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處境(下) 第三更

除了這二位,司徒子弟遍布朝中各處,不拘職能輕重,均有一席之地。

司徒楚楚口中說著,眼睛也沒忘了時刻觀察著卿如許的神色,見她麵上雖露出驚詫崇敬之色,眼中卻未起幾分波瀾,心中暗暗納罕,到底是見多識廣,還是無欲無求?

“除去咱們司徒世族,燕國開國之時冊封的王公侯爵,現在依舊顯赫還有隸王府,鎮國公府,華邑侯府,弋陽公主府。”

鎮國公府,便是現在司徒樂嫦的夫家,在燕國的地位與司徒不相上下,僅次於隸王府。

司徒楚楚說到這裏的時候,特意頓了頓,卻發現卿如許還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她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種沒有著落的感覺,十分不舒服。正要就此問一問,便聽見卿如許說道:“弋陽公主,就是那位頗為靈慧的六公主?”

司徒楚楚詫異於對方關注的重點為什麽在六公主身上,但還是答道:“沒錯,這位六公主,自幼便得君上盛寵,未成親便出宮建府,是從無先例的。君上曾說過,弋陽公主若非女子,便是一般男子也比不得的。”

說起六公主,司徒楚楚神色間有些異樣。

但凡出色的女子,彼此間總有些意氣之爭,或容貌,或才智,總要鬥上一鬥。卿如許對此頗為理解,隻不過她自己當然不是因為這個才關注弋陽公主,而是因為聽說了弋陽公主的一些舊事。

“早就聽聞六公主與平常女子頗為不同。如今聽四表妹這麽一說,果真如此。”

司徒楚楚定點頭,轉而試探道:“其實,我今日來,還有些話想跟表姐說。隻怕表姐你怪我交淺言深了。”

“怎麽會,四表妹有什麽話,說了便是。”

司徒楚楚見她麵上果真並無回避之色,便說道:“表姐可能不知道,大姑母在嫁入鎮國公府之前有一個女兒,去年患病沒了,她叫曦兒……若說你與大姑母長得有五分像,與曦兒妹妹卻有七分像,所以你來府裏之後,大家都猜測,是祖母為了開解大姑母的心結,才特意尋來了你……”

“哦?”

司徒楚楚看著她的神色,見她終於有些動容,更深入的試探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的來曆,但既然成了大姑母的義女,便盡快融入到家族中來,聽到什麽流言蜚語也莫要多想……”

卿如許聽聞她這一襲話簡直要笑了。

司徒楚楚說了這麽多,無疑就是想表達一個意思,她卿如許是曦兒的替身。

對方的話掏心掏肺句句勸慰,似乎全是為她著想。但細細想來,司徒楚楚卻是硬將此等猜測套在了她身上,還將她排斥在了司徒家族之外。認為她這個外來人,又是個替身,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完蛋了。

她笑了笑,說:“四表妹多慮了,我今日能認下義母,就說明我們又這個緣分,不管前因是什麽,總歸都過去了,義母若是想念女兒,將我當成曦兒也無不可,能渡人心中執念是人生之大造化,我並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的。隻要義母安好,我這做女兒的,自然是日夜欣喜,寬慰滿足的。”

漂亮話聽得多了,自然也會說了。真摯的情感不好表達,但虛偽的甜言蜜語隻要豁出去臉皮,誰都能信手拈來。寶兒和拾舟在一旁聽得臉皮抽搐,卿如許自己麵上卻依舊一派誠摯。

司徒楚楚強壓下心中愕然,勉強說道:“聽表姐此言……我就放心了。”

從半夢閣出來,司徒楚楚的臉色如同吃了蒼蠅一般。秋雁無語道:“這個表小姐,還真是個油鹽不進的。”

白來這麽一趟,想試探的沒試探出所以然,還把自己給惡心著了,司徒楚楚氣的整張臉都揪在一起。她本來想著,府內外這些事,卿如許早晚會打聽明白,不如她主動告知,白撿個人情,還能讓對方信任自己幾分。誰知道……用了八分氣力,連一分利息也沒收回來!

這廂卿如許把人送走,寶兒和拾舟剛想圍上來問問,誰知有個小丫頭敲門進來,稟報說:“表小姐,府外來了個女子,說自己姓冷,要見您,現在人在門房等著,奴婢來問問您,是否讓她進府來回話?”

卿如許心中一驚,阿鬱?!

