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解脫

榮妮兒和羽生在臨縣已有幾個月,生活下去根本不成什麽問題。哪個地方沒有一些邪事呢,於是他們便做起了從前的活。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太厲害的邪物的,像涼幻那樣的更是少之又少。像千失忠那老賊作風的,也是少有。真正有些本事的高人,在這不太平的歲月裏,一些已經隱居深山,一些出來救國救民。不過雖是做這凶險萬分的事,也是有個度的,收不收錢全靠自願,不過因人而異罷了,像不犯惡事的窮苦人家,或者雖富貴卻樂善好施之家,是分文不取的,最多吃頓粗茶淡飯。反之,就不會如此了。看一些惡霸老貪,定要多收一些他們搜刮大眾的錢財。所謂看住宅是否太平,根本不是依照大部分風水大師的老套方法來看,不是看宅子的方位走向,不是看物件的擺放,而是看有沒有邪氣和邪祟。凡誰家的人嚇著了,丟魂了,死人了,這些都可以給看的,或者是哪家出了蹊蹺大邪之事也可以給看看。前幾日就給人家的小子看了病。臨縣的一有權有勢的人家,看中了一塊不錯的地方。這地方,後麵不遠有一個池塘,池塘裏種滿了荷花,池塘岸邊,種植了許多竹子,種的多了,形成了一小片竹林,隻留一小道,由池塘裏麵通向路上。周圍人皆知,這池塘裏是出過事的,說是幾個頑皮孩子來比賽跳水,看誰跳的比較遠,就算誰贏了。其中一個孩子跳了下去,再也沒有出來。其實這池塘裏的水看起來不深的,實則在池塘裏麵有一塊地方還是非常深的,搞不好就沒了命。可這戶人家的老爺,看中的地方就是這池塘和竹林前麵的地方。大概是他比較喜歡養些鳥,又喜歡帶著唱小曲的女子到這個地方來聽上幾首曲子,所以才喜歡上了這塊地方。不過地方雖好,但累了沒地方歇著,就不合這人的心意了。他想著不如就在這前麵蓋一處宅子,這才是兩全其美,養鳥聽曲和休息兩不誤。宅子好蓋,花錢請人,人多力量大,用不了太久。不過,讓人有些苦惱的是這塊地上的一座破落的大宅子。因為這處房子,屹立不倒,無人敢動,再者周圍有些荒涼,附近根本無人居住。人都說,是因為傳說一些不好的事,才留到了最後。可這恰恰被這戶人家的老爺看上了,這老爺雖知如此,但還是絲毫不怕,他對人說:

“隻有鬼怕人,不信還有人怕鬼的!若是個大姑娘小媳婦,我就招來給我唱小曲聽!找人來拆了不就行了!”

於是一幫扛過麻袋的壯勞力來了,幾經周折尋來的一些人到達這裏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雖是一幫幹活的人,還是有個領頭人的,領頭人是一位其貌不揚,全身上下都平平之人。他自然是和這其他的人有些區別的,這家的管家發配下來的一些錢,他一個人拿的比全部的人拿的都多。於是他命令兩個人去拆這宅子旁邊的別的房屋殘留下來的破牆。又命令其他幾個人去拆這徒有一副空架子的宅子。剛開始動手,一黑黝黝的小夥子就對旁邊的人說:

“你們看那是什麽啊!

另一個膀寬腰圓的年輕人說:

“哪裏呢?什麽?”

旁邊一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說:“小胖,別聽他瞎咋呼!啥呀!一件破衣裳而已嘛!大驚小怪地,幹啥嘛!”

那黑黝黝的小夥子驚魂未定,不太好意思讓其他人笑話他,他又說:

“哦!興許是我看岔了!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地方有些奇怪,具體說哪裏奇怪,我也說不上來,雖然這地方空曠一些,但總覺得悶悶的。”

那小胖便也盯著那碎花紅布衣裳看著,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他木訥的說了句:

“我倒沒覺得悶,倒是有一種涼颼颼的感覺,這地方會不會有點什麽不好的事發生過啊。”

這小胖說完後才向四下看了看,不過四周除了殘破的物件和宅子,什麽東西都沒瞅見。

那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又說:

