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家老祖就這麽死了?

戰鬥中的厲雲濤眼神不斷變化。

突然間,他心中升起一種驅虎吞狼的感覺。似乎,他之前就不該把慕輕歌扯入這件事中……

哢嚓——!

一個頭顱飛入空中,墜落在地上。

這讓戰鬥瞬間暫停,無論是什麽人,都把視線投向了那個死不瞑目的頭顱上。

那是竇家家主的頭,而他的身體,正站在厲雲濤麵前,緩緩倒下去。

厲雲濤手中的大刀上,血跡斑斑,早已經分不清是誰的。

當眾人向他掃過來時,厲雲濤眸光一冷,殺氣凜然的道:“殺——!一個不留!”他一聲令下,殺戮再度展開。

竇家的人,不斷被殘殺,血液早已經浸染了整個竇家的宅院。

“他們已經沒有了反抗之意,為什麽還要殺?”荊海站在慕輕歌身邊,看著眼前充滿血腥,到處都是殺戮的世界,不懂不理解。

慕輕歌反問,“如果你是竇家的人,今日逃過一劫,你會如何?”

荊海一愣,他眼神左右掃了掃,發現突然出現在師父身邊的一男一女也是帶著揶揄的眸光看著他。

他麵色一紅,咬牙道:“如果是我,我會遠遁他鄉,拜師學藝,待有了實力後,返回海嶼城報仇雪恨。”

慕輕歌無聲一笑,“還疑惑為什麽要殺麽?”

荊海眸光一縮,沉聲搖頭,“斬草除根!”他抿了抿唇,垂於身側的雙手緩緩握緊。他對慕輕歌道:“教官,我懂了。立場不同,選擇也不同。如果今日放走了竇家的人,將來恐怕死的就是自己的族人。”

慕輕歌幾不可查的點頭,淡淡說了句,“孺子可教。”

白矖饒有興致的看了荊海一眼,把清秀少年看得麵紅耳赤。她掩唇輕笑,倚到慕輕歌身邊,奶聲奶氣的聲音,小聲的道:“輕歌,你這小徒弟還真是有趣。”

白矖的聲音,令荊海驚大了嘴巴。

似乎,他想不到這樣一位冷豔妖嬈的女子,她的聲音會那麽的……那麽的……嗯,充滿童真。

嗬嗬噠!

荊海的震驚,被白矖看到。

那雙嫵媚上挑的眼中眸色一冷,“小子,看什麽?找死麽?”

荊海臉色驟變,趕緊屏住呼吸,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慕輕歌掃了白矖一眼,對荊海解釋,“她很討厭別人好奇她的聲音。”

荊海快速點頭,緊抿了雙唇。

“輕歌~。”白矖嬌嗔的道。

慕輕歌道:“行了,一會有給你發泄的機會。”

“什麽?”白矖頓時來了精神。

“殺人。”慕輕歌平靜的吐出兩個字。

這兩個字一出,荊海覺得四周氣溫驟冷。然,當他看向白矖和沉默的銀塵時,卻發現前者的眸光一亮,有些雀躍。後者特別的血眸中,卻顏色更深了些。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慕輕歌說完,抬腳就走。

荊海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急急忙忙的追了過去。

竇家中,地上躺滿了屍骸,到處都是血汙。

白家的人,還有厲家的人,都站在屍骸之中,看著眼前的一幕,還有些不相信。盤踞海嶼城第一家族這麽久的竇家,真就完蛋了?

白敬庭抹掉臉上的血跡,看向厲雲濤,眼中的激動難以隱藏。

竇家一滅,海嶼城的一切都要重新分配,他們白家隻會更加興旺!

白敬庭看過來時,厲雲濤也向他看過去。與前者的激動不同,厲雲濤眸光中還藏著一絲陰暗。

“厲兄,今夜大事已成,咱們一定要好好喝一杯!”白敬庭大笑著,走向厲雲濤。

厲雲濤嘴角含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待白敬庭走近之後,緩緩的道:“喝酒,就不必了。”

白敬庭一聽,愣住,“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

哐——!

厲雲濤話未說完,就發動了攻擊,大刀猛地朝白敬庭砍去。白敬庭大驚失色,倉促提起手中雙劍抵禦。

兩種兵器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白敬庭被厲雲濤一擊之下,打退了數步,胸口中氣血翻湧。

“家主!”

