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十七章民風極其開放

同樣是除夕之夜,方明軒和方明山兄弟倆在琳琅閣陳家的琳琅宴上酒至半酣。

雲城的幾大家族,平素鮮少會跟商戶結交,但琳琅閣陳家除外。大當家陳棟梁與各望族素來交好,在雲城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除夕這樣的好日子,陳棟梁更不會錯過表現的機會,精心操辦起了名為琳琅宴的流水席。所謂流水席,指的是吃完一道菜,繼續下一道菜,連綿而不絕,如行雲流水,所以稱做“流水席”。

琳琅閣的流水席可不同尋常,陳棟梁特意包下了整條街供全城百姓享用。林林總總的酒水,花樣繁多的吃食被源源不斷地送上席麵,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就算街上的乞丐來了,也能乞得一份熱食,歡樂過個好年。

方明軒跟著方明山來吃這琳琅閣的流水席,倒不是看上這裏的酒水和吃食,隻是他們在大周根本就不會見識到這樣的流水席,純粹圖個熱鬧罷了。

隻不過,外界的熱鬧繁華與他又有何幹?

自年初新帝登基後,誠王便遠赴西南,捷報頻傳,隨後他便失去了蹤影。

有人說他已命喪沙場,屍骨無存,也有人說他獲勝回京複命,途中被仇敵所截殺,私底下還有不少人猜測他已被新帝視為異己鏟除。

這種猜測也並非空穴來風,畢竟新帝雖然明麵上對誠王府恩賞不斷,但是與誠王有來往的官員都受到了打壓,方明軒好巧不巧也在此列。

沒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但誠王確實已經杳無音信,與他一起銷聲匿跡的還有柳明溪。

從三年多前那一次,他無意中將她的消息透露給誠王,以及一年前那次,他因為忌憚忠王世子,再次將她交回到誠王手上,數月後誠王向他討要花如影過去陪她。

在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了柳明溪的消息。並非他不想,而是他一個非親非故的外男,實在沒有理由去找誠王詢問他棄妻的下落。

她是誠王的棄妻啊,可方明軒不明白自己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她送回給誠王。

初見時,她是落魄棄婦,他有婚約在身。雖有惻隱之心,卻不敢對她有任何想法。

再見時,她仍是棄婦,他已解除婚約,恢複自由身。可惜他人微言輕,根本無法幫她解決任何問題,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前夫再度將她帶走。

回首這些年來,他力爭上遊,一心想要在朝堂之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結果還來不及嶄露頭角,他就被新帝歸入誠王一派,倍受打壓。

他心灰意冷,半年前辭了官,所有的努力全數化為泡影。

方明軒悶不作聲地喝著酒,幾杯酒水落肚後,他整個人愈發頹唐。他的模樣本就生得英俊,若是坐在尋常百姓中間更是引人矚目,贏得小娘子們頻頻側眸。

方明山知道他心情抑鬱,這一趟帶他出來走走的本意,正是為了幫他解開心結。

方明山看到不時有小娘子朝著方明軒暗送秋波、嬌笑連連時,他起初是驚喜的,倘若能為他在異國他鄉覓得一二紅顏知己,豈不美哉?

雖說這裏是瑞顥國,但兩國百姓也並非完全不能通婚……漸漸地,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些小娘子們是不是熱情且大膽得有點過了頭?

方明山感到有些吃驚,看那些小娘子的穿著,顯然不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姑娘。尤其是左邊那邊幾位,衣著華美,必定非富即貴!

她們居然當眾相互推推攘攘,眼看著快要扭打起來了!

身為貴女,她們怎能這般肆無忌憚?若是在大周的話,這簡直已經是有傷風化。

這時他才恍然記起,早先他就聽人說過,瑞顥國民風極其開放的說法。

在瑞顥國,不僅民間女子豪放,就連高門貴女亦是大膽非常,不僅會自己上街相看郎君,看中了,還會當街向男子示愛。

若是更膽大的,直接把男子拖回去直接拜堂都不是沒有。

當然,這些都隻是傳說、笑談而已,他來瑞顥國少說也有七八趟了,從未見到過。一度以為都是些誇大其辭的說法,如今看來,他卻忽然覺得當初那些人所言非虛。

他的年歲不小了,而且年輕時的模樣也不甚出眾,可是方明軒和他不一樣!何況他也從不曾試過獨自出現在這樣的熱鬧場裏……

方明山再看那些女子虎視眈眈的目光時,心裏不禁有些發毛,他可不會將方明軒留在這裏由她們去糟踐。他攙起方明軒就要離席,誰知道有人的動作比他更快。

“公~子~”一名粉麵紅唇,體態妖嬈的女子蹁躚而至,她不勝嬌羞地以帕子掩著麵,所問出口來的話卻大膽至極,她問道:“敢問這位公子婚配否?”