“小胖,你方才傻掉了嘛!哎,就算有個啥,俺也不怕,俺娘得知俺來幹活,臨出門時給了俺一個護身符,保平安地,俺一個大個漢字,不大信,圖個吉利。”

說著,那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已經從衣服裏邊兜中掏出來一個布縫的小紅包,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大概是一些朱砂符咒之類的。這中年漢子年齡再大,在自個親娘麵前也是一個孩子。這老太太一把年紀了,自然希望孩子平平安安。他們互相議論著,不過想想,大白天的能有什麽事,晚上就都回家了,誰還來這種地方。然而太陽近下山時,起了一陣風,在這樣的情景下,大家就都想走,可還有一間多房子的四麵牆沒有拆。透過風揚起的老塵土看這房間裏殘破不堪的桌椅,好像打過仗又隔幾年一樣。

的的確確是起風了。

隻聽見後麵竹林裏沙沙作響,幾個人望去,竹林裏已經沒有陽光了,黑暗一片。這領頭人也有些心虛,於是他決定,都回家吧,明天太陽出來再繼續幹活。雖是都回家了,可那黑黝黝的小子腦海中再也揮之不去那件碎花紅衣裳!他總覺著,好像有給年輕的大姑娘穿著這衣裳衝著他笑哩!就連那殘破的宅子都在他腦海裏出現另一幅畫麵:

宅子不破,裏麵收拾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大紅喜字貼了一院子,轉著圈看,讓人暈的慌,模模糊糊的從屋裏走出來一個小女子,笑盈盈的,穿的就是這件碎花紅布衣裳。

他忽然覺得頭是那樣的痛,可還是不由自主的閃現出那個畫麵,甚至他還覺得,雖頭痛吧,但若和這女子在一起過日子,還是挺好的,我就使足了勁的幹活掙錢,給她買很多花衣裳。依照明眼人看,他這是中邪了,遭了女鬼纏身了。人都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況且是這樣嬉笑盈盈的女鬼!真折磨你個半死不活,讓你死一回,你未必會願意,這哪有過日子好啊!過日子起碼有滋有味的。於是第二天,大家接著昨天的餘下的活繼續幹,可唯獨那個黑黝黝的小子沒有來,有一同幹活的小胖去了他家中,家中人說是他夜裏就開始發起了高燒,稱過兩天病好了再去幹活。那人還嘲笑他:

“你莫非是嚇的不敢去了吧!怕那碎花紅衣裳!”

這小子一聽這茬,臉色更慘白的,

硬是擠出來一兩個字:“沒有!”

接著他又迷迷糊糊的說了句:“那不是衣裳,是個女子,好看,好看。”

那小胖瞬間有些吃驚便說:

“你好好養病吧,不逗你了,我們可去掙錢了!哪有女子?”

小胖帶著疑問便離開了,他在路上還喃喃自語:真是燒糊塗了這小子。

這小子才二十多歲,身強力壯,按理說平常發燒會好的挺快,可說著兩天,這不知不覺已經過了近十天了,藥也沒少吃,偏方也沒少用,剛開始有所好轉,後來就沒有效果了,反反複複一直不好。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都說他這是平常病,隻不過好的慢些。不過事情根本沒有那樣簡單,這小子後來反倒是覺得睡覺時喘不上來氣,常常憋醒,好像誰掐住喉嚨一般。小子的祖奶奶八十多歲了,這一病,讓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她便說:

“我去你三祖奶奶家給你瞧瞧,是不是衝撞到什麽了”。

老太太拄著個拐杖,邁著三寸金蓮的小腳,蹣跚的走到了他三祖奶奶家裏。這三祖奶奶說了:

“挖宅子,犯了事了。”

小子的祖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

“這可怎麽辦啊,他晚上睡覺脖子被人掐著似的呢,作了啥孽了。”

這三祖奶奶說:“是個厲害的主,老房子那一塊的,年紀輕輕一寡婦,受不了閑言碎語,上吊死了,她陽壽本在七八十歲,怨死的,投不了胎,孤魂野鬼一個,想拉個作伴的。”

“這小寡婦,死就死了,拉我大孫子幹嘛,活著時候別人冤枉了你,死了你也不能往自個身上抹灰啊!”小夥子奶奶哭喊著說道。

“她也是個可憐人啊,年紀輕輕丈夫就沒了,連個孩子都沒有,一個人孤苦伶仃守著這處大院子,空空蕩蕩的,這地方又離池塘近,總有誰想拉她下去,走了個身不由己的死路。”

