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水城,位於中古界南洲之境。

在整個南洲地域之中,它不算小城,卻也不算大城。

在這裏,矗立著大大小小近百個家族。然,能排得上名號,能在人們心中造成壓力的,卻隻有五家。

這五家,在餘水城中,呈五虎相爭之勢,明爭暗鬥近千年,都爭不出一個一二三四五出來。

漸漸的,中古大地曆史悠久的家族排位賽,成為了他們明麵上最大的競技台,用來羅列他們五家之間的排名。

然,實際上,每每排位賽開始之前的幾年,都是看不見的腥風血雨,在暗中洶湧而來。

這一日,已經是餘水城家族排位賽開始的前三天。

三天之後,這個象征著整個餘水城龍頭之位歸屬的比賽,就要開始舉行。

屆時,將是餘水城最熱鬧的時刻,也是最慘烈的時刻。

五大家族中,會誕生出不少年輕才俊,一飛衝天的蟄伏之龍。也會讓無數天才血染擂台,為家族獻出生命。

萬、談、蔣、盛、樂,五家盛會,五家屠殺,在餘水城中,成為了津津樂道之事。

這一夜,餘水城陷入了安靜之中,一切生靈都屏住呼吸,等待著三日後的到來。

唯有一處例外,那是餘水城的煙花之地,縱情聲色的逍遙窟。

在安靜的餘水城之中,那一處燈火輝煌,鶯聲燕語,絲竹匪匪之聲,聽得人入骨纏綿,誘惑著無數男子的靠近。

這一夜,大雨初歇,地麵大街小巷中的石板上,還殘留著水漬,倒映著街邊屋簷下的燈籠。

大半個餘水城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隻剩下一小處地方依然被燭火燈光照耀著燈火通明。

那一排排紅色的燈籠,就如同黑暗中的指引,引領著垂涎淫樂的人,一步步邁入花叢之中,來一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好戲。

突然,一個紙燈籠掉落在地,被石板上的積水浸濕,熄滅了燭火。

四周,突然的光線暗了幾分,隻剩下屋簷腳下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曳。

一隻腳猛地踩在了破碎的燈籠上,這是一隻十分精美的繡花鞋,金絲鑲著的鞋麵,繡著充滿靈氣的花朵。

繡花鞋之上,有著薄紗輕絲飄蕩,腳踝隱約可見。

這隻腳剛剛出現,後方遠處,就飄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嘈雜的聲音。

繡花鞋的主人,似乎在原地愣了一下,用另一隻腳輕輕提了一下破碎燈籠的方向,然後毫不猶豫的朝著另一個方向的小巷跑去。

她的背影中透著一絲絕決,那些輕浮而透明的紗衣穿在她身上,不見風塵,反而多了一分高處不勝寒的孤冷。

她在逃命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在漆黑的屋頂上,站著幾個披著鬥篷的人。

他們在黑暗中注視著她逃離的方向。

在這群人中,站在最前端的一人,擁有一雙清透的眼睛,那眼中仿佛不含一絲情感,又仿佛最是至情至性。

她注視著那道並不陌生的背影,雙唇不由自主的輕抿。

“墨陽。”她輕輕開口。

在她身邊的一人站出來,不用多餘的吩咐,便立即離開了隊伍,在暗中朝著那女子離開的方向而去。

而在他離開之後,那些嘈雜聲音的主人也最終出現在紙燈籠摔落的地方。

“臭丫頭!居然敢跑?看老子捉到你後,怎麽收拾你!”為首的大漢,拳頭上泛著深紫色的靈力,顯然是紫境巔峰的修為。

他的麵目猙獰凶狠,眼中透著輕浮和淫邪,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在他身後,還跟著好幾個提著粗棍的男子,同樣帶著猙獰邪笑,每個人的修為都在紫境中階和高階之間。

這群人,若是在臨川,恐怕已經是萬人畏懼的高手了。

可是,這裏是中古界,他們的修為,隻不過是中古界中最底層的存在。

所以,注定的,他們也隻能做一些低賤汙穢的工作。

“老大,這裏有兩條路,那小妞到底往哪邊跑了?”其中一人,指著左右兩條巷子問道。

這個問題,讓帶頭之人皺起了眉頭,陷入了苦思。

另一人又道:“那小妞居然敢傷了蔣家的公子,如果不把她抓回去,恐怕我們都要跟著遭殃!”

“哼!假清高的破落貨!真以為自己是什麽貞潔烈女麽?”帶頭之人恨聲的道。

“老大,這燈籠摔在這裏,恐怕那女的是朝著這個方向跑了。”另一人擠上前來,看清了燈籠摔地的方向,指著之前女子離開的相反方向體現自己的機智。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同。

可是,就在他們準備追上去時,領頭之人卻抬手阻止:“等等!那臭婊子雖然修為不堪一擊,但是卻有些小聰明。這燈籠落在這,說不定是她故意引我們去往相反的方向。我們朝這邊追!”

