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遠處地平線上的微微晨光,喬宇川抬起了手,隨後又緩緩放下,攏了攏衣服,抬步朝辦公樓走去。

薑承允見喬宇川走進辦公室,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隨即坐到了他身旁,“好點了?”

喬宇川看著薑承允怔愣了一陣,點了點頭,“情況怎麽樣了?”

“目前來看,在馮震死前,跟他有直接接觸的有三人。”

“首先是劉浩,他進去送過一次水,水是完整的瓶裝水,經過調查也沒有發現針孔一類的東西,瓶內的水已經送檢了。”

“第二個進去的人是趙斌,他是北河支隊今年剛來沒多久的新人,他進去送的晚飯,飯是單位食堂做的,今晚值班的人基本都吃了,目前已經取樣送檢了。”

“最後一個人是譚青,他給馮震遞了一根煙,是私人的香煙。”薑承允說道譚青眼神明顯暗沉了許多。

“煙?”喬宇川皺了皺眉?

“這個譚青是什麽來曆?什麽時候到支隊的。”

薑承允眯了眯眼,“剛才我問過衛隊,他說譚青是最近這半年才調到支隊的,一直表現得很好,老家就是北河的。”

“而且據譚青說,他給馮震煙是馮震提的要求,他就從自己平常抽的煙裏拿了一根給馮震,馮震抽的那根煙已經拿去調查了,剩下的煙也已經送去檢驗了。”

“給譚青他們三個也做個檢查吧。”

“你是懷疑?”

喬宇川微微搖頭,“我沒有懷疑什麽,隻是在考慮各種可能性。”

薑承允想了想起身出去安排,趙蕭何站在辦公室門外看到薑承允離開,他才緩步走進去,站到了喬宇川的對麵。

喬宇川抬頭就看到趙蕭何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棒棒糖,“你臉色不太好,這個給你。”

喬宇川垂眸,趙蕭何見他不接,就把糖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我剛才說的話隻是事實而已,沒有針對你。”

喬宇川盯著他看了看,“趙法醫,你難道認為,我作為心理學教授,這麽多年白研究了。”

趙蕭何聽到這話轉身就走了,喬宇川偏頭看了眼桌上的棒棒糖,拿了起來,還沒等他研究明白是什麽味道的,就被薑承允拿了過去。

“怎麽想起吃棒棒糖了,誰給的,還是葡萄味的。”薑承允挑了挑眉問道。

“趙法醫。”

聽到這三個字,薑承允愣了愣,又把棒棒糖還給了喬宇川,“想吃就吃。”

喬宇川看了薑承允一眼,然後慢條斯理的撕開了包裝,“他就沒跟你說點什麽?”

薑承允向後靠了靠,一隻胳膊搭在了喬宇川的肩膀上,神情慵懶,“他說,你喜歡我。”

喬宇川眉頭一挑,把棒棒糖放進了嘴裏,甜甜的味道迅速在口腔四散而開,果然,甜的東西會讓人心情愉悅。

薑承允的目光停留在喬宇川半長的頭發上,剛才他聯係了負責檢驗的專家,從對方那裏聽到了不少關於“蘭調”的信息。

“這種藥物少劑量對人體的傷害並不明顯,可一旦超過危險計量,對人體的傷害程度是無法估計的,並且損傷是不可逆的。”

“你所說的,敏感度提高,精神亢奮迷離,這都是外部顯現的明顯作用,我猜想,這種藥物,恐怕還有其他的副作用。”

“如果你的愛人接觸過這種藥物,就要多注意他的日常活動,盡量避免他在接觸這種藥物,或者類似毒-品的東西,畢竟,現有的條件,還無法判斷類似功能的東西,是否會對他產生影響。”

一條條的信息讓薑承允眼神逐漸變的暗沉,他伸手摸了摸喬宇川的頭發,他在支隊大門外的柱子旁站了許久,車裏麵的情況他多少也看到了。

可正是因為看到了,他才更心疼也更心酸,他放在心裏的人到底都經曆過什麽,讓他習慣於隱藏自己的情緒和想法,甚至習慣於隱藏痛苦。

喬宇川感受到撫摸自己頭發的手微微停頓,便回頭看了一眼,見對方回頭有些莫名的看著,薑承允輕輕勾了勾唇。

很快,調查結果出來了,譚青遞給馮震的煙中並未檢測出蘭調,剩餘的煙中包括譚青本人體內都未檢測出蘭調。

同樣,在飯菜和水中也沒檢查出異常,劉浩和趙斌體內也沒有檢測出蘭調。

可以說這個結果讓眾人都鬆了口氣,但同時又都陷入了沉思,沒有檢測出來,那馮震到底是怎麽死的呢,而馮震體內的高濃度蘭調又是怎麽回事呢。

吳局把報告遞給了薑承允,隨後他看向了喬宇川,“喬教授,有什麽想法,現在可以說了嗎?”