這邊的變故,也驚動了白家剩下的人,他們紛紛朝著白敬庭圍過來。

白敬庭站穩腳跟,眸光狠戾的看向厲雲濤,厲聲道:“厲雲濤你果真是狼子野心,居然對盟友下手!”

厲雲濤卻不急不緩的道:“海嶼城就這麽點大,有我厲家就夠了。今日,不僅是竇家的末日,也是你白家末日。”

他話音一落,厲家的人都迅速集結而來,與白家的人對峙。

“厲雲濤你這樣做,當真不怕被世人唾罵!”白敬庭喝道。

厲雲濤冷笑,“向來勝者為王,誰敢唾罵?”

白敬庭道:“以你厲家的家底,若是要與我白家為戰,就算讓你僥幸贏了,也會元氣大傷。到時候你以為海嶼城會是你的?恐怕還有其他的家族趁勢而起,讓你厲家與今日竇家一樣,一夜滅門!”

白敬庭充滿恨意的話,並未讓厲雲濤有情緒浮動。

他麵露嘲笑,似乎在嘲笑白敬庭的天真。“白敬庭,你以為我真的會沒有任何準備,就下這盤大棋麽?”

他話音一落,在兩方陣營的中間,突然出現幾道人影。

當人影變得清晰時,不僅白敬庭震驚了,厲雲濤也震驚了。他雙眸微縮,緊盯著跟在慕輕歌身後的一男一女。

這兩個人給他的感覺,那種氣息十分的厲害!

‘什麽時候,姓慕的身邊又多了兩個人?’厲雲濤在心中恨聲的問。至於荊海,早已經被他自動忽略了。

慕輕歌信步而來,樰琊也迅速出現在她身邊。

被屍體和血液堆滿的竇家中,三方勢力,她人數最少,卻偏偏最令人不敢大意,不敢輕視。

白敬庭見到慕輕歌,眸光一閃,立即叫道:“慕公子,今日你願助我一臂之力,待塵埃落定,白某願意將海嶼城與君共享!”

又是這樣的承諾。

慕輕歌嘴角不覺的輕揚,意味不明的看向頓時黑臉的厲雲濤。

“白敬庭,事到如今,你還想垂死掙紮?”厲雲濤向白敬庭怒吼了一句,又扭頭看向慕輕歌,好似生怕她突然反水般,突然喊破:“慕公子,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早些按照約定行事如何?”

他這句話,無疑是對白敬庭表明了他和慕輕歌之間有貓膩。

白敬庭原本還想臨危拉攏慕輕歌,此刻一聽這話,頓時明悟過來。他眼眸中恨意更甚,對厲雲濤道:“好啊!厲雲濤啊厲雲濤我說你怎麽突然找外人入夥,看來,你是在這等著我呢!”

厲雲濤不屑一笑,證明了白敬庭的猜測。

“那就動手吧。”慕輕歌隨意的笑了笑。

她那懶散的聲音,似乎代表了她一個看戲人的心情——這場戲太無趣了。

慕輕歌看了樰琊一眼,後者立即領會,消失在眾人眼前。

樰琊一離開,白敬庭莫名的一慌,忙問道:“她去了哪?”

這個問題,厲雲濤也很疑惑,他並不知道慕輕歌的安排。似乎從頭到尾,慕輕歌在答應合作之後,無論什麽都是‘好’,唯一提出的要求也就是今晚的襲擊,不願繼續等下去。

慕輕歌微笑而答:“今晚沒見著白少主,我心有些掛念,便派了侍奴前去看望,順便送白少主一程。”

白瀟在白日裏曾對樰琊無理,由樰琊親手送上路,最合適不過。

她輕描淡寫的說著,卻把白敬庭聽得目呲欲裂。

厲雲濤也在暗暗心驚,他不動聲色的看向慕輕歌,這紅衣絕烈的公子,時而精明,時而又隨意,到底是靈機一動,還是步步算計?

