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十四章撲了個空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柔柔地透過布簾的縫隙灑進車廂時,公子就醒來了,他伸手掀開布簾。任那金色的陽光灑入,驅走一室的陰暗。

在他麵前不遠處,柳明溪正捧著本醫書靠坐馬車睡得香甜,幾縷耳後的發絲垂落下來,睡顏安然,令人不忍打擾她的好眠。

想到她昨夜的糾結和為難,公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她到底隻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娘子,尚且無法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情緒。

她所有的情緒都如實會寫在臉上,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說起來,她從頭到腳,哪有半分像尚書府千金?

何況她還是當過王妃的人……想到這裏,他的心不自覺地沉甸甸的,墜得難受。

就在那一瞬間裏,翻湧的思緒簡直無法用言辭描述,他腦子裏驀地升起個念頭來,古怪得教他無比詫異卻又強烈到讓他無法推拒。

他的手緩緩地抬起來,朝著那已然近在咫尺的玉顏伸過去。

他的指尖修長白淨,骨節分明,若是仔細看,會發現他的指尖竟還微微顫抖著,在距離她嬌豔麵頰一指之遙處,驀然停了下來。

理智告訴他,絕不能做這種事。他們如今隻是假扮未婚夫妻,這一點在以後也不可能有所改變。事實上,隻要過了上元節,他們就會分開,再不相見。

他不能逾矩,不能逾矩,不能……

好巧不巧,柳明溪就在此時驟然睜開了眼睛,她愣愣地盯著公子停在半空中的手。那雙美目看起來猶有些睡眼惺忪,似乎不太明白眼下是個什麽情況。

她微微蹙起秀眉,疑惑地望向他,問道:“公子想做什麽?”

柳明溪從小野性難馴,一點規矩都沒有。那自然是有原因的,柳江龍老來得女,柳明溪的模樣生得格外嬌俏,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是嬌嬌軟軟的。

柳江龍根本就管不住她,或者說,隻要她略微撒撒嬌,他就會狠不下心來管束她,最後才會把她嬌縱這副模樣。

那些往事公子並不清楚,此時此刻,他隻覺得在他胸腔內的那顆心正前所未有地狂跳不止。

他的眼前似乎籠罩了一片薄薄的霧,透過飄渺的薄霧看眼前的佳人,如夢似幻。

她有張雪白瑩潤的小臉兒,明媚大眼,小巧瓊鼻,天生豐潤豔澤的唇瓣形狀美好,誘人采擷。

公子怔怔地望著她,順著她的視線看到停在半空中的自己的手,幾乎要觸碰到她的麵頰。

是啊,他在做什麽?他到底想做什麽?

公子如夢初醒,他像是被什麽燙著了一般,快速縮回了自己的手,裝模作樣地捧起擱在書案上的山河誌。

他頭也不抬,若無其事道:“方才你臉上有隻不長眼的蚊子,不過已被我趕走了。”

柳明溪聞言,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麵頰,那上麵自然什麽都沒有。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如今可是嚴冬……

公子繼續翻看手中的書,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柳明溪隻覺得後來公子的書翻得越來越快,仿佛那些內容都進不了他的眼裏似的。

初升的晨光正暖暖地透過雲層灑落下來,為滿目的雪景平添多了幾許金潤之色。山南城外,一處不甚起眼的農家小院裏,早起的人們已在忙忙碌碌地收拾著什麽。

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牆邊的暗影裏,有抹頎長的身影負手而立,隱沒其中。他的身量極高,身條筆直挺拔。眼眸深邃、高鼻挺直,五官輪廓找不出絲毫瑕疵來。

當漫天雪光映照在那張漠然的臉上,更顯得他白璧無瑕。

或許是他那略顯蒼白的麵容的緣故,他看起來就像常年躲在暗處不見陽光一般。他的周身都彌漫著一股揮散不去的陰鬱之氣,卻令人不寒而栗,不敢接近分毫。

他迎向冉冉升起的旭日,晨暉映入那雙素來迷離森冷的眼眸時,仿佛也為那雙毫無溫度的黑眸霎時平添幾分暖意。他菲薄的唇瓣微啟,低喃,“明溪,我來了。”

趙政霖已經用一夜時間拷問清楚前因後果。

柳明溪與那些人正是從西明山的小道離開了寧州府。而翼的人馬為了追尋她的腳步,已經與那些人幾次三番交手,人手折損過半。

至於翼為何擅自與他們交手,趙政霖心中也已有數。他何嚐不知,手底下這些人,從來不把明溪當回事的又不止翼。

他們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早日厭棄柳明溪,可他們哪裏會懂他對明溪的心意。

他隻想盡快找以她,把她狠狠地揉進懷裏,與她融為一體。從那一刻,或者說是時時刻刻,在她身邊隻能是他,她的眼睛裏也隻能有他。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將所有的一切都攤在明麵上。

讓他們都知道,柳明溪是他的心上人,也是他拚了命去守護的人。

最終他將翼的那些人馬留在那處農家小院裏養傷,留著他們,那是看在他們與他同甘共苦的那十幾年,畢竟他們追殺柳明溪的本意是為了他。

更何況,造成這樣的後果,他自身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

如果他沒有休妻,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但凡當初能對她稍稍好一點,讓他身邊人認同這個主母的存在,一切都會不同。

既然是他的錯,殺了翼又有何用?

趙政霖願意給翼最後一次機會,但願她也能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一切就緒,趙政霖翻身騎上那匹高大紅鬃黑馬,玄色的披風迎著晨間的微風中翻飛,颯颯作響。更襯得馬前上的人身姿挺拔,巍然如神。

“出發!”趙政霖沉聲道,他刻意忽略欲言又止的翼,縱馬揚鞭,踏著晨光直奔山南城北一處小院飛馳而去。

趙政霖踏進山南城時,才發現這座靠近西南邊疆的山城比他想像中繁華得多。

他抬眼看天色,不知不覺中,太陽遙遙地升了起來,孤零零地掛在遠處的山頭上,估摸著已近辰時。

明溪也該起了吧?

想到此時此刻,她就在山南城,時隔兩個月多月,他終於又能將她尋回來,趙政霖的內心不禁有些欣喜和雀躍。

來的路上,趙政霖的心裏頭經過了一番苦苦的思量,他不顧艱難險阻地來到這小小的山南城,定要讓明溪知道他的心意。

也許他們會麵對數不清的未知困難,但是如果能重新光明正大地牽起她的手,他願意不顧一切。而且這一回,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手。

他一馬當先,策馬狂奔,穿過山南城來到了城北靠近岑山一處二進的宅子前。

說實在宅子並不起眼,卻有著高高的青灰色的圍牆,顯示這裏與別處全然不同。

很安靜,靜到讓他感到心慌。

趙政霖一路疾行,率先翻身下馬,他刻意整了整衣冠才輕敲幾下大門。

“吱嘎---”,厚重的大門便敞開了一條縫隙,被人從裏麵徐徐打開。一個手拿笤帚的老漢笑嗬嗬地迎了出來,望著陌生的來人,老漢不解道:“敢問這位爺……”

老漢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的男子已經一陣風似地不見了人影。

老漢用力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語,“莫不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大門悄無聲息的再度闔上。

趙政霖早已迫不及待地奔進了內宅,那裏本應是柳明溪與公子落腳的所在。隻不過,趙政霖萬萬沒有想到,等他曆經千辛萬苦來到這裏時,竟早已人去樓空!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