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處境(中) 第二更

“母親何苦再提此事……”

司徒老夫人冷笑道:“既然知道不該提起,你倒是在你的夫君麵前做了什麽?!”

司徒樂嫦被說訓斥埋著頭不敢抬眼。

司徒老夫人長歎一聲,道:“你是我的長女,是我最疼愛的女兒,但你實在太過令我失望,另家族失望!”

“母親!”司徒樂嫦聲淚俱下,撲通一聲跪在司徒老夫人的跟前。

司徒老夫人見她如此也不再多說,室內便隻剩司徒樂嫦不知所措的哭泣。

春日的天空湛藍廣闊,隻是天邊的那輪太陽怎麽看也不似往常那般清淡高遠,而是半遮半掩垂在輕薄的雲層邊上,明亮的近乎妖異。光線從門窗的縫隙鑽進來,照亮司徒樂嫦周身無根無憑胡亂飛舞的飛塵,更顯其孤弱無助。

許久,司徒老夫人又長歎了一聲,說道:“你放心,咱們司徒家是替皇上做這件事,有皇家在前麵擋著,倒也沒人敢輕舉妄動,就算雷燁也要掂量掂量,要不然他也不會說要娶平妻來表達他的不滿。若國師說的是真的,這世上真有重生複活之人,那麽,槿兒興許真能回來。”

司徒樂嫦猛地抬頭:“母親,您?您也覺得這事可行?”

司徒老夫人道:“太子是君上最愛的孩子,他死了,君上幾乎發狂,國師卜算過後告知君上,這世上有重生複活之人,若能將此人找到,他就能想出辦法複活太子,現在人找到了,就看國師能不能找出法子了。如果太子能複活,那槿兒……”

司徒老夫人說起司徒槿,心下也泛起絲絲縷縷的疼痛,那是她護在手心裏長大的孩子,她最疼的就是她,但司徒槿命薄,還未及笄就病死了,如果國師所言是真的,那她的槿兒就能回來……

司徒樂嫦聞言總算收起愁色,希冀道:“那麽母親覺得,此事有多大的幾率能成?”

“不知……皇上那裏還未發話,不知道國師到底有什麽打算,此事隱秘,萬萬不可透露風聲,否則我司徒必定大禍臨頭!”

重生複活這種事情,本就玄之又玄,除了當真重生過的人,誰能確定這種事情到底能不能實現?

可不管信還是不信,一旦有人起了頭,有了傳言,就必定會引出巨大的麻煩。

司徒樂嫦一驚,問道:“是,女兒知道輕重,決不會跟任何人透露此事。”

司徒老夫人點點頭:“現在那丫頭是你的義女,你便也隻當做她是你的義女來看待便是,一切,都等國師的意思。”

“是,母親。”

司徒老夫人沉吟道:“雷燁此時對你翻臉,揚言要娶個女人回來做平妻,未必沒有讓你打消這個念頭的意思,所以,此事你必須放手,就不要管了。”

司徒樂嫦神色複雜,卻隻能點頭。因為身為司徒家的嫡長女,身為夫家的當家主母,身為雷家嫡出子女的母親,她不能為所欲為。十幾年前她任性了一次,換來的是心愛之人命喪黃泉。如今,更是無法再提起那樣的勇氣了。

家族的利益永遠在上!

“是,女兒明白。”

息雨閣中,司徒楚楚滿麵寒霜,方才在司徒老夫人麵前的靈動嬌俏一絲不見。

夏槐見自家主子這副模樣,心知她是因為新來的表小姐而心情不好,目光不由得透過窗子往半夢閣的方向看了一眼。秋雁輕輕用手肘碰她一下,示意她別找不自在。夏槐趕緊低頭,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你們說,祖母到底是什麽意思?”

“啊……”夏槐乍然聽見問話嚇了一跳,無意識的“啊”了一聲。

司徒楚楚的柳眉立即挑了起來,瞪著她冷笑道:“幹什麽,傻了?”

秋雁見她生了氣,趕緊說道:“小姐,您是老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何必因為一個外來的人,大動幹戈。她初來乍到,想要在咱們府上立足,哪有那麽容易?”

夏槐這時也順過心思來,知道自家主子心思深,趕緊搭腔道:“是啊小姐,咱們這府中,不算庶出的,各房嫡出的小姐也沒一個能比得過您,您怕什麽呢?”

“哼,你們知道什麽。”司徒楚楚聽了婢女的話不以為然,沉聲道:“從她住進姑母的從前的半夢閣時,我就知道祖母一定是要捧著她!果然,剛剛露臉,就成了我們家的表小姐,我想著,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內情?”

卿如許被塞到司徒府上,隻有老夫人幾人知道真實情形,其他人都不知真相,因此各自猜測紛紜,怎麽想的都有。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都沒想到司徒楚楚這般慎重,秋雁想了想說道:“老夫人雖然抬舉了表小姐,可她與咱們府上的情份到底淺的很,哪有生來在老夫人身邊不錯眼長大的來的親近呢?”

