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臨縣

涼幻暫時得了老宅子,幾日裏都沒有再出現過。這對於她來說,再也沒有比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更開心的了。可她終究是沒有心的東西,即便有了老宅子又怎樣,空蕩蕩的老宅子,裏麵是一點愛和暖意都沒有的。施家老太太大概是知道這事的,底下丫鬟婆子那麽些個,哪個不是她的一雙眼一對耳的,事兒早傳到她耳朵裏了,不過她卻很是淡定,當沒這事似的,每天依舊喝喝茶,曬曬太陽,丫鬟婆子捶腿按摩的過的好愜意,完全是一富家衣食無憂老太太的典型。這隻異瞳貓也依舊溫順,時常跟著老太太身邊,玩的膩了就在這院子裏的屋頂上、院牆上竄來竄去。這貓有些靈性,它幾乎不往外跑,即便跑了出去,也是知道回來的路的,它在天黑之前必定會回家,好像知道這老太太會著急一樣。這老太太,平常丫鬟伺候的很是周到,不過像她這年紀的老太太,普遍是裹腳的,辛棄疾有詩:“淡黃弓樣鞋兒小,腰肢隻怕風吹倒,”說的就是這裹腳的人,雖說這施家老太太也裹了腳,但她走路卻是穩穩當當的,雖平常丫鬟攙扶著,隻不過是作個樣子罷了。涼幻想要的是羽生,這施家老宅子也先給了她了,她應該不會再對施家作妖。於是榮妮兒和羽生便決定離開施家,回了自家的小院子收拾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縣城,去別的城裏,雖涼幻總會找過來,但至少也能過上一段清靜日子。再說了,一時間也沒有更妥善的辦法來製服她,隻要她不出來害人,緩段時間也未嚐不可。施玉童平常珠寶鋪子裏生意忙,他的善福樓餐館裏的生意也是比較忙的,但他聽二管家說榮妮兒和羽生二人要走了,硬是著急忙慌的趕了回來。另一邊在施家,大管家也勸說著:

“你們好歹也得等玉童回來啊,二管家已經去告知他了,你們又沒什麽當緊事兒,你們要走了,我這管家就甭想當了!”

羽生同榮妮兒隻好回了房中等著施兄回來。

老管家也坐不住板凳,站在門口望著:

“小翠,再給兩位沏上杯茶。”

羽生便急忙說:“不用了,已經三杯了,嗝~喝不下了。”

老管家擺擺手:“不沏茶了,回來吧。”

“少爺回來啦!”是二管家的聲音。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一會,施玉童才和二管家過來了,他還未進房中便說:

“好好的,怎麽想起來走了?”

羽生便起身說:“涼幻找的是我,不會過來這裏了。我們還是走吧。”

施玉童愣了半分鍾,不舍中帶著幾分不高興,他強挽留著說:

“可是哪裏住的不習慣了?還是想回那小院子看一看。實在不行,你讓羽生跟我一起照看鋪子,你呢,就踏踏實實住著,養養花,自己喜歡什麽就買什麽。”

榮妮兒便也說:“我們,我們應該要搬離這裏了,去另一個城裏生活。”

“去哪個縣城?”施玉童問。

羽生說:“可能會去臨縣。”

施玉童未語。之後他又示意老管家取些什麽東西,老管家管家中事多年,立馬會意,急匆匆的出去了。

麵對他的如此挽留,榮妮兒也不知如何是好。這樣住下去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或許是不喜歡被人伺候著的生活,而且在這大宅子裏,總覺得,是一種束縛。或許這對於施家,是安全一些的。

這三人都沉默了片刻。

羽生便先開了口:“我們還是回去吧,於你於施家算是安全一些了。”

施玉童很是無奈,但他還是笑著說:

“那行,常來。”

榮妮兒和羽生點點頭,一句話未再說出口,便離開了,從房間到大門口,路那麽長,施玉童一直跟著出了大門。榮妮兒和羽生上了車,老管家遞上來一個包裹,包裹裏麵看樣子是個盒子。

“東西就拿回去吧!情意收下了!”羽生說。

施玉童一再推辭:“這是我給你們的一些餐館裏的東西,帶回去,和榮妹妹你們倆嚐嚐。”

羽生看著車窗外的施玉童說:

“即使一些鋪子裏的東西,那便收下了。施兄,回去吧。”

施玉童說:“這就回,記得常來。”