這領頭之人,居然還有些分析頭腦,居然猜對了女子逃離之路。

而此時,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站在屋頂上的一群人收納眼底。

當他們朝著女子離開的巷子追去之時,屋頂上的人突然淡淡的吐出了一個字,“殺。”

她話音剛落,站在她身後左右的五名鬥篷人如同幻影一般從屋頂上飄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那群人身後,舉起了屠刀。

唰唰唰——!

幾道刀光起落,那些人還來不及喊出一聲,甚至來不及看清楚襲擊人的長相,就無聲的倒在了巷子之中。

完成任務,五人又如同鬼魅一般,踩著詭異的步伐,返回到了屋頂上的那人身邊安靜守護。

一切都安靜之後,被眾星拱衛之人,才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吐出了一個久違了的名字。“秦亦瑤。”

……

拚命逃走的女子,根本不知道身後的危機已經解除,更不知道在她身後不遠處,還暗中跟著一個影子。

她在餘水城的巷子中熟練的奔跑,漸漸的,遠離了那片紅色燈籠的區域,進入了一片殘垣斷壁,斜頂歪牆的地方。

這裏,是餘水城的棚戶區,貧民窟。是生活在餘水城中最低級的人居住的地方。

在這,充滿了陣陣惡臭,還有髒汙。

是餘水城中各大家族中的人,一步也不願意邁入之地。

哪怕城中偶爾發生突發事件,需要派人巡城,搜索的時候,這塊區域都是被刻意忽略的地方。

可是,這衣著與這裏十分不匹配的女子卻絲毫不嫌棄這裏的髒亂,而是踩著淩亂的碎石,還有坑坑窪窪的地麵,鑽入了一扇破敗的木門之中。

她剛一進入,一道黑影就出現在了門外。

墨陽的臉被寬大的鬥篷遮擋,掩蓋得嚴嚴實實,隻能露出一雙沉靜的眼神。

他盯著那扇根本關不死的木門,眸光微閃了一下,身影一晃,就進入了院門之中,站在了一片凹凸不平的空地上。

地麵上,長著稀稀落落的雜草,就如同禿頭的癩痢一樣難看。

地麵上低窪的地方,積著雨水,被月光照射反射出晶瑩的光麵,倒是稍稍點綴了院中景色。

墨陽掃了一眼這裏的環境,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似乎,他想不到剛才的女子居然就住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麵前破爛的小屋中點起了燭光,那帶著橘黃色的搖曳燈火驅散了破落小院中的黑暗,也增加了一些溫暖。

忽起的燭光,讓站在院中的墨陽身影一閃,出現在傾斜的屋簷之下,緊靠著土夯的牆麵,透過根本起不到遮擋作用的窗戶望去。

屋內的擺設極其簡單,隻有一張邊角不平的四方桌。

那盞油燈便是放在方桌之上。

墨陽悄無聲息的打量,發現在方桌之後還立著一個陳舊的櫃子,在櫃子靠裏的方向,露出了床鋪的一角。

秦亦瑤,這個秦國曾經最為榮耀的公主,此刻就站在方桌前。

她點亮了油燈,也沒有發現有人在暗中窺視,更沒有去更換身上暴露的紗衣薄裙,而是背對著墨陽走向了床鋪的位置。

墨陽將臉貼得更緊了些,這樣能讓他看到更多的床。

床上的被褥已經發黃,微微凸起,似乎蓋著什麽。

突然,秦亦瑤的聲音從房中飄出——

她好像,正在與什麽人對話。

“今晚我幫你報了仇,蔣天一把你害成這個樣子,我也幫你殺了他,這樣,你是不是就可以安息瞑目了?也不枉你救我一命之恩。”秦亦瑤的話透著平靜,那種平靜似乎是經曆了無數的絕望後,衍生出來的。

哪怕,她此刻說的話,所用的詞匯帶著豐富的感*彩,但是那平靜的語氣,卻無端端削弱了其中的幾分真心。

仿佛,說出這番話的人是一個冷血冷酷之人,她所做的事,不過是你救了我,我幫你報仇的公平交易。

這樣的秦亦瑤是墨陽陌生的,他努力的想將眼前女子的語氣與印象中的長樂公主聯係在一起,卻始終無法成功。

墨陽微微蹙眉,他想要知道,是什麽人值得這位公主殿下如此冒險。

一路跟蹤,墨陽早已經發現秦亦瑤的修為,不過是藍境巔峰。一個連紫境都不是的人,居然出現在了中古界,而且還出現在那樣的煙花之地。

更是從她的話中,讓他知曉,秦亦瑤今晚似乎還殺了一個並不簡單的人。

‘蔣天一’,墨陽並未錯過從秦亦瑤話中出現的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他也並不是第一次聽見,當他踏入餘水城的第一日,他就已經知道這個名字的主人是餘水城五大家族中蔣家的二公子。

秦亦瑤居然殺了蔣天一?