三奶奶叨叨著,拿起煙袋,點了煙,吸了一口。

“我老了,不好降她。聽說最近來了倆人,有點本事,你去找紅福旅館的小二,他定知道地方。”

於是,這才幾經周折找到了榮妮兒和羽生的住處。榮妮兒和羽生過去一看,便已知大概。羽生便說:

“原來是個索命拉作伴的邪物。”

像這樣的自殺的人,怨氣太重,成厲鬼,一般是協商不成的,於是我和羽生決定直接過去那殘破宅子。

羽生說:“這朱砂符,讓他帶著。”

“多謝高人,多謝高人,這些你們收下,真是謝謝你們救我孫子了。”

那老太太說著就遞過來一些錢,這本是一平凡人家,小子以做苦力而生活,我們是斷然不能收下這錢的。於是我便推辭道:

“老太太便收下吧,留著給孫子調養身體吧,我們還要去那殘破宅子處降服邪物,就先過去了。”

那老太太感激萬分,一直送到了門口。

到了那地方,其他人都還在忙著,看見羽生和榮妮兒過來了,便停下了手裏的活。那領頭人便走了過來問:

“你們是幹什麽的?”

榮妮兒和羽生隻看著這殘破的一片地方,他們兩個都看見了那件碎花紅衣裳,榮妮兒便對羽生說:

“果然有東西,怨氣如此重。”

那領頭人聽此,也有幾分害怕,但他沒有再問。羽生便問那領頭人:

“這塊地方的主人呢?”

那領頭人走到跟前說:

“主人是武老爺,他一般不在這裏。我這就去請他過來。”

“事還不小,告訴他,此地有邪物。如若不除,喪命不遠。”羽生很是鎮定的告訴那領頭人。

那領頭人便讓一人去那池塘尋,他跑的飛快去了武老爺家中。

榮妮兒和羽生都知道,是那碎花紅衣裳有些問題,這地方,怨氣太重,她來過這裏的,但她的老巢並不在此。

榮妮兒便問羽生:“既然是池塘裏的東西纏她去死,那她如今的老巢是在那池塘?”

羽生沒有回答,雙眼有了些木訥。

榮妮兒感覺到不好,便又喊了一聲:“羽生!”

他被驚了一下,緩過神來,便說:

“我看見她了。”

榮妮兒隻顧著看那碎花紅衣裳了,根本沒有看見她在哪裏。於是她便問道:

“她?”

羽生說:“是她,一個人在房間裏,打開窗子向通往西邊看著,像在等人似的,她看見了我,還笑了。”

榮妮兒看了看那窗子的位置,什麽都沒有。於是榮妮兒便告訴他說:

“走的還挺快!你可別被她的圈套迷住了!她想要迷惑你呢!”

武老爺來啦!那領頭人喊到。

這武老爺真是人不如姓,一看就是逗鳥聽曲兒聽慣了的人,滿肚肥腸,臉麵油膩膩的,像是塗了蜜和油一樣,全然一副紈絝老男人的模樣。不過看他的樣子,估計也活不長了,因為他的印堂上有一個手指印,一看就是鬼掐的,做記號準備要人命的。

“兩位,是如何得知有邪物的?我在這附近已經待了好長一段時間了,也沒見出什麽事?”那武老爺很是不相信的說著。

榮妮兒便拿出了那日月銅鏡,遞給那武老爺說:

“武老爺若不信,自己看看吧。別到時候出了人命,連鳥都沒得逗,曲兒都沒得聽。”

武老爺一把拿過鏡子,找了一下,突然大驚失色說:

“誰幹的!老爺我定不讓她好活!”

榮妮兒便一把拿過鏡子說:

“不讓她好活?嗬,她已經死了,不是活人幹的。”

羽生也接著說:

“武老爺可聽說過這宅子的故事?你那手指印,就是這宅子的原主人幹的。”

那武老爺吞吞吐吐說:“知,知道,知道,上吊死的!啊!救命啊,救命!不蓋房子了!我逗鳥聽曲,我還聽…。”

羽生無奈的搖了搖頭:“可不好辦,幹活那小子已經被纏上了,招他去陰間做自個相公呢!可能她也看上你了,下一個就接你過去,就是不知道是上吊去,還是溺水去!”

