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十二章狗拿耗子

在月朧山連續泡了三天溫泉後,柳明溪的身子已然好了大半。

若是陪她泡溫泉的人不是趙政霖,或是那人不要一有機會就對她動手動腳,又或是在夜間,那人不是非要與她同榻而眠不可……她必定願意一直待在這裏,直到傷愈兼毒素清除徹底。

可是她和趙政霖留在月朧山上日夜相對算什麽?

柳明溪認為再這樣下去,他們遲早得出大事,於是乎,她天天吵著鬧著要去雲城。

隔日清晨,趙政霖終於鬆口了,帶著她啟程去雲城。

當他們乘坐那頂簡便的青幔馬車停在熙熙攘攘的雲城外時,正值晌午時分。此時柳明溪仍抱著某人的腰睡得正香,睡顏嬌憨。

趙政霖靜靜地靠坐在馬車上,他略感好笑的垂下眼眸,望著近在咫尺的一張小臉。

她小巧的唇瓣豐潤豔澤,雙頰紅撲撲的,看著好似熟透的果子。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若有似無地縈繞在他鼻端,簡直誘人犯罪!

他的薄唇緩緩流連在她秀氣的耳廓上,下一瞬含住了她珠圓玉潤的耳珠,用唇舌細細地描繪,吮舐。

感覺到她的身子不自覺輕輕一顫,自喉頭裏溢出來一聲嬌媚而婉轉的嚶嚀,他滿意地揚起了唇角。不過,她睡得熟,似乎仍沒有醒轉來的意思。

趙政霖啞然失笑,在她唇上飛快地輕啄一記,道:“溪兒,雲城到了。”他聲音低柔得近乎沙啞,語氣中又仿佛帶著愉悅。

果不其然,柳明溪聞聲倏地彈坐起來,等到她隱隱感受到涼意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某人剛剛對她做了什麽。

她的臉上霎時燙得厲害,顫著聲抗議道:“你!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

他低低地笑了,因為靠得太近,柳明溪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腔裏隱隱的震動。

他不無調侃道:“我既沒有動手,也沒有動腳,反而是你……”說到這裏,他意味深長地覷了眼正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柳明溪。

柳明溪麵上又是一燙,其實,他說的也沒錯,方才還真是她抱了他的腰不撒手。

可那也是因為車子裏實在太擠了,要知道這架馬車本就既簡陋又狹小,車內攏共就這麽點地方。趙政霖長得人高馬大,他好好的有馬不騎,偏要跟她擠在車廂內。

某人還大言不慚,美其名曰:“我會好好照顧你。”

而且他們明明約法三章,說好了不動手動腳的,他卻……親了她,好吧,這回他還真是既沒有動手,也沒有動腳。

柳明溪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若不是她一心想要盡快趕到雲城,她不會輕易妥協,可她也沒想到趙政霖竟會隨時隨地**,這廝簡直是太過厚顏無恥!

她實在無處可避,更何況她的身子畢竟還弱,隻得任他胡鬧。

可他也不想想,他們可是在人來人往的雲城。若是真鬧出什麽動靜來,不論是前頭的車夫還是邊上過往的行人,誰會不知道他們在裏麵做些什麽。

始作俑者卻絲毫不以為意地幫她理了理微亂的發絲,而後一把將她抱下車來。

不論是趙政霖還是柳明溪,兩人身上俱是簡簡單單的衣飾,卻仍掩不住他們絕世的風華。

古舊的雲城外,這一雙璧人一出馬車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他們並肩而立,顯得格外耀眼,仿佛天地間所有人與物,都在刹那間化為黯淡的灰,隻剩下這璀璨奪目的一對。

趙政霖忽然將她打橫抱起。

“你做什麽?”柳明溪被他突然的舉動嚇到了,他已年近三十,做事卻愈發毛毛躁躁,跟個愣頭青似的。

“我說過,我會好好照顧你。”趙政霖理所當然道,說罷,他抱著懷中人,在她的抗議聲中大步流星地往城門走去。

人們紛紛側目,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甚至開始拍手叫好!

柳明溪腦子裏一片混沌,早已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隻覺得這輩子的臉麵都要給這廝丟盡了,她所想到惟一能做的隻是把臉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然後自欺欺人地想著:看不見我,他們都看不見我!啊啊啊……

目送那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離去後,翼仍呆呆坐在馬車前,神情晦黯。

天天跟殿下吵鬧不休的人是柳氏,死活要和殿下分手的也是柳氏,此刻正和殿下如膠似漆的還是柳氏。

隻要遇到柳氏,殿下整個人就變了!

回想起前些時日他自作主張做的事,忽然意識到,他們當初約莫真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雲城畢竟是瑞顥國的都城,不可能一直緊閉城門。

原本準備去城裏賞燈遊玩的人們很多,但他們大多已經返鄉,有些則去了海邊或附近的月朧山。此時城門外的人算不得多,城門外設了關卡,看著卻也沒有什麽別的特殊舉動,右進左出,秩序井然。

城門外緩緩地走過來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但見他一身簡簡單單的月牙色長袍,卻襯得他尤其俊美不凡,令人一見難忘,無法忽視。

更為引人矚目的是,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身形纖細修長的美麗女人,她烏發如墨,膚白如雪,有人偶爾覷見了那女子的麵龐,粉麵嬌嬈,形容姣美得無以描繪。