墨陽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要立馬告訴小爵爺。免得這突發的事件影響小爵爺的全盤計劃。

但是,秦亦瑤這邊的情況還未打探清楚,他又不能立馬離開。

墨陽眸光閃動了幾分,繼續觀察房中秦亦瑤的動靜。

秦亦瑤似乎已經結束了床上之人的談話,她站了起來,向櫃子走去。拉開櫃子的門,她從裏麵取出了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包袱。

然後,又取出了一套普通的衣服,準備換上。

見此,墨陽隻能暫時收回視線,避開了裏麵尷尬的一幕。

房中,傳來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音之後,就安靜下來。

墨陽皺了皺眉,再次向窗邊探去。他小心翼翼的試探,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當他重新看到房中景象時,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秦亦瑤已經化身成為了一個容貌清俊的小廝,她戴上頭上的冠帽,將包袱斜挎在肩上後,又扭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然後道:“對不起,我必須要離開了。”

這句話,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

床上之人的恩德,她已經報答了。然而,她替床上之人報了仇,為了免於自己陷入其中,她必須在蔣家還沒有行動之前迅速離開餘水城。

所以,她隻能向床上的人說抱歉。床上人的生死已經與她無關!

秦亦瑤吹熄了油燈,再次拉開房門,向外跑了出來。

墨陽將自己氣息收斂,隱藏於黑暗之中,根本不擔心被秦亦瑤發現。

而秦亦瑤也確實沒有發現異常,隻是快速的離開了破敗的小院。

在她離開之後,墨陽想了想,閃身進入了小屋中,直徑走到床邊。來到床邊,接著屋外月光,墨陽看清了床上躺著的人……

他雙眸倏地一縮,眼中出現震驚之色。

在他麵前床上躺著的,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人’,她的四肢都被砍去,隻留下了頭顱和軀幹。

那張被劃得傷痕累累的臉上,還能依稀看出這人此前是一個美人。

而此時,她正用那雙充滿仇恨和不甘,甚至絕望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盯著墨陽。

在這一刻,墨陽分不清她眼中的仇恨是針對她的仇人蔣天一,還是針對將她留在這裏等死的秦亦瑤。

他隻是發現,在自己出現後,這個一直沒有出聲的女子眼中燃起了一簇希望。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向墨陽求救,然卻沒有發出聲音,反倒讓墨陽發現了她的舌頭被人割去。

墨陽無視了她眼中的希望和求救,他又不是聖人,更沒有義務出手。

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他拔出了自己佩刀,刀影一閃,在女人的眉心留下了一點‘朱砂’。而女人眼中的希望,也徹底渙散。

或許此刻的死亡,是對女子最好的幫助。

墨陽做完之後,迅速離開了房間。可是,當他在‘貧民窟’中轉了一圈之後,他卻發現自己居然丟了秦亦瑤的蹤影,她的氣息,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番。

‘怎麽回事?’墨陽站在肮髒的地麵上,皺起了眉。

……

黑暗中,一輛巨大的靈獸車如同幽靈一般,在餘水城的大街小巷中四處遊蕩。

每當發現一些在夜裏孤零零的‘遊魂’,它都會伸出一隻巨爪,趁‘遊魂’毫無防備之際,一把抓住他的肩甲,將其迅速拉入車中,然後隔絕一切氣息,若無其事的離開。

這車廂中的空間很大,卻沉悶壓抑。

裏麵裝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年紀都很年輕。被抓上車後,不多會,就陷入了昏昏欲睡之中。那鑲嵌在車壁上的幾個猙獰獸首不斷的在噴出一些嫋嫋煙氣,似乎有著‘催眠’的效果。

秦亦瑤落入車廂之中,肩甲上還殘留隱隱疼痛。

突發的遭遇,讓她心中跌落穀底。

她要逃離這裏,卻又落入了新的虎口?她的眼眸中帶著一絲絕望,卻又很快燃起了求生的鬥誌。

繚繞的煙氣圍繞在她身周四處,她意識到了不同以往的倦意,卻無法抵禦這種生物的本能。

‘不能睡!不能睡!我要離開!’她不斷的對自己下達命令,可是最終還是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倒在了車廂之中。

