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趙家豆腐店(上)

黃三元默了默,才恨恨的拍了拍大腿,沒有正麵回答,隻唾棄道:“趙前和秦氏的齷齪事我早有耳聞,聽說秦氏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八成就是我那女婿趙前的!焉知不是他們合夥弄死了劉大保,又殺了黃鸝!”

卿如許心想,看來這個黃鸝也不見得是個省心的。但黃三元身為父親,當然不願意說自己女兒的不是。

白敬澤不由得在一旁糾正了一下:“據仵作驗屍確認,劉大保確實是病亡,與他們並無幹係。”

黃三元不置可否,輕輕哼了一聲。

白敬澤又問:“黃老伯能再說說五月初七下午發生的事麽?”

“那日趙前來找我,說劉大保病死了,讓我前去看看。我知道街坊四鄰必定會因此事亂說一通,不想去丟那個臉。但我心裏又惦記黃鶯的事還沒解決,最後還是到長平縣走了一趟。到那之後,我想著劉大保若真如傳言所說,是趙前跟秦氏合謀毒死的,倒也好。以我閨女的容貌,改嫁還不容易!若不是,驗屍也沒什麽影響。便借口堵住劉母和街坊四鄰的嘴,讓趙前直接找官府來驗屍。”

“當時……黃鸝夫婦與秦氏都在場?外麵起了那樣不堪的傳言,這三人之間怕是難以平和相處,難道沒有起什麽爭執嗎?”

黃三元聽見卿如許的問話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即露出晦氣的神色:“死了人,什麽傳言都拋到腦後去了,還吵什麽。”

卿如許看黃三元的模樣,似有隱情,但也沒再多問,隻說:“麻煩帶我們去看看那口棺材。”

黃三元似乎不願意提到棺材的事情,但還是答應了:“那你們跟我來。”

因黃鶯還未成親,所以並未設靈棚,隻有一口黑沉沉的棺材放在院子裏。雖然案發之後大家已經知道這口棺材裏麵並沒有黃鶯的屍身,但因為是重要的物證,所以按照官府的要求,黃三元並未挪動過。

他看著棺材有些嫌棄:“我叫人來把棺蓋打開。”

“不用了,我來就行。”白敬澤朝黃三元擺了擺手,弓著腿一用力,棺蓋就被推開一條縫隙。

卿如許上前往縫隙中看去,見裏麵的確放著一些石塊,她想看的清楚些,就順手在棺材蓋上一推,沒想到棺蓋還真的動了寸許:“這棺蓋怎麽這麽輕?”

黃三元見他們沒完沒了,已經有些不耐煩:“事發突然,哪有功夫去訂做棺材,那天去長平縣的孫記棺材鋪直接買了一口薄棺,勉強能用而已。”

卿如許點點頭,恍惚間看見一塊石頭下壓著什麽,便說道:“白兄,還是將棺蓋全都抬下來仔細看看吧。”

白敬澤倒是挺懂得照顧身邊的朋友,道:“瞧你細皮嫩肉的,還是讓黃老伯來搭把手,你上一邊去。”

卿如許笑了笑站到一邊,黃三元卻有些不情願,猶豫了一下才上前,幫白敬澤將棺蓋抬下來,之後立即退開了。

卿如許看他一眼,心想這黃三元是膽子小還是嫌棺材晦氣?然後她往棺材裏看去,隨即眉頭一皺,有一塊石頭下麵,似乎壓著一根頭發,她示意白敬澤看。白敬澤一看之下也愣了愣,“黃老伯,這口棺材自放下之後,可有人接觸過?”

“沒有,我知道這裏麵沒有我女兒,隻是一些石頭,還管它做什麽。自打抬進院子放在這,就沒有人碰過。黃鶯院子裏那些下人,也早就被我關起來了。”

白敬澤轉頭與卿如許對視一眼,這根頭發,又黑又長,怎麽看也不像是黃三元的。這就說明曾經有人躺過這口棺材,或者,有人在後來碰過這口棺材。可無論是哪一種,都可以斷定黃三元說了謊。

他為什麽要說謊?

白敬澤與卿如許交換了一下神色,決定不動聲色。他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副薄薄的軟皮手套,還分給卿如許一副,“黃老伯,這些石頭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我大女兒家裏要修院子,就在她家裏拿的。”

“哦……”白敬澤拿起一塊較小的石塊細細看了看,拈起上麵的泥土聞了聞。

卿如許趁著二人說話,迅速撿起那根頭發,包在怕子裏揣了起來。

白敬澤見狀便放下石塊,對黃三元到:“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回去了。”

黃三元樂不得他們快點走,連連道:“辛苦二位。”

二人出了黃家,白敬澤眼中立即亮起興奮的光芒:“這個黃三元似乎有所隱瞞。”

卿如許點點頭:“興許到時候去了長平縣,我們可以去找到那幾個抬棺的人問一問。”

………

到了去長平縣這一日,卿如許剛睜開眼,老夫人身邊的白珠已經過來催了:“大姑娘起身了沒有,老夫人早早就起來了,讓我過來請大姑娘過去用早膳呢。”

蘭舟聞言有些心虛,連忙道:“起了起了,白珠姐姐先回去回稟老夫人一聲,我們姑娘這就去。”

送走白珠,蘭舟趕緊進屋拿了昨晚準備好的衣裙往卿如許身上套,神色很有些不自然。卿如許好笑道:“你這是替我內疚呢?”