“白矖、銀塵,動手吧。”慕輕歌興致索然的說了一句,自己卻抱著雙臂,帶著荊海退到了一邊。

白矖和銀塵早已經等得迫不及待,她一聲令下之後,兩人立馬就衝了上去,大開殺戒。

厲雲濤見此,也來不及多想,立即吩咐厲家眾人也加入了戰鬥。

一場新的殺戮再次開始,血腥味在竇家變得更加濃鬱。無數的哀嚎,還有不敢的吼叫,在夜空中響起。

有了白矖和銀塵的加入,這一次戰鬥,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

血液四濺,宛如在空中凝成了血雨。

慕輕歌站在樹下,漠然凝望,仿佛在這血雨腥風中欣賞著‘雨後美景’。荊海不敢亂動,隻能老老實實的站在慕輕歌身後。

他清秀的臉上,已經蒼白一片。雙唇的顏色也發著白,緊緊抿著,似乎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嚇得不輕。

那一幕幕殺人的畫麵,深深的刻入了他的眼眸深處,震撼著他的心靈。

‘傲世海嶼城的竇家,就這樣沒了。’

‘盤踞海嶼城多年的白家,也就在這麽彈指一揮間沒了?’

而這一切,都和自己在山中偶遇的哥哥有關……

不!不是哥哥了,是師父,是他的教官!

荊海緩緩抬起眼眸,看向慕輕歌的側顏。初見時,這樣驚豔世人的臉,讓他覺得十分美好。而此刻,這張依然美麗,卻無比平靜的臉,卻讓他覺得有些害怕。

“你怕我?”突然,一聲詢問傳來。

荊海渾身如同電擊一般,回過神時,就對上了慕輕歌垂落的眼神。

‘教官的眼神很清透,很坦蕩……似乎帶著一種問心無愧。’荊海有些慌亂的心,在慕輕歌的注視下漸漸平靜起來。

慕輕歌的問題,在他耳邊回響。

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抿唇解釋:“徒兒……徒兒隻是還不太適應這樣的場麵。”

慕輕歌淡淡收回眼神,注視著眼前的殺戮。

那裏拚命搏殺的人中,此時此刻不止一個想要衝到她身邊,取了她的性命。但是,卻因為白矖和銀塵的緣故,讓他們無法得逞,隻能向她投來怨恨無比的眼神。

慕輕歌毫不在意的一笑,緩緩的道:“你心中此時,是不是也像那些白家人一樣,認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是我的出現導致了他們家族的覆滅?”

荊海猛地抬頭,眸光如星的看向慕輕歌的背影。

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的確有那麽一絲想法。隻是,不同於師父說的是,他不認為白家是因為師父而亡,隻是想不通這件事明明與師父沒有關係,為什麽師父還要參合進來。

荊海有一個讓慕輕歌欣賞的優點,就是不會隱瞞。他心中有什麽想法,又或是什麽疑惑,他會直接開口問出。

所以,在少頃的沉默之後,荊海把心中的不解說了出來。

聽到他的話,慕輕歌嘴角快速的閃過一絲彎弧。她轉眸看向身後站得筆挺的少年,問道:“你以為沒有足夠的利益,我會幫厲雲濤出手?”

慕輕歌緩緩解釋,“白家的覆滅隻是早晚之事,因為厲雲濤的野心不允許他們存在。我出現,不過是錦上添花,給厲雲濤添把火罷了。而他也恰恰需要我這把火,讓他更有信心,也減少損失,能夠穩定住海嶼城。而我,需要的則是看得見的利益。兩方合作,各取所需罷了。作為我的弟子,身手是次要的,首先要有腦子,無論任何時候,都要把自己放在最有價值的位置上,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麽,目的為何。”

最後一句,如同暮鼓晨鍾般直接撞在了荊海的心頭,讓他瞬間明悟!

他似乎明白了明明不需要多做解釋的師父,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向他解釋這些。師父是在叫他在這個世界中的生存法則,適者生存,弱肉強食,這些道理是他在小漁村中的生活裏學不到的。

明白了慕輕歌的意思,荊海深吸了口氣,對慕輕歌深深一拜,恭敬誠懇的道:“多謝教官指點!”

見荊海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慕輕歌也沒有再多說。

兩人如同畫外人般,看著夜色中的殺戮,感受著四周氣息中被血腥充滿的味道。當白家的人越來越少時,早一步離開的樰琊返回。

她一身素衣沒有沾上半點血跡,依然是那麽出塵飄逸,清麗絕倫。

隻不過,她手中提著一個滴著血的人頭,卻讓她的氣息增加了幾分森冷。

樰琊一出現,就引起了白敬庭的注意。

而當他的視線落到她手中提著的頭顱時,整個人大叫了一聲,陷入了瘋狂之中。

“不好!他要自爆,快退!”厲雲濤察覺到白敬庭的不對,立即發出警示,帶著厲家的人,迅速向後退去。

退開時,厲雲濤眼角餘光掃過慕輕歌,見她依然站在原地不動。心中不禁閃過一個惡毒的想法——‘如果他來不及撤退,被自爆產生的能量炸死,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還不等他這個想法讓他興奮,一道不屑卻奶聲奶氣的聲音突然傳出:“在姑奶奶麵前,還想自爆?”