車子開動,榮妮兒朝著他揮揮手,示意他回去,他一直看著,直到車子遠去,看不見一個人影。

家中小院子一切如常,隻是,才幾天無人居住,就顯得這樣冷清,好像是十多年沒人來過一樣。榮妮兒和羽生便曬了曬被褥,收拾了一下院子,榮妮兒又把他破了的衣服給他縫補好。把一些需要帶著的東西收拾好,準備明天一早動身。雖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但卻好過丫鬟婆子伺候著的無憂無慮的生活。施玉童送的那盒子,羽生打開一看,倆人不免都有些吃驚,對視了幾秒鍾,隻見裏麵是一些錢和一副耳墜子,這副各綴著一片銀杏葉片的銀耳墜子,看做工,已覺得是上品,想必是精挑細選過的。隻是,好像不是極新的,有些年頭了。最為隱蔽的是盒子一角附一折疊成小塊的紙條,羽生讀道:

“早料到你們會走,既然留不住人,我就留下些東西,這些留著以後用,這副耳墜子給榮妹妹,當哥哥的一點心意!施兄親筆。”

羽生又把紙條原模原樣的折好,放在原來的位置,他把盒子遞給榮妮兒,略帶幾分醋意的說:

“既是師兄給你的耳墜子,戴上吧。這些錢,一時用不著,先放著吧。”

榮妮兒蓋上了那盒子,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不喜歡帶首飾的,還讓我帶上!看樣子很貴重,我們下次給他就好了。”

羽生說:“你是不喜歡戴這耳墜子,他可是很樂意你戴上他送你的東西。”

他樂意,換不了我喜歡。

榮妮兒把那盒子放在一邊,摟著羽生的胳膊靠在羽生的肩膀上說:

“他樂意,換不了我喜歡。明天我們就開始新的生活了,再也不摻雜這其中。”

羽生說:“跟著我,你吃苦了。要是施兄當真有這份心意,你跟他…”

榮妮兒早明白他要說什麽,便捂住了他的嘴,看著他眼睛急忙說道:

“胡說!你又胡說,我已為你的人,如何貪圖他人的好。”榮妮兒放下了手,他非常有男人氣概的說:

“你永遠是我的!我錯了,這就去跪搓衣板。哈哈!”

榮妮兒跟著他幾乎沒有過一天安穩太平的日子,不是這邊有些邪事,就是涼幻時常有些幺蛾子。涼幻的做法,足以證明發了狂的想要得到一個人是可怕的,因為這種得到並不是愛,而是占有。

第二天天剛亮,榮妮兒和羽生便帶著兩皮箱行李和一個大包裹便出了門,因為天色還早,知道他們搬走的人並不太多。即便是知道了,也不知他們去哪個地方。而且,路途上乘車也會換了幾輛,每一個師傅都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裏。就這樣一路前行著,到達臨縣時已是下午,他們便先在一處毫不起眼的小旅館住了下來。而後便去了樓下,準備吃頓簡單的飯菜。店小二瘦矮個,猴子一樣靈活,他在幾張飯桌之間東跑西跑的,哈巴著腰,對待客人很是尊敬。而後他又朝我們這邊非常熱情的跑了過來,上上下下、讓人沒察覺的打量了榮妮兒和羽生幾眼,挺直了腰板,眼神飄忽著便扯著嗓子問:

“兩位要幾籠包子?喝什麽粥?小菜隻有鹹蘿卜絲。”

羽生見他如此態度便說:

“小米粥兩碗,小籠包不要,胡蘿卜鹹菜不要,上你們店的招牌菜,七色多味餃,配一小碟八寶菜,一定要小蝶,不要大碟,多了齁的慌,再來一壺鐵觀音。”

店小二聽此話也有幾分吃驚,他大概心想著,這兩位客人衣著這樣平凡,口味怎麽如此挑剔!大概看在那招牌菜的麵子上,他也隻好說:

“兩位客人的口味真是獨特,這就按您的吩咐來。”

雖這小店毫不起眼,不過生意倒還不錯,這都過了吃飯的時間,還有一些人,大概也是路途奔波,吃飯住店一塊的吧,也省得動腳跑去別處了。不多時店小二便跑了過來,那托盤舉的可是真功夫,一盤七色多味餃、兩碗粥、一碟八寶菜、一壺茶、茶杯湯勺筷子全在這托盤中,關鍵還是跑著來的。

店小二利利索索的放下了這些便接著說:

“兩位慢用,小心粥燙茶熱!”

飯後,結賬時,羽生多給了這店小二一些小費,趁機向他打聽一下這臨縣有沒有出租或者買賣房子的。那店小二說:

“這你們算是問對人了,來著吃飯住宿的人,常打聽這個,巧了,我家旁門的大堂哥,就是專門做這個的,不過,要想見他,還得…。”

他說著便搓了搓手扯了扯腰包,這副模樣,和方才幹活時、初次點菜時,都不一樣,這好像又換了一張臉。羽生掏出來兩張票子遞給他,他賠笑著說:

“得嘞!忙完這會子,我帶你們去。”

於是榮妮兒和羽生便回房休息了一段時間,店小二才過來敲門喊著出去。三人走了差不多一二裏地,走了幾條巷子,就到了一平常宅子門前。店小二敲了幾聲門,沒有人回應,他又喊了幾聲:

“大堂哥!大堂哥!”