聽得方明山心裏一咯噔。

倘若這位小娘子是獨自一人出現,這勉強也算得上邂逅一場。隻不過,她身後跟著十幾名壯丁,那就顯然不是邂逅那麽簡單了。

方明軒會武藝,但是他喝醉了,已經連站都站不穩。偏偏這時候,他們的商隊都已離開瑞顥國回京去,僅剩的兩名身手不錯的小廝也被留在客棧看行李。

至於方明山自己,他可不通武藝!

說起來,方明山也是走南闖北的人,山匪、大盜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可他從來沒有這麽驚慌過。因為這一次,人家要的是人不是財。大事不妙啊!

方明山的後背已是冷汗涔涔,額角有豆大的汗珠滑落。

“這位公子家中已有嬌妻美妾無數。”陳寧燾適時出現,攔在了方明軒麵前,“沈菁菁,原來你這麽怕嫁不出去,竟然跑到大街上來抓男人了?”

“陳三,你給我住口!”沈菁菁一聲嬌叱,粉麵漲得通紅。

“哎喲喲,臉都紅成猴子屁股啦,定是被我說中了心事,對不對?”陳寧燾一手叉腰,一手對著沈菁菁指指點點,那模樣看起來可惡至極。

“滾!你的臉才像猴子屁股!”沈菁菁麵上一陣紅一陣白。

“沈猴子,呃不,沈菁菁,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家老頭可是正在裏頭和我家大當家喝茶聽戲呢,你要不要再鬧大些,把他們都驚動了?”陳寧燾似笑非笑道。

“你!臭陳三,你給我走著瞧!”沈菁菁氣乎乎地轉身離去。

那十幾名壯漢見狀,也趕緊灰溜溜地跟了上去,驚滔駭浪轉眼間歸於風平浪靜。

“妥了。”陳寧燾滿意地拍了拍手,回頭覷了眼方明山,促狹道:“幸好我來得及時,要不然你們都該被那隻母老虎拖走了。”

“我們隻是想湊個熱鬧,湊個熱鬧而已。”方明山的眼神黯了黯。

他們兄弟向來不太欣賞娘裏娘氣的陳寧燾,沒想到關鍵時候卻是人家救了他們。

“我們兄弟二人過兩天就要走了,這不是沒有試過大名鼎鼎的琳琅席嗎?我們……”方明山訕訕地解釋道,卻被方明軒打斷。

“不,我不走!我定要找到她!”他忽然抬起頭來,語氣很是堅決。

隻是他的話才剛說完,腦袋又迷迷糊糊地耷拉下來,靠在方明山肩頭。

方明軒的酒後囈語令方明山和陳寧燾均是一怔,麵麵相覷。

“正是那天偶遇的絕色佳人。”方明山幽幽歎道。

雖然這隻是他的猜測,卻也八九不離十了。

方明軒從來就沒有跟他再提起過,隻是堅持要多留幾天,好好欣賞雲城美景。

其實方明山早就發現,方明軒離京後日漸開朗,待人處事,行為舉止均無不妥,可是自從他來到雲城就不對勁了。

歸根結底,正是那日在街頭偶遇的那一位美人!

“不走,不走,我們繼續飲酒作樂。”陳寧燾提議道,狹長雙眸閃爍出異樣光芒。

“他已經喝成這樣,還受了驚嚇,我還是快快帶他回客棧為好。”方明山搖搖頭。喝醉的是方明軒,受了驚嚇的卻是他自己,腿都還發軟,哪有心思繼續飲酒作樂?

“欸~有什麽好急的,跟我走還怕沒有住處?”陳寧燾再三挽留,私心裏,他也很好奇他所說的佳人是何方神聖。

他身為地頭蛇,居然不曾聽說雲城有這等絕色佳人?若是真有,且不論看不看得上,他還不得搶先一步去下個聘什麽的?

湊個熱鬧嘛,這種事沒有他琳琅閣陳三少怎麽能行?

“不妥不妥,這可不妥。”方明山連連拒絕,他有些吃力地攙著方明軒就要離去。

陳寧燾卻來了興致。

“我們雲城的上元節可丁點都不比你們大周的花燈節差,到了上元節那天,滿城都是火樹銀花,家家戶戶都會結伴出遊。年少的男女還會相約到柳茵河畔放河燈。不就是找個人嗎?我們琳琅閣出品的八麵琳琅年年都能拔得頭籌!到那時……”

陳寧燾誇起自家的燈盞,那根本就停都停不下來,差點不記得自己原本想說的是什麽。

可惜方明山這種時候哪還有心情聽他胡吹,他也懶得多說,一咬牙,半扛半背起方明軒一步一移地往客棧挪去。

“欸,我是說真的,小娘子們都愛看琳琅閣的嵌紅寶琉璃燈盞,就連宮裏的貴人,欸,方公子,方公子怎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