緊接著,厲雲濤就隻看到一道白光閃過,直接將體如圓球的白敬庭抽飛。

白敬庭在竇家上空劃出了一道弧線。

然,還未等眾人反應,就聽見他發出了慘厲的叫聲,整個身體還未自爆,就在眾人眼前好似被什麽東西吞噬了一般。

這詭異的一幕,震驚了厲家的人,包括厲雲濤。他眸光閃爍不斷,心中思緒飛速變化著。

除了荊海沒有人注意到,慕輕歌悄悄藏於袖中的手指。

荊海瞪大了雙眼,緊緊盯著自己師父藏在袖中的手,剛才白敬庭在被抽上天空的時候,他明明看到了師父手指中射出了什麽東西,那東西一出現,似乎扭曲了他們眼前的空間,然後就朝著白敬庭而去。

之後,他們看到的便是白敬庭消失的一幕!

原本要自爆的白敬庭,突然間就這麽消失了?

白家剩下的人愣住了,都呆呆的看著自己家主消失的地方。

反應過來的厲雲濤,立即招呼厲家的人,再次撲向了白家剩下的那些人。

白敬庭的死,白瀟的頭顱,讓剩下的白家人徹底崩潰,他們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力量,開始潰散而逃。

樰琊丟下了手中提著的頭顱,悄然回到了慕輕歌的身後,與荊海站在一起。

白矖和銀塵也都返回,站在了慕輕歌左右。

剩下的局麵,已經不需要他們出手。

“你們兩個現在到底實力為何?”慕輕歌低聲問向銀塵和白矖。

銀塵抿唇道:“不如輕歌。”

慕輕歌嘴角輕抽。

白矖卻故弄玄虛的道:“這個嘛……保密!”

一句話,讓慕輕歌微微仰頭,看向漸漸西落的冷月。她覺得,自己真是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善後的事,已經不再需要她出麵。

她更無興趣在這裏繼續看著厲雲濤對白家進行血腥的屠殺,沒有任何告知,她就帶著身邊幾人返回了客棧。

路上,荊海與樰琊自動的走在最後麵,把最親近慕輕歌的位置,留給了白矖和銀塵。

白矖依著慕輕歌問道:“你怎麽突然收了個徒弟?”

慕輕歌步子微微一頓,又再度邁出。她似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白矖的這個問題,最後點頭答道:“一時興趣。”

一時興趣?

呃!

白矖臉上戲謔的笑容僵住,仿佛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她沒聽錯吧?一向做任何事都有著明確目的的慕輕歌,居然會因為一時興趣而收了一個徒弟?’白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她下意識的看向銀塵,可是後者卻給了她一個冷酷傲嬌的側臉。

白矖眸光一厲。

雖然這張側臉俊美妖冶,但是,依然給她一種想要狠揍一拳的衝動!

白矖將眸光從銀塵身上收回,才發現慕輕歌已經走遠了。她慌忙追上去,對慕輕歌小聲而驚訝的道:“我沒聽錯吧?你是說一時興趣?”

慕輕歌微微蹙眉,似乎對自己給出的這個解釋也很不滿意。

少頃,又憋出一句話:“在中古界,我需要一個土生土長的代言人。”似乎這個答案比之前的要更具備可信度,慕輕歌不自覺的挑了挑眉梢。

“代言人?”白矖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她覺得慕輕歌的回答依然無法滿足她的好奇心。

可是,就在她還想繼續追問時,慕輕歌卻抬手,打斷了她的話。“答案我已經告訴你了,不信是你的事。”

冷酷的語言,將她的態度表露無遺。

白矖立即乖乖的閉上了嘴,卻又不甘心的轉眸打量了身後離著一段距離的荊海。似乎,她在思考,這個除了長得有些清秀之外,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少年,憑什麽讓慕輕歌另眼相看。

“多事。”

