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十九章盡心盡力

園子裏,小柱子邊踢打著小石子,邊晃晃悠悠地逛進了流雲閣。

這時間,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沒人搭理他,小柱子伸長了脖子往內室張望。

“啪!”“啊!”

小柱子猝不及防地不知道後腦勺被誰不輕不重地敲了一記,霎時驚得渾身一顫,回頭發現是齊嬤嬤,他才鬆了口氣。“嬤嬤,你打得我可疼了!”

齊嬤嬤板著臉斥道:“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麽呢?”

小柱子齜牙咧嘴地問道:“嬤嬤,明溪姐姐還未回來嗎?”

說話間,委屈的淚珠兒已經在他的眼眶裏打著轉,看得齊嬤嬤直搖頭。

“回來了,正在裏頭沐浴呢,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打你?”齊嬤嬤沒好氣道:“你都滿十四了,在公子跟前侍候也有兩三年,你可別越活越回去了。”

小柱子麵上一燙,弱弱地辯解道:“嬤嬤,我,我哪有……我隻是看看明溪姐姐回沒回來,不會闖進去的。”

“就算我信,明溪姑娘能信你?公子能信你?”齊嬤嬤搖搖頭,歎了口氣,“你可長點心吧。”

小柱子不解地摸著方才被打的地方,皺著眉問道:“嬤嬤,我怎麽有點聽不懂你的意思?我可是公子的心腹,他為何會不信我?”

齊嬤嬤被他的大言不慚噎得說不出話來,她並未回答他,隻交待道:“好了,你別杵在這兒磨磨嘰嘰的,快去請公子過來。”

小柱子乖巧地點頭應下,“哦!”

小柱子恍恍惚惚地轉過身,邊揉著腦袋連往外走去,看得齊嬤嬤直搖頭。她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快些,公子該等急了!”

小柱子聞言,撒開兩腿就跑,連公子在哪兒都沒有問。

看到他風風火火的樣子,齊嬤嬤忍不住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就這樣,還想當公子的心腹,真是個十足的傻小子。”

齊嬤嬤安排完院子裏的活計,她又折回屋子裏去看柳明溪。

奇怪的是,屏風後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都聽不到,齊嬤嬤心裏不禁一咯噔。

練功房,柳明溪離開不多時,公子也來到了拱門外。

候在那裏的小廝急忙躬身揖手,“公子!”

公子微微頷首,正要往裏走,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空****的練功房裏,一室靜謐。

終於結束了,可是金九並沒有預想中如釋重負的感覺。事實上,想到這些天來的緊張和忙亂和如,他的心中竟感到一陣悵然。

就算她隻是再練上一年半載的,將來也定能身手不凡,可她隻有區區二十天!她注定隻能學些皮毛,可真是白瞎了這麽好的天份。

練功房外響起了他熟悉的腳步聲,不疾不徐。

公子今天刻意穿著一身不甚起眼的月白長袍,束腰的帶子也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尋常布料,卻仍掩不住他絕世的風華氣度,衣袂翩翩,白袍勝雪,姿態若仙。

金九緩緩抬眸,迎上他溫潤如玉的笑顏。

“公子來了。”

“金師兄。”

兩人極有默契地開口寒喧。

金九正想站起身來,公子已麵帶笑容地走過來,和他一起席地而坐。

金九想說點什麽,可是他的喉嚨沙啞得厲害,有些說不出話來。

不同於柳明溪的沒心沒肺、不急不躁,金九卻大動肝火,暴跳如雷了一整天,也咆哮了一整天,他這天過得絲毫不比柳明溪輕鬆。

在公子最後一腳跨進這間略顯空曠的練功房的大門時,他多少還懷了一絲僥幸。麵對疲憊不堪,還強顏歡笑,想要起身迎接他的金九,他心中仍然存有希翼。

然而在聽到他明顯粗啞的嗓音時,公子已明白,方才那名小廝所言非虛,或許他還是有所保留的。

“她……”公子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公子已聽說,這些日子金九天天對她破口大罵,而且一天比一天罵得凶。

這與他心目中向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金師兄截然不同。

當然,因為他的身份,師兄也不可能對著他暴怒吼叫,可是他對柳明溪怎會這般凶惡,莫不是她真的完全不是習武的料?