蘭舟道:“老夫人一聽姑娘說增壽的事,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奴婢見她老人家這般,的確有點過意不去。”

卿如許卻道:“咱們是騙了祖母,可這件事沒有半點壞處。一來祖母高興,隻要她老人家高高興興的,每日多添些飯食,少操點心,不比什麽都強?二來,咱們去舍錢糧也是積福的,說不定真能讓我多活幾年。三來,咱們的真實目的也達到了。”

蘭舟眼睛眨了眨,也就想通了,笑道:“姑娘這話……說的也沒錯,實實在在全是好處。”

“行了,幫我梳頭,別讓祖母等急了。”

………

砰砰砰!

江凜家的大門被拍的山響,熊一山黑著臉去開門,看見火燒屁股似的白敬澤沒好氣兒道:“輕點!把門都弄疼了!”

白敬澤一愣,摸著門的手嗖的一下縮了回來:“對不住大兄弟,我不知道這是你朋友。”

熊一山噎了一下,臉色更黑了,狠狠瞪了一眼一溜煙衝進屋子的白敬澤。

白敬澤衝進屋裏見江凜竟然坐在書案前忙碌,驚訝的回頭看了看外麵還未大亮的天色,道:“江大哥這麽早就起身處理公文了?”

“皇城司就是一灘爛泥,要盡快梳理才能進行下一步。”江凜邊說邊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道:“你說的那位宋姓小兄弟……”

“哦,他說到時候直接在趙家豆腐店見。”

江凜挑了挑眉,“那就走吧。”

白敬澤習慣獨來獨往,今日也沒帶小廝,一行四人騎馬出城,很快看見前麵卿家的馬車在官道上轆轆而行。白敬澤頓時來了興致,將自己聽說的小道消息講給江凜聽。“聽說卿大姑娘夜來酣夢,受菩薩指點,要到長平縣去舍錢糧。江大哥可聽說了?”

江凜好笑的點頭,卿如許這個怪丫頭,連這種瞎話都編的出來。

白敬澤眉飛色舞:“看來江大哥與卿家大姑娘還真有緣分,咱們同路去長平縣,江大哥不如去跟卿家老夫人打個招呼。”

江凜瞥了前麵馬車一眼,這種緣分,怕是卿如許不太想要?不過於情於理,他都得去打聲招呼,於是催馬上前跟下人一說,馬車立即停了下來。

老夫人驚訝的看著江凜:“凜哥兒,你也是要去長平縣?”

“正是,長平縣有樁案子要去看一看,老夫人一路盡可放心走,晚輩就在一旁隨行。”

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身邊呆怔之中的孫女,滿意的對江凜笑道:“你有心了。”

馬車再次走動起來,老夫人笑眯眯的看著卿如許:“今日倒是巧了。”

卿如許麵上平靜,心中卻在狂翻白眼。

她怎麽忘了,除了江凜這個被賴上的救命恩人,白敬澤在上京哪還有什麽朋友!那天他說找人幫忙去案發地看看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他是要找江凜幫忙!

不過,以江凜那種“不做無用功的”性格,即便是幫了這個忙,也不會跟著來湊熱鬧的吧?卿如許想到這忍不住將車簾掀開一角偷眼去看,隻見江凜騎在馬上,一身利落的玄黑色袍子,足上蹬著一雙烏皮六合靴,相比平日裏更多了幾分英氣,少了幾分書卷氣。

一個山賊,為什麽能長得比大家子弟還要文雅貴氣,應該說他天然去雕飾,還是骨子裏天生自帶的氣質?

等她再轉動眼睛看見江凜身後跟著的熊一山和梁辰,心口不由的突突跳了兩下。這兩個人是江凜的手下!難怪她那日在城門口覺得他們有點眼熟!

這個江凜,居然還派人跟蹤她?

卿如許悶悶的放下車簾,心情十分複雜。

老夫人在一旁見她蔫了,心中存了幾分不解:“怎麽,竟這般不願意見到他?”

“也不是……就是覺得別扭。”

老夫人笑看她不再問,任憑她在那裏發呆想心事。

外邊,白敬澤的八卦之心卻熊熊燃燒起來,兩眼冒光的看著江凜:“江大哥,卿大姑娘真如傳說那般是個美人?”

江凜目不斜視,十分客觀的點頭:“是個美人。”

“那……是美人沒看上江大哥,還是江大哥配不上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