就在白矖看向荊海的時候,一聲淡淡的冷哼從身邊傳來。

白矖眸中厲光立即掃了過去,盯住銀塵時,她漆黑的雙瞳中快速的閃爍了一道紫金色光芒。

白矖的打量,荊海感受到了。

他覺得這個漂亮姐姐的眼神冷得嚇人。

“樰琊姐,他們是什麽人?”荊海稍稍靠近樰琊,用最細微的聲音小聲詢問。

除了慕輕歌之外,樰琊是讓他感到最熟悉和親近的人,下意識的,他有什麽問題,都會找她解惑。

樰琊抬起那雙明亮的眼眸,掃了白矖和銀塵的背影一眼,便毫無聲息的垂下。“蛇和狐狸。”

“呃?”荊海石化。他錯愕的看向樰琊,忘記了前行。

腦海中,不斷的在分析‘蛇和狐狸’是什麽意思。

樰琊走了兩步,感覺身邊的人拉遠了距離,不由得回身轉眸,向荊海投來了疑惑的眼神。

被她這眼神一望,荊海立即回神。他小跑幾步追上樰琊,不恥下問:“樰琊姐,你為什麽說他們是蛇和狐狸?”在他的印象中,蛇是躲在草叢中,陰險冰冷的動物。狐狸也是狡猾善變的。樰琊姐姐用蛇和狐狸形容師父身邊的人不太好吧。

對上荊海那雙單純的眼睛,樰琊很認真的道:“他們就是蛇和狐狸。”

“……”荊海無語凝噎。

此時此刻,他是懷疑樰琊的表述的。直到不久之後,他見到了白矖和銀塵的真身,才徹底的明白,樰琊姐姐並沒有說錯,而是說出了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大實話!

一行五人,前後分成了三撥,踏著月色,在海嶼城中走著。

慕輕歌走在最前麵,仿佛陷入了思考之中。

她沒有想別的,隻是在思考白矖提的問題。

為什麽會收下荊海為徒?

是為了報答一飯之恩?又或是突然像過過當師傅的癮?又還是同情荊海這個從小被父母拋棄的少年?

許久,在她腦海中,定格下了一雙倔強不屈服的眼睛。

那是屬於荊海的。

在他被竇家的家奴圍毆時,依然不屈的精神。

她嘴上說荊海不夠靈活,不懂得審時度勢,但實際上,她欣賞的不就是這個少年與她有些相似的不屈服?!

似乎,終於解除了心底的疑惑。

慕輕歌那雙清透的眼眸中,發出了奪目的光彩。

她看向漆黑的天際,那是黎明來臨前的最黑暗時分,可是在這漆黑的背後,卻象征著曙光。

……

回到客棧之中,慕輕歌沒有再替銀塵和白矖要上兩間房。

實際上,在各自返回房間休息後,慕輕歌剛剛坐在床上盤膝修煉,白矖就快速的化為了一條小白蛇,嗖地一下鑽進了慕輕歌的衣襟,盤踞在她脖子肩頭。

而銀塵呢?也不甘示弱的化身為萌萌的雪狐,帶著一雙慵懶高貴的血眸,跳入了慕輕歌的懷中,用鬆軟的狐尾卷住了自己的身體,安靜的在慕輕歌的雙膝桑閉上了眼睛。

一蛇一狐的動靜,沒能瞞過慕輕歌的靈識,但她卻默認了。

因為白矖和銀塵都很懂規矩,知道自己的底線。

她進入了修煉之中,銀塵似乎也進入了修煉之中。漸漸的,慕輕歌身上彌散開來的靈氣好似被牽引一般,被銀塵吸收,在他體表上發出一層淡淡的銀光。

這些銀光,又漸漸飄離銀塵的身體,被慕輕歌吸收。

一人一狐之間,仿佛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循環,將吐納的靈氣在彼此體內形成了一個大周天。

縮在慕輕歌衣襟中的白矖突然睜開雙眼,紫金色的豎瞳閃過了一道精光。

她認真的看了慕輕歌和銀塵一眼,紫金色的豎瞳漸漸的變得震驚起來……

天色大亮,海嶼城的血色,被洗刷幹淨。

一大早竇家和白家一夜被滅,從此海嶼城厲家一家獨大的消息,在百姓中迅速傳開。那些無形的血腥也開始在整個海嶼城中蔓延。

而慕輕歌也在修煉中漸漸醒來。

當她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時,她眼中就閃過一絲驚訝。

“看來,你已經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白矖奶聲奶氣的聲音,從慕輕歌衣襟中的小白蛇口中發出。