還是沒人回應。

店小二便有幾分尷尬的說:

“嘿嘿嘿,他呀,就好那口,又抽上了,在屋裏升仙呢!莫見怪莫見怪,等會子就來開門了。”

榮妮兒和羽生看了看對方,也隻好站在門旁等著,過了好一會,才聽見院子裏一人有氣無力的喊到:

“誰呀!大白天的又是敲門又是…瞎嚷嚷,咳…咳咳。”他說著話是上氣不接下氣,咳嗽起來也是那樣的沒勁。門支呀一聲開了,出來了一胡子拉碴高瘦的人幹,他眼窩深陷,麵如猩猩。頭發還是清朝時候的遺發,剪了一部分,還有後半頭一把直發貼著脖子貼著背。雖說這倆人都瘦,但性質是完全不一樣。店小二起碼瘦的結實,他就一副半人半鬼的樣子,嚇人的狠。

店小二習以為常的說:

“還能是誰,給你送煙錢來了!”

那人長吸了一口氣說:“買還是賣還是租?”

迫於以後萬一會再換地址,榮妮兒和羽生都異口同聲的說:

“租。”

那人又說:“目前周邊有五套,三處大些的,兩處小些的。你們是租什麽樣的?”

那人說著便坐在了門旁,還打著哈欠,眼冒淚花,兩隻眼睛裏混混濁濁。

羽生便說:“小宅子吧。”

那人又說:

“一戶在我宅子右邊,另一戶稍遠些,得過幾條巷子。房子格局都差不多的,四五間房子你們兩個住不完的。”

店小二也問道:

“要不先過去看看?”

羽生說:“還是遠些的那套吧,以免擾了這先生的安靜。”

那人扶著牆站了起來對店小二說:

“皮堂弟是知道的這宅子的,劉包家的,帶著去吧,價錢看著辦,成交後房錢送來。”

店小二自然是高興的,他又可以從中拿些油水了。與其說是這人的房子,不如說一半是店小二的,那人一旦不行了,店小二就把錢財宅子全部接手了。那人說著便晃晃悠悠踏進了宅子裏,門還沒關上便倒在了地上。榮妮兒和羽生正要過去查看,那店小二便阻攔著說:

“別管他,抽蒙了,經常這樣,不奇怪!先去看房,天色不早了!”

榮妮兒和羽生也不知是否有這抽蒙一說,眼看天黑,便隻好跟著這店小二去了另一處小宅子。這小宅子也不錯,和旁邊其他幾座都是差不多的結構。

店小二開了大門,走著介紹著:

“先過來看看,這宅子好著呢!沒出過事,這主人是賭錢輸掉的。”

“你看這屋裏,桌椅什麽的都不缺,還是七成新呢!”

榮妮兒和羽生四下看了看,覺得還不錯,確實沒有什麽邪氣。於是便同意租這宅子。

他又接著說:“也不貴,一個月兩塊大洋。先交夠一年的,還給便宜兩塊大洋。”

榮妮兒便告訴他說:“兩塊?你哄人呢!這地界,這麵積,一塊都是多的了。”

店小二假裝很是賺不到什麽錢,哭喪著臉說:

“大堂哥看見錢這麽少,也不樂意啊!看在你們吃過飯又住店的份上,我寧願挨罵,賠錢租給你們了。隻給便宜一塊大洋。”

於是付了錢,拿了鑰匙,立字畫押,榮妮兒和羽生便回這小旅館了。由於天色已晚,榮妮兒和羽生決定沒有一早再搬過來居住。然而在小旅館住的卻不那樣舒坦,這主要是因為一個夢。

榮妮兒突然驚醒了,擦了擦額頭的汗,叫醒羽生說:

“羽生,我夢見那隻貓從窗戶過來了!”

羽生或許是白天太累,現在太困了,他眼也沒有睜開,就迷迷糊糊的說:

“那貓又不是涼幻,隔這麽遠,怎麽過來!夢罷了,睡吧,睡吧。”

榮妮兒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戶,便顫著音對他說:

“窗戶真是開的。”

他這才睜開了眼睛,朝窗子看去,雖他也有幾分擔憂,但想想,明天就搬走了,而且這也不大可能。他繼而安慰我說:

“是風吹的,快睡吧,明天還要搬東西呢!”然後他便起了身把窗戶關上了。後來的幾天證明,大概就是風吹的,隻不過,榮妮兒內心深處隱藏著這檔子事,才做了這樣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