“祖母何曾感情用事過,咱們這樣的人家,萬事都以家族的利益為重,誰來的早,誰來的晚,未必能派上多大用處。關鍵,還是要看人是否有用。就算是祖母親生的兒女,若蠢得像隻豬,又能受多少疼惜呢,自然而然就要把更多的目光放在旁人身上。當年若不是大姑父仍舊願意迎娶大姑母過門,那麽姑母今日決不會有如今這般風光。”

夏槐道:“即便如此,以小姐的品貌與才智,也不必擔憂太過。”

司徒楚楚微微眯起眼睛,說道“雖然這個卿如許咱們還摸不透,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祖母讓她留在府裏,就一定是因為她有用處。還有,你看她那副處事不驚的樣子,必定不是個簡單的。”

司徒老夫人常說,沒有秘密的人活不了太久,所以閉緊自己的嘴巴,不要讓人看透你。若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底,那也就離失敗不遠了。現在,卿如許就讓她十分捉摸不透!

“我一定要弄清楚,祖母如此抬舉她,有沒有別的目的,是否已經做出了什麽決定!”司徒楚楚看向夏槐,問道:“姑母回去了?可有什麽特異之處?”

夏槐答道:“是,已經回去了。據說,大姑奶奶走的時候雖然神色頹然,但腳步卻比來時要輕快不少。”

司徒楚楚聞言沉默半晌,突然起身道:“替我換件衣裳,我要去會會這位‘表姐’!”

………

聽說府上的四小姐來了,拾舟驚了一下,回頭去看卿如許,說道:“奴婢打聽過了,這位四小姐是府上最受寵的一位,人人提到她,都是一臉敬畏仰慕。她此時來咱們這,定是來試探您的深淺。”

卿如許當然知道對方是來幹什麽的,但自己根本沒有必要躲著。她道:“不必多想,先去安排吧。”

“是,夫人。”

拾舟答應一聲就要下去,卿如許又突然叫住她,說道:“以後,日常的一應事物,都要按照燕國的規矩。”

她已經嫁做人婦,不過她見龐老夫人的意思,稱她為表小姐,是不想讓跟多的人知道她的身份來曆。

拾舟一頓,連忙說道:“是,小姐。”

卿如許出門相迎,轉過回廊便看見一個姿態毫無挑剔之處的身影朝這邊走過來。少女一頭如瀑似的黑發鬆鬆係在身後,鬢邊簡單簪著細碎如雪的珠玉流蘇,輕輕盈盈的垂落在肩頭。眉如靜夜空空春山,眼似流落盈盈星子。行走間如畫中人,周身景物都化作陪襯,盡是旖旎風情。

二房嫡出的四小姐司徒楚楚,去年剛剛及笄,身材細削高挑,比卿如許矮不了幾分。這樣靈動美麗的少女,的確少見。不愧是司徒家最出挑的天之驕女。

“表姐!”司徒楚楚抬眼看見卿如許迎了過來,立即快走幾步山前,麵上帶著喜悅親近的笑容,說道:“方才匆匆一見,也沒什麽機會與你說幾句親近話,這會便忍不住來此處看你。你可莫要嫌表妹叨擾。”

卿如許一笑,說道:“四表妹哪裏的話,我是求之不得的。”

二人在亭中落座,拾舟已經在石桌上擺了各色茶點,燕京城中東西南北有名的幾樣應有盡有,還有幾樣是廚娘用心做的。大夫人姚氏方才特意命人送過來,還說不知卿如許的口味,特意每樣都送了些,覺得喜歡什麽,盡管告訴下人。

司徒楚楚眼風一掃,便知是誰的手筆,大夫人姚氏在司徒府中穩穩坐著當家主母的位置,眼力謀算自是不俗,竟也如此慎重過的對待卿如許,心下愈發覺得大敵當前。

她道:“不知表姐初來乍到,可能吃的慣府中的飯菜?若是不合口味,萬萬不能將就著。若是熬壞了身子,可不是小事。”

司徒楚楚身上一襲月華留仙裙剪裁的及其合身,將盈盈一握的纖腰襯的恰到好處。袖口糾纏的花枝精致繁複,與裙擺上金線勾勒的蝶翼遙相呼應,行動間,呈現出一種飄然的華美來。

卿如許將她一應神色盡收眼底,展顏笑道:“並沒有什麽不習慣,口味也都還適應。多謝四表妹關懷。”

“那就好,咱們是一家人,我盼著你自在些。”

司徒楚楚語笑晏晏地握住她的手,聲音輕柔婉轉,一派和氣姐妹的姿態,絲毫沒有對外來人的疏離和排斥。知道她進府雖也有一段日子,但對司徒家還知之甚少,便細細說起來。“司徒家百年大族,世代為朝廷效命,在燕國根基深厚,祖上出過三位宰相,五位良將……”

司徒世族文能定國,武能安邦。這是卿如許早在燕國風物誌上就看到過的,隻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此時聽司徒楚楚的詳述,正好能將各處關係細細理一理。

如今府上的大老爺,掌家人司徒衡,在朝中亦是首輔重臣,職權極重,說他主宰內閣也不為過。無論哪國哪朝,內閣中的爭奪都最為激烈,能走到這個位置,司徒衡的厲害自不必說。

另外,之前有過接觸的黑袍男子,是三老爺的嫡子司徒惟,二十出頭一身帶兵征戰的本事在燕國已是無人能及!卿如許想到他即便穿著普通衣袍時,也給人一種金甲在身的錚錚之感,不由得暗自在心中給這人劃了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