慕輕歌一怔。

忽地,一陣白光閃過,白矖化為人形站在了慕輕歌麵前。

而此時,銀塵也睜開了雙眸,血紅的眼眸盯著白矖看了一眼後,同樣從慕輕歌腿上躍下,化為了人形,一頭銀色長發無風自動。

慕輕歌握了握雙拳,抬眸看向白矖和銀塵,語氣中略帶著詫異的道:“我感覺自己的修煉似乎比之前快了許多。”

這種變快的速度,讓她有一種事半功倍的感覺。

慕輕歌的話音一落,銀塵的血眸中也閃過一絲詫異,他同樣低頭看了看自己修長的手指。

白矖眸光睨了他一眼,聽不清喜怒的道:“之前你們修煉,居然達到了氣息合一的境界,修煉速度自然會變快一倍。”

“氣息合一?”

“氣息合一!”

慕輕歌和銀塵同時疑惑出聲。

白矖點了點頭,眸光有些幽怨的看向慕輕歌解釋:“我猜測,可能是因為你們之間有著契約聯係,之前又被雷劫之力增強了這種聯係,所以在巧合之下,就進入了這種氣息合一的境界,互助修煉。”

那幽怨的小眼神,似乎在責怪慕輕歌,為什麽她不和自己達到氣息合一的境界。

慕輕歌嘴角扯了扯,無視了她這幽怨的眼神。

她把注意力放在了白矖的解釋上,垂眸深思。

而銀塵也在震驚之後,看向慕輕歌血眸中的眼神出現了一種萌寵對主人的依戀。

這眼神,被白矖捕捉,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她實在無法接受,以銀塵現在的外表釋放出這種乞憐的眼神。

“巧合進入,難道不能知道進入氣息合一境界的契機,主動掌握進入麽?還有,如果這樣,那是不是說我和你,還有元元之間也能達到這樣共同修煉的效果?”慕輕歌突然抬起眼眸,眸光閃亮的看向白矖。

她似乎找到了一種修煉的捷徑!

一旦這種理論可以實現,那麽他們四個一起修煉,都能得到四倍的修煉速度!

這將是一個多麽可怕的數據?

慕輕歌大膽的想法,讓白矖一愣。也鎮住了銀塵。

等白矖將她的話全數消化之後,才喃喃的問:“我該說你是貪心呢?還是膽大?”

慕輕歌卻眸光灼灼的看向她,問道:“你就告訴我,這種可能性到底有沒有?”

她的認真,告訴了白矖這並不是玩笑。

白矖緩緩收斂震驚的表情,緩緩點頭道:“給我點時間想想。”

沒有拒絕,就代表了希望!

慕輕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毫不客氣的道:“那就辛苦你了白矖。”

“辛苦你了,小蛇。”突然,銀塵和十分真誠的看向白矖道。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再喊出白矖厭惡的‘貪吃蛇’昵稱。但是,從他口中說出的‘小蛇’二字,卻更加激起了白矖心中的殺意。

就在她這殺意即將凝實的時候,慕輕歌突然出現擋在了他們之間,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咳咳,天都亮了。我說怎麽感覺有些餓了。”說著,她勾起唇角看向白矖和銀塵,笑容晏晏的問:“二位需要用早膳麽?”

一聽到吃,白矖眼眸頓時一亮,殺意消散於無形,立即喊道:“要!”

“不要。”不同答案的聲音,同時響起。

白矖皺眉看向不合作的銀塵,冷哼了一聲:“不吃就邊玩去!別影響了姑奶奶的食欲!”

銀塵冷冷眷了她一眼,不怕死的說了句:“放心,你的食欲無人能夠影響。”

“銀塵,既然你不吃,就出去幫我們準備些吃的吧。”慕輕歌趁機開口,阻止了白矖發怒。

銀塵翩然而去,目睹他身影消失之後,慕輕歌才微微感到頭疼。

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麽銀塵那麽喜歡毒舌白矖,這兩人好像真的是上輩子有仇似的。

慕輕歌突然認真的看向白矖問道:“白矖,你在重生之前,是不是某一世吃掉了某支狐族?”

白矖表情一僵,微微蹙眉,似乎陷入了認真的思考之中。

不過,還不到一瞬,她就不耐煩的道:“姑奶奶吃的東西多了,誰還記得吃沒吃過狐狸肉?”