公子的心驀地一沉。

他的嗓音如此沙啞,他的形容如此憔悴,足可見金師兄對她其實已盡心盡力。

何況都到了這種時候,他問再多也於事無補,倒不如不問他了,給雙方留點情麵。

說來,金師兄也是不容易。

“咳,她剛走。”金九歎惋道:“還真是可惜了。”

他明明裝了一肚子的話,很想和公子好好說道說道,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報喜?說她天賦異稟,是塊難得的習武好料?可她終究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報憂?說區區二十天,他根本就不夠用?可公子隻讓他教點皮毛罷了。

何況他的喉嚨正火辣辣的疼得厲害,金九隨手取過放在屋角的水壺,往嘴裏猛灌幾口,然後毫無形象地把手腳一攤,幹脆都不說了。

聽到金九說“真是可惜”,公子的心又是一沉,果然不出所料,柳明溪嬌嬌弱弱的,又豈是習武的料?他隻後悔沒有早點問一下,竟白白讓她吃了這麽多天的苦!

“師兄,盡力就行。”公子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慰道。

“嗯。”金九又往嘴裏灌了口涼水。

他確實是盡力了,居然想用短短二十天時間將一生所學傾囊相授,且那人還是一介女流,這種事說出去誰會信?其實連他自己都不信,偏偏他卻真的這麽做了。

回想這幾天來,他真真是嘔心瀝血,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金九回眸望向身側的公子,他倒是坦然接受了,這樣是不是也太理所當然了些?

“也隻能如此。”公子幽幽地說道,語氣著帶著歎惋。

“嗯?”金九忽然想到了什麽,他回頭望向公子。“你說什麽?”

公子剛要說話,練功房外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公,公子,明,明溪姐姐,明溪姐姐她……”小柱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公子心中一咯噔,一旁的金九也“噌”地站起身來。

“你好好說話,明溪怎麽了?”公子蹙眉道。

“明,明溪姐姐,她,她已在沐浴,齊嬤嬤,讓,讓我找您過去。”小柱子扶著門框不住地喘著粗氣。

小柱子這番話剛一出口時,金九把心都揪起來了。

可是等到聽明白他說了什麽,他忍不住朝那小子翻了個白眼,仰起脖子繼續喝水。

明溪在沐浴?

公子也算回過神來,明溪剛剛練完武,沐浴更衣才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果然,這小子還是那麽一驚一乍的。

“有話好好說,別乍乍乎乎的。”公子不悅道,虛驚一場。

“是,可是,我跑,跑,快斷氣了,這腿,腿都快跑斷。”小柱子扁扁嘴。

他今天去了流雲閣七八趟,可是柳明溪每回都不在。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這消息,小柱子怎麽能不喜出望外?結果倒好,公子居然還凶他!

嗚嗚嗚,公子真是越來越凶了,小柱子委屈得差點哭出來。

“既然如此,公子便速速去流雲閣吧,莫讓人久等。”金九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準備離去,他的神情有些黯然。

“師兄,不論結果如何,這段時間,勞你費心了。”公子見他情緒不佳,特意好言相勸道:“對此,我早有準備,她亦然。”

他讓柳明溪習武,並不是為了讓她學成什麽,而是為了滿足她想習武的心願而已。

若非實在走不開身,公子定會親自教授她武藝,而不是請金師兄代勞,結果害得師兄大動肝火,還讓柳明溪白白吃了苦頭。

“我替她謝過金師兄,先走一步。”公子拱了拱手,便匆匆離去。

練功房裏隻剩下金九一人,他用力地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

那是在安慰他嗎?

可他怎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