喬宇川眉眼微動,輕緩的吐了口氣,“馮震的死給了我提示,報告顯示,馮震體內有高濃度的蘭調殘留。”

“起初,我也認為是有人通過下藥的方式,在馮震接觸過的東西裏加入了高濃度的蘭調,繼而導致他的猝死,可現在的結果更印證了我很久之前的一種猜想。”

“什麽猜想?”吳成坤追問著。

喬宇川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蘭調進入人體後應該很難被代謝掉,在日積月累中,會在人體內逐漸積累,並對人體造成損害,且是不可逆的。”

“我猜,馮震應該早使用過大量的蘭調,身體已經到了臨界值,我們抓捕了他,對他進行問話和審查,隻是在無形之中催化了他的死亡進程。”

“你是說,慢性中毒?”趙蕭何沉聲問道。

喬宇川點了點頭,“可以這麽理解,但也不完全對。”

“蘭調本身的作用力不弱,甚至高於一般的毒-品,應該也是有因為這個特性,它才沒有被徹底放棄。”

“當然,我現也是猜想和懷疑,畢竟,沒有任何的實驗和理論支持。”

喬宇川的話讓眾人陷入了沉思,事情發展到現在,依舊是一片迷茫,仿佛一切都隱藏在迷霧之中,苦苦追尋卻找不到方向。

吳成坤臉色暗沉嚴肅,半晌才開口,“我剛才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對馮震的問詢記錄,裏麵有很多疑點,薑承允,你來說說,你的想法。”

薑承允聞言將手頭的資料翻開,“我想問詢記錄各位應該都仔細看過了,我從中總結了幾個點,大家一起商議一下。”

“首先,對於抓到的這個人是否就是馮震,依舊存疑。”

“我們先假設他就是馮震,那麽從對話和情況分析中,我們能得出四大疑點。”

薑承允臉色肅然,“第一,我仔細看過當年的案子,馮震這個人作案手法嫻熟,手段殘忍,反偵查意識強,所以,當年的案件裏出了一張照片外,沒有留下任何的指紋和能夠鑒別記錄身份的東西。”

“而像他這樣的一個人能夠在這七年間將行蹤極好的隱藏,完全讓我們找不到蹤跡,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就被撞見,甚至被抓獲。”

“第二,這個人說他是馮震,他對鄭楚淵存在恨意,想要殺了他,可事實上,捅傷鄭隊的人臉上有一顆極為明顯的淚痣,也許這個淚痣是假的,但無論真假本人都應該知道,可他卻一再強調,他不知道淚痣。”

“第三,他一在的強調,做了就認沒做就不認,可從他的口供裏不難看出,很多事他也說不清楚,而且,如果真的是馮震,在發現那間屋子裏存在屍體後,會選擇冒險回來嗎?”

“第四,當年的案件曾有心理學專家對馮震的行為進行過分析,得出的結論是,他對女性有抵觸和敵對情緒,這樣一個人會在七年後的今天,跟莫楠這樣一個女性友好相處嗎?即便被她欺騙,卻也沒有想要殺了她,甚至還會相信她。”

薑承允列出的四大疑點讓所有人沉默起來,按照這樣的推算,他們抓的人很有可能不是馮震,可不是他會是誰呢,這個人又為什麽要承認呢。

“如果,我們假設他不是馮震,那麽我就會麵臨以下幾個問題。”

“首先,他不是馮震,那麽他所說的事就完全不能當做證據,甚至不能夠輕易相信。”

“尚和小區裏發生的事,莫楠是否參與其中,捅傷鄭隊的人到底是誰,北河市那座老舊小區冰箱裏的屍體又是誰,會是誰殺的,我們都不能根據他的證詞進行判定。”

吳成坤聽完,手指在桌麵輕輕敲了幾下,“說來說去,目前我們掌握的線索有限,所有的都是推論而不是結論。”

“省裏對這個案子也極為重視,今天晚上周岩就會到北河市。”

“薑承允,你抓緊時間整理好手裏的資料,周岩來了就跟他做好交接,帶著你的人回衡天市局,你和周岩兩方共同調查,集中所有力量盡快攻破案件。”

“是。”

散了會,薑承允就開始安排人手進行材料整理,喬宇川靜默的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黑夜,薑承允給吳局送完了資料順手拿了件衣服走了過去。

“在想什麽。”

喬宇川微微偏頭,“我想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