……

當厲雲濤再次出現時,已經過了晌午。

海嶼城的事,慕輕歌不會管理,也不想理會。所以,她沒有去打聽厲雲濤是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定了海嶼城,讓這個城池的人都承認了他霸權地位。

而厲雲濤再次看到慕輕歌身邊的白矖和銀塵時,臉色微微一白,心中再多的不情願,也隻能化為烏有。

慕輕歌轟殺竇家老祖的一幕,已經足夠讓他震撼。

然,她身邊突然出現的兩人,更讓他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他們身上的那種氣息,讓他有著很強烈的危機感。直覺和經驗告訴他,絕不能招惹。

原本,他計劃在利用慕輕歌收拾了白家之後,再趁其不備,悄無聲息的殺了她,因為慕輕歌的胃口太大,讓他肉疼。

可是如今,慕輕歌這有意無意展露出來的牌麵,卻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了。

因為,稍有不慎,恐怕厲家就會赴竇白兩家的後塵!

一邊處理海嶼城的事,一邊在心中仔細盤算之後,厲雲濤才來到客棧見慕輕歌。

一見麵,厲雲濤就將一張地契和鑰匙推到了慕輕歌麵前。

在慕輕歌眉梢輕挑之下,他小心解釋:“這原是白家一座修葺在溫泉旁的山莊,用來平日休閑玩樂之用。其中布置十分奢華,精致,由無數名匠打造。如今它是慕公子的了,全當是慕公子今後在海嶼城的一個落腳處吧。”

慕輕歌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沒有拒絕厲雲濤的示好。

堅持,厲雲濤才又鬆了口氣,對慕輕歌道:“至於竇家一些原先的商鋪,經營場所……雖然慕公子大義說過不要,但是厲某覺得還是要分一些給慕公子。”

慕輕歌嘴角笑痕更加明顯。

她玩味的道:“我在這海嶼城中有了自己的山莊,又有了商鋪經營,再加上事先說好的一半稅賦,一半礦石……看來,我還真是名符其實的慕半城了。”

厲雲濤表情一滯,眼眸深處劃過肉疼。

但他卻反應極快的道:“半城不錯!不如慕公子的山莊,就取名為半城山莊好了!”

慕輕歌笑容越發玩味起來,她淡淡的道:“可是,這城中的商鋪和經營,我實在沒精力打理啊!”

“這一點慕公子不用擔心,如果你信得過厲某,可以委托我厲家打理一切。每年的贏利,我會加入稅賦和礦石之中,一並送到慕公子麵前。”厲雲濤道。

慕輕歌笑道:“既然厲城主如此說,我就卻之不恭了。”一句‘厲城主’的恭維,頓時散去了厲雲濤心中不少的怨氣。

是啊!隻要這海嶼城是他的,他就是王!

至於慕輕歌……

最多也就算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閑職王爺罷了!

海嶼城最新的利益分割,在大家都歡喜的局麵中結束。

慕輕歌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這場是非之中,卻也成為了最大的受益者。

“隻是,慕公子,這每年的收入,我又該如何給你呢?”厲雲濤小心翼翼的問,似乎有心打探慕輕歌的來曆。

慕輕歌卻早有準備的道:“這一點,無需厲城主操心。待每年東西準備好了,自會有人帶著我的信物來取。”

一記太極,將厲雲濤的心思給擋了回去。

厲雲濤訕訕離開,越是摸不清楚慕輕歌的底細,他就越發不敢動任何心思。

厲雲濤離開之後,慕輕歌也沒有去看那個屬於她的半城山莊,她隻是將地契和鑰匙收好之後,就拿出了餘水城樂家的資料,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將其焚毀。

當她站在房中窗前,欣賞海嶼城的日落時,荊海端著茶水走了進來。

他站在慕輕歌身後,似乎在考慮是否要開口打擾。

隻是,還未等他有結果,慕輕歌的聲音就傳來:“海嶼城事情已了,我要離開了。你確定要跟著我離開麽?離開後,你或許再無返回那個安寧小漁村的可能,也會踏上另一條不歸路。”

荊海純淨的雙眼眨了眨,說了一句:“教官,我們接下來去哪?”

這句話,讓慕輕歌嘴角幾不可查的輕揚了一下。

她轉身麵對荊海,逆光之下,她仿佛散發著金色光芒,又好似被陰影籠罩。此時的她,在荊海眼中,仿佛變成了高不可攀的神像,這令他終身仰望和尊敬的‘神像’對他緩緩開口:“餘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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