聽羽生這樣說,榮妮兒不禁暗暗偷笑,你搜刮的錢多,不拿出來點,就給你除邪物了!

那武老爺嚇的臉變了色,估計快尿褲子了,他也隻好舍得砸錢救命,便祈求說:

“兩位高人一定要救救我啊,錢我有,我這就讓管家準備一箱子來,夠你們花三輩子的!”

羽生說:“這錢,還得快點送來,因為,這宅子的主人也要,當你買命了。”

那武老爺指使著領頭人:

“這快,有車子,你過去,讓管家送來!唉,還是我也跟著回去,管家應該不聽你一麵之言,走走走!”

而其餘人等,也都罷了工,回家歇著去了,誰也不想見這不吉利的場麵。

不多時,武老爺幾個人便過來了,管家提著個箱子,讓我們看了看,隻見裏麵是半排銀子,半排金條。

那武老爺說:“如今時局不穩,金銀什麽時候都好使。”

羽生便說:“先放下吧,幹正事!”

由於之前那女子迷惑過他,便還由羽生引她再出來。於是羽生便拾起了那件碎花紅衣裳。喃喃自語道:

“衣裳真好看,你來,我給你做更好的,寒窗孤寂,終會有人陪。”

隻見不一會,羽生便木納的向那宅子原來窗戶的位置走去,這平常人是看不見的。怪不得男人容易被她迷住,她笑起來真的是很好看,額前一點劉海,頭發盤起,笑起來甜甜的,穿的和羽生拿著的碎花紅衣裳一模一樣。隻見羽生迅速的拿出一道符,貼在了她胸口,她慘叫一聲,毫無還手之力,便倒在地上。那武老爺喊著:

“看見啦!我看見了,活著就好了,可惜了了!”

榮妮兒便走了過去問她:

“為何加害他人?”

她冷聲冷氣的說:“我看中的,就不能讓他過來嗎!”

羽生說:“你說的過來,是害人性命。”

那女子很是痛苦,那符紙一點點的侵蝕她的靈魂,她依然咬著牙說:

“我也想,想你過來,沒想到,你,竟然,下手!還有她!”

那武老爺聽此,也過來了,對那女子說:

“你也喜歡我嗎?被女鬼喜歡,我,我也高興,你再掐我一下吧。”

那女子冷笑著說:

“我是惡心透了你。”

武老爺氣的變了臉,嚎叫著:“殺死她,不能讓她超生!”

榮妮兒歎了口氣,對那女子說:

“你之所以有這樣的命運,還是脫離不了前世作下的孽,才得了此報應。如若再害人命,下世也會是不好的命運,現在還未釀成大錯,你走吧。”

她已是萬念俱灰之態,哭著說:

“我已經受夠了折磨,不願再遭不幸的輪回了。”

羽生也勸說她:

“相信,下輩子你會好過的,因為你已經贖罪夠了,如果再害人,下輩子,還是如此痛苦。”

她問:“下輩子,我能遇見你嗎?”

“羽生說:“隨緣。”

於是,她便飛向空中,頃刻化為無形,離去了,下輩子,她會好過。這也算是解脫了吧。

武老爺問:“這可是灰飛煙滅魂飛魄散了?”

榮妮兒便說:“如你所願,錢我們就拿走了。”

武老爺跟上來,厚顏無恥的問:

“哎,能不能再給我留下點?我窮,沒錢聽曲兒了。”

羽生便說:“武老爺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話不算話?”

武老爺萬分尷尬,但為了自己的麵子,他便說:

“額,不是不是,老爺我,哪是這樣的人!拿走!”

一切事都處理完畢,沒過幾天,這小夥子病也好了,睡覺時也沒有那種被人掐著脖子的感覺了。

後來,武老爺也如願以償的蓋了宅子,還經常到池塘竹林邊聽小曲,不過,興許是姑娘唱的好,水裏的東西,為了聽曲兒,也沒有要他的命。

然而過了沒多久,一天晚上,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榮妮兒和羽生驚醒,羽生起了身,開了房門便問:

“誰啊?這大晚上的!”

那蒼老的聲音說:“羽生,榮妮兒,是我,老管家!施家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