而在她昏迷之後,車廂的門再度打開,又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被丟了進來,扔在她的身邊……

幽靈般的售車在餘水城中神出鬼沒,墨陽也在尋找著秦亦瑤的蹤跡。

他很疑惑,以秦亦瑤的腳力,絕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徹底消失在他的感知之中。然,這不可能的事,就這麽偏偏發生了。

車輪聲從遠處緩緩傳來,漸漸逼近。

墨陽立即隱匿了自己的身形,悄無聲息的躲在了暗處。

當他剛剛藏好,就發現在夜色重露之下,有一輛龐大的靈獸車正劃開濃霧,緩緩行駛而來。

拉車的靈獸,雙眼被蒙上,耳朵掛著一個鈴鐺,鈴鐺上牽著一根細線,似乎全靠鈴鐺聲來指揮路線。

整個車廂,都十分嚴實,看上去無窗無門,上麵刻畫著詭異而神秘的圖騰。

這樣古怪的靈獸車,突然在這樣的時間出現在餘水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引起了墨陽的疑惑。

他藏於暗中的雙眼,緊緊盯著靈獸車。

這時,從靈獸車中,若有若無的飄出一聲,“咦?”這聲音聽不出男女,更聽不出老少。唯一能聽出來的,就是疑惑。

“剛才明明在這,一眨眼就不見了啊!”一道沙啞的聲音傳出。

聲音沙啞難聽,好似被灌入了劇烈的毒藥一般,聲帶遭到了腐蝕,失去了原本的動聽。

這句話,他似乎隻是在自言自語,並沒有人回答。

靈獸車在之前墨陽所站的地方停了下來,四周濃厚的夜霧圍繞在它四周,顯得更加神秘恐怖。

墨陽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詭異的感覺,他仿佛感覺到,這靈獸車要找的人是自己。

他收斂了自己氣息,緊抿雙唇,將呼吸放得更加的平緩,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這輛詭異的靈獸車。

過了一會,靈獸車似乎放棄了等待,再度緩緩行駛,從墨陽的眼前漸漸消失。

在它離開之後,墨陽又耐心等了一會。

四周的寂靜將他慢慢包裹,就在這時,離開的靈獸車又折返回來,重新展露身形。

墨陽的眼神變得沉了幾分,默默的盯著它。

“果真不見了。”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

之後,靈獸車調轉車頭,再一次消失在墨陽眼前。

等它離開之後,墨陽才從黑暗中站出來,盯著那輛靈獸車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

天色微明之前,餘水城漸漸蘇醒。

墨陽回到了暫居的小院。

他一進來,就看到荊海從廚房裏鑽出來,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墨大哥,你回來啦?”

墨陽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修煉得如何?”

荊海用力點頭道:“我剛剛修煉結束,想著大夥起身了,便準備給大家做早飯。”

墨陽平靜的注視著他,少頃,才沉聲道:“以後你不用去做這些事,專心修煉,不要辜負了小爵爺對你的希望。”

荊海收斂表情,再次點了點頭。

點到為止,墨陽進入了第二道院門之中。

龍牙衛都已經開始了每日必修的訓練,墨陽掃了一眼,便朝著慕輕歌所在的屋子走去。當他跨入慕輕歌的房間時,荊海也放棄了做早飯的想法,加入了訓練。

墨陽一進入房間,就看到慕輕歌站在窗邊望著外麵龍牙衛們的訓練。

他走到她的身邊,低聲喊了一句:“小爵爺。”

慕輕歌輕點頜首。

墨陽順著她的眼神望去,發現了窗外龍牙衛中,荊海的身影。

墨陽收回眼神,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

慕輕歌眸光落在他身上,“有話直說。”

墨陽垂下眼眸,將心底的話說出:“那少年,不夠狠。”沒有如同他們龍牙衛一般的狠勁、狼勁,太過純善。

他的評價很嚴苛,就差沒直接說,荊海不配成為慕輕歌的弟子了。

慕輕歌聽了之後,並沒有發出眼光被質疑的惱怒。隻是不甚在意的一笑,“將他帶在身邊,以弟子之名留下,隻是一個機會罷了。我不會刻意培養,亦沒有那麽多精力和時間,能學到多少,能變成什麽樣子,一切都看他自己。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

該教的她都會教,但能學到多少,又能學成什麽,就是荊海的事了。

收下荊海,本就是臨時興起之事,她亦沒有打算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回報。

慕輕歌收回了眼神,離開窗邊,朝房內走去。她來到桌邊,給墨陽倒了一杯熱茶後,自己坐下,對他道:“去去身上夜露。”

墨陽走到桌邊,端起熱茶,一飲而入。

他將空杯放在桌上後,慕輕歌才問道:“如何?”