她麵上維持著鎮定之色,對寶兒說道:“你跟著,把人帶進來,我先去大夫人那裏說一聲。”

她初來乍到,凡事不能任性妄為,從府外莫名帶人進來,自然要跟當家主母姚氏稟明才是正經。

寶兒聽命而去,卿如許也趕緊去了姚氏的院子,將事情大抵說了個明白。姚氏神色不動,眉目溫和,笑道:“要麽舅母也要挑幾個人給你,免得你身邊少人陪伴,既然是你的故人,若是願意,帶進府裏來陪你便是,到時候備上人名來曆也就妥了。”

卿如許乖巧點頭應了,便告辭離開。

姚氏看她背影,不禁蹙了蹙眉頭,對身邊嬤嬤說道:“這個來曆不明的又,周全謹慎的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

“既然是老夫人做主認下的,必有過人之處。聽說方才四小姐去了半夢閣,回來時,神色奇怪的很,也不知怎麽回事。奴婢看著,這位表小姐可是個成了精的人物。”

“嗬……才十幾歲的年紀,跟活了幾輩子似的。不管怎麽說,總還是得先弄清楚這丫頭到底有什麽大用才行……現在,就先當尊佛爺供著吧。這捉摸不透的人,總是讓人心裏發毛,不敢輕舉妄動。也不知老夫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夫人不必想的太多,總有按捺不住的。到時候,便知水深水淺。”

這廂冷淩鬱在半夢閣等著,一見卿如許立即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卿如許見她神色輕鬆,便知江凜這一行人都沒出什麽意外,也跟著放了心。“你這一身風塵仆仆的模樣,想來為了找我奔波了不少時日。”

冷淩鬱捶著肩膀,說道:“可不是,你被那個人帶走,江凜都要急瘋了,我們四處找你都無果,後來江凜終於冷靜下來,才想到你興許是被帶到了南陸,隨即立刻讓人籌備船隊,半個月前抵達的。不過我們也不知道你是在燕國還是在寧國,隻能暗中尋找。”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卿如許,笑道:“看來你這段時間倒是沒遭什麽罪。”

卿如許道:“罪是沒遭,但心中煎熬。”

冷淩鬱手上捏著熱茶小啜了一口,說:“我們幾日前才查探出你在司徒府中,但不知你在府中情形,沒敢輕舉妄動,想了幾日的主意,還是覺得我來試探一下司徒家的態度比較好。”

卿如許道:“她們沒攔著,甚至對我的約束也不多,能讓你進府與我在一處,我去了大夫人那裏說了之後,她定然轉臉就去跟司徒老夫人稟明的此時,司徒老夫人沒有阻攔,想必是知道你的底細的。”

冷淩鬱一陣頭大:“她們將你擄到府裏當祖宗供起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卿如許不好說重生的事,隻能搖頭,說:“今日司徒老夫人做主,讓她的長女,也就是鎮國公府的長媳收我為義女了。”

冷淩鬱高高的揚起眉頭,表示不解。

雕鏤著吉祥如意花紋的閣窗投射進一束束光芒,卻穿不透凝實的事物,在眾人的身前折止住,形成一圈晦暗的輪廓。逆光之下的卿如許,更顯沉靜,

“收我為義女,自然是為了讓我在府裏有個名分,而來許氏給旁人看的。”

“所以,司徒家的人到現在也沒有透露這麽做的意圖?”

卿如許搖頭,“沒有。”

冷淩鬱翻了個白眼拍了拍腦門,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叫什麽事啊……”

卿如許想了想說道:“不過,今日府裏的四小姐過來與我說,我這位義母先前有個女兒,與我相貌有七分相像,我想司徒家對外應該是以這個理由解釋的。而且,司徒老夫人吩咐大夫人姚氏設宴,要讓我在燕京城各府夫人奶奶麵前露露臉。”

冷淩鬱乍然聽聞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愕然道:“這是做長久打算呢??!”

“看樣子是這個打算沒錯。”

冷淩鬱做垂死狀:“我是真的沒弄明白,甚至沒摸到一點影兒!到底司徒家的人想在你這裏得到什麽?”

卿如許想到自己重生的事情,想了想說道:“江凜就在燕京城?”

“是,他在那裏隨機應變,你要和他見麵?”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卿如許在心中盤算了一下,說道:“你應該與江凜約好了聯絡的方法了吧?”

冷淩鬱點頭,卿如許道:“那就讓他查一查,燕國近幾個月來,有什麽大事發生,有什麽重要的人死了。”

冷淩鬱一怔:“有什麽人死了?你查這個做什麽?”

卿如許沒辦法解釋,敷衍道:“我看出些門道,但不能確定,先查清楚再說。”

“嗯……”

卿如許讓冷淩鬱先去洗漱歇息,自己坐在那裏細細思量,院子裏突然傳來婢女的說話聲。

“六小姐。”

“表姐可在裏麵?”

話音才落,人已經到了房門口。一個鵝黃衣裙的美貌少女笑盈盈的進來,說道:“哎呀,表姐你在呢?”

卿如許身邊的丫頭一個比一個精,一眼就看破這位六小姐無比誠摯的假笑,這人八成是來找茬的。看來再大的家族,再深厚的底蘊,再嚴格的教養,對於有些人也是沒有用的,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照樣有人在背後謀算,有人被人當做手裏的刀搶先出頭,彼此間利益交錯,積怨橫生。

現在卿如許在府中剛露出點苗頭,還沒怎麽樣呢,這位就按捺不住了,恐怕是後者無疑了。

是有人想要試探卿如許的深淺?

但如果她們把卿如許當做初來乍到,處處退縮忍讓的角色,必然是要吃虧了!生性愚蠢沒關係,不自量力,自找不痛快就不能夠了。

卿如許目光往旁邊一瞟,寶兒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隨手一柄細長的小刀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