不得不說,這兩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實在是有些醒目得過了頭。

趙政霖並沒有和翼一起進城,他和柳明溪選擇先走一步。不曾想別人都能順利通過,絲毫不見有人停下的關卡,惟獨趙政霖和柳明溪被攔下。

“來自何地,去往何處。”一名寬鼻厚唇的官兵忽然攔住了他們。

“丘水人士,內子身體抱恙,特地前來雲城,找醫館的大夫們瞧瞧。”趙政霖麵不改色地說道。

那名官兵伸長脖子往他懷裏瞧了瞧,麵不改色地將大手一揮,放行了。

趙政霖走後,那名官兵掏出了懷中的畫像,對身邊著常服的男子耳語幾句,那人點點頭,尾隨而去。

趙政霖渾然不覺般穿梭於雲城街頭,順順當當地找了家不甚起眼的小客棧住下。

夜幕降臨時,趙政霖不顧他人異樣的目光,抱著柳明溪出門了。

靖味軒地處人流如織的鬧市,這裏常年賓客盈門。

“二位客官,裏邊請!”小二滿臉堆笑,殷勤地迎了上來,“二位來得時間下正好,樓上剛好騰出了雅間。”

“給我雅間,還有,把招牌菜色都送上來。”趙政霖交待道,聲音低沉。

“好嘞,這位爺,這位夫人,請稍等片刻。”小二笑容滿麵,爽快地應下來。

“嘿,我說小二,爺剛剛問你的時候還說沒有包間,怎麽他們一來就有包間?”大堂的一角,忽然罵罵咧咧地走出來一位黑臉壯漢。

“哎呀,那可真是不巧,眼下也沒有包間了。”小二卻是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

“太不像話了,好你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爺是差錢還是差顏麵,狗東西竟敢對爺看碟下菜!”黑臉壯漢顯然對小二的態度很是不滿,罵完小二,猶覺得不解氣,他伸手指了指趙政霖,嚷嚷道:“還有那個小白臉,你給爺等著!”

“娘希皮,算個什麽玩意兒,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地盤!”

……

樓下一陣喧嘩,柳明溪好奇地打量著那位一臉淡定的小二。

比小二更為淡定的則是正被人罵作“小白臉”的趙政霖,他對那些人視而不見,聞若未聞。

他抱著柳明溪徑直往樓上走去,仿佛並未發現身後那一道道滿含著打量、探究意味的目光似的。

“這位爺,裏邊請。”小二笑吟吟地將他們迎進了走廊盡頭,一處看著還算雅致的包間內。

說起來,靖味軒並不遜於京城的五味居,不過,隻要一想到五味居,柳明溪心中就頗有些不是滋味。

“明溪,你看看,想吃些什麽?”趙政霖素來冷峻的麵上詭異的帶著古怪笑容,令人很不習慣。反正柳明溪一看到他笑,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順著他的手,她終於把視線放在他們麵前的一張紅木雕吉祥如意雲紋八仙桌上,那上頭已經擺好四碟切時果,分別是香圓、真柑、石榴、花木瓜。

幾個跑堂複又魚貫送上了四碟幹果子諸如荔枝、榧子、蒸棗子之類的,這才開始上正菜。

第一道:肫掌簽、鵪子羹。

第二道:妳房簽、三脆羹

第三道:羊舌簽、萌芽肚胘。

第四道:花炊鵪子、荔枝白腰子。

第五道:酥炸脆圓、鴛鴦炸肚。

第六道:螃蟹釀橙、洗手蟹。

第七道:沙魚膾、潤雞。

第八道:炙炊餅、臠骨

不多時,桌上就擺滿了美味佳肴,水陸畢陳,滿滿當當,直看得柳明溪暗歎不已。

跑堂還要下去,忍不住叫住了問道:“還沒上完麽?”

跑堂的立時垂首應了聲是,又道:“尚有四道勸酒的,炸香螺、蝤蛑簽……”

聽得柳明溪目瞪口呆,都說瑞顥國是蠻夷之國,可他們對吃食的講究程度不亞於大周。

柳明溪已經恢複了至少七成,雖然精神仍有些欠佳,走走路吃吃東西卻不成問題,偏生趙政霖非要一手包辦她的所有事宜。

包間外都能將裏頭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溪兒試試這荔枝白腰子。”男子的聲音很低沉,帶著脈脈溫情。

“我不愛吃荔枝,太過甜膩。”女子的聲音嬌脆悅耳,卻很是任性。

“溪兒定愛吃這洗手蟹,嚐嚐看。”男子絲毫不惱,他的聲音溫柔如故。

“我不碰葷腥,起開。”女子卻愈發刁蠻,令人皺眉。

包間裏,趙政霖正不住地往他懷中小女人的口中喂食。

“溪兒,嚐嚐這外酥裏嫩的酥炸脆圓。”

“我隻喜歡外酥裏酥或外嫩裏嫩。”柳明溪毫不客氣地偏開頭去,不吃。

對於趙政霖,她有自己的想法,要讓一個人喜歡自己很難,若是要讓他不喜歡自己,那可就容易多了。

“篤篤篤”包間被敲響,屋裏的兩人對視一眼。

隨著一通“哐啷”聲,包間的門驟然被人從那頭大力踹開來。

“人呢?”

包間內,偌大的八仙桌上滿滿當當,熱氣騰騰,分明還未開吃,可是人卻不見了。

不久前,那裏頭的兩人還在唧唧歪歪的喂食。

下一瞬,包間裏似有一陣疾風吹過,不知道什麽時候,窗門竟然已經大開!

“他娘的,讓他們給跑了!”一馬當先衝進屋裏的黑臉壯漢再次爆出陣陣怒喝,“還不快追,你們這些狗東西!”

他身後的人聽到指令,瘋一樣地湧進了包間內。

“追!”、“快追上他們!”……他們一邊喊著一邊望向窗口,麵麵相覷了一陣,極有默契地回過頭,又一陣風似地往樓梯口衝去。

隻是,等他們追到街麵上時,哪裏還看得到那兩人的身影?

經過這一場風波,靖味軒裏已然亂成了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