間的私情。

不論如何,原本在赤蓮城與城主有著同等地位的紅衣聖女就此殞命,聖女殿後繼無人。也不知何故,如今存在於畫像上,供人瞻仰和膜拜卻是前一任聖女,瀾熙。

好巧不巧,柳明溪和瀾熙聖女竟有著如出一轍的驚世容顏。

若是在京城,鮮人有知赤蓮城聖女是何模樣,若是在西域則不同,她在人多眼雜的石泉鎮上甫一現身,便引起轟動。

她的美貌隻是其中一方麵,肖似瀾熙聖女才是真正的原因。

如今,那麽多的勢力正對她虎視眈眈,那麽多的刺客正潛藏於暗處伺機而動,還有那麽多的陷阱、埋伏……不論她究竟是不是赤蓮城聖女的後人,他都覺得他們此次的月城之行,隻怕會凶多吉少。

前路渺茫,他們這一行,極很有可能會九死一生,所有人中,惟獨她對於危險的逼近渾然不覺,也惟獨她仍一如既往的毛毛躁躁。

說真的,趙政霖也不禁懷疑自己到底喜歡她什麽,莫非他真是隻喜歡她傾世容顏的膚淺之人?不得不說,這對於向來自負的趙政霖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趙政霖曾經以為柳明溪的出身不夠高貴且無才無德,不堪為誠王妃。這是生平第一次,他寧可柳明溪的身份能更簡單,甚至更低微。

就算她是尋常的平民女子,他也願意給她一切,隻要她想,隻要他能。他並非沒有想過,跟她說明這一切,然後順理成章地將她帶走,隻不過,她卻……

那輛不大的馬車裏,不時傳來她的歡聲笑語。趙政霖已經不記得,她是否曾經對自己這樣爽朗的笑過,或許有過,或許沒有,那時他並不在意。

有七八年了吧,曾經那個深愛他的懵懂小女孩長大了,漸漸成了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隻是,她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每每想到這些,他就跟剜了心似的痛。

清晨,柳明溪來不及將身後的長發梳起就掀簾下車,她的麵上帶著醉人的笑容,踏著蒙蒙細雨,款款走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如同輕舞的蝶兒般,身姿翩然地踏上了慕容征的馬車。

趙政霖差點就不顧一切地提劍殺將過去。

但是,那些人已然追了上來,他萬萬不能在這種時候打草驚蛇。

夜幕下,當那場慘絕人寰的殺戮拉開序幕時,他並沒有急著出手。

趙政霖深知,慕容征既然是慕容駿悉心培養出來的儲君,他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同樣道理,他既然敢帶著柳明溪去雲城,那麽,他必定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而事實也是如此。他早在發現慕容征明裏暗裏所布下的護衛時,就果斷選擇觀其變。

眼見柳明溪遇險,他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恨不能直接將她帶走。可是接下來,他竟親眼看到柳明溪迅速側身,利落地避開那致命的一擊,他瞬間明白了她的堅持。

在雲中樓時,她就曾經情真意切地說過:“我這幾年遇到的險境已經數都數不清,殿下或許能護我一時,卻未必能護我一世。這一點,想必殿下也心知肚明。如今我隻是想學點輕功,必要時保命用,殿下卻也不願成全嗎?”

他有多想將她完完全全的護在羽翼之下,可現實是,他並未真正護住她。

正如她所說的那般,危險讓人防不勝防,倘若她一味依附於人,難免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惟有她自強自立,才能安然活於這世上。

趙政霖看著柳明溪拾起地上的彎刀,毅然躍下馬車與慕容征並肩殺敵,他心中五味俱雜。她既然會武,那她當初為何……不對,當初她根本就不會武功。

是慕容征教她武功嗎?所以她拚了命的要回雲城找他。即便被他拘在雲中樓,她也想方設法,不惜用自己的身體交換,也要學輕功。她又是拿什麽和慕容征交換?

趙政霖內心的感受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隻要一想到她有可能已經被他人染指,他霎時就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殿下?”翼看到這一幕也同樣震驚不已。

就在他們怔愣之際,學武時日尚短的柳明溪已經落了下風,她被兩名黑衣人用鐵鞭纏住又腳,背著地,拖行在雨後潮濕的地麵上。

趙政霖已然明白,那些人的真正目標是柳明溪,正如他所估計的那般,他們這是要讓她和紅衣聖女一樣死在瑞顥國境內,讓十八年前的事件重演。

就在兩名蒙麵黑衣人收緊鐵鞭的瞬間,趙政霖終於暴起,提劍衝上去,在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斬了他們的手,救走了柳明溪。

至於那裏的爛攤子,他才沒有興趣插手。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下。夜空中雲層仍舊堆得厚厚的,半點星光月光也瞧不見,天地間隻剩下一片漆黑。

趙政霖將懷中人包裹在玄色披風內,兩道緊貼的身影在幾乎夜色中融為一體。

柳明溪被他護在懷裏,周身被他的氣息所包圍。

這既是她最為熟悉的懷抱,也是她最為熟悉的氣息,隻要一靠近就能勾起她太多的回憶。記憶如潮水一般襲來,十二歲愛上他,十三歲嫁給他,十六歲被休,十七歲生子,十八歲被送回他身邊,成為他的玩物,如今,她快二十歲了……

她將自己最好的年華都給了他,卻隻落了個無言的結局。

不是已經和他說過“從此死生不複相見”,他怎麽還會大度的從黑衣人手中救下她來?眼中已盈滿淚意,她卻不想再哭了,哽咽道:“趙政霖?你怎麽會來這裏?”

趙政霖身形微滯,隻淡淡嗯了聲。

柳明溪忽然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懇求道:“趙政霖,去救救他,求你快去救救他!”

事到如今,趙政霖當然不會不知道她指的是誰,他雖未發作,壓抑的話語裏頭卻透出了寒意,“你可知,他不但是我的死對頭,還是……哼!我為何要救他?”

是啊,憑什麽讓他去救慕容征?

柳明溪知道,若是站在趙政霖的立場,隻怕他巴不得慕容征去死。可是他不能死啊,他若有事,就不知道杜鳴生會做出什麽來。

柳明溪苦苦哀求道:“求你,求你了,他不能有事,他絕不能有事!”

“因為,他是你的未婚夫?”趙政霖的聲音霎時森冷如寒雪,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問道:“你對他,是真的還是假的?”

柳明溪怔了怔,什麽真的還是假的?莫非他是指婚約的事,若是在以前,她定會坦白告訴他是假的,現如今,她還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可是時間卻不等人!

“那件事是真的。”她語調哽咽道:“就算我死,他也不能死,求你了,不論你有什麽條件,我都能答應你,可他絕不能有事!”

在她背後的人半天沒有回應,柳明溪的耐性快被消磨光了,她咬了咬牙,道:“趙政霖,這是你欠我和……他的。”

柳明溪有些猶豫,可是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沒把一諾的事說出來。

誠王府無異於龍潭虎穴,若是一諾進了誠王府,隻怕是再也沒有機會離開那裏。

除非她死,否則,她決不想讓趙政霖將一諾帶走。

趙政霖不無嘲諷道:“我卻不記得欠了你什麽,需要讓我以身犯險去替你救情郎。最多也隻是休了你,而後我已在努力補救,是你放棄了我。”

“他不是我的情郎。”壓抑了多時的委屈又襲上心頭,柳明溪深吸幾口氣壓抑住眼眶裏的淚珠子,她將聲量抬高了幾分,“請你救救他,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若是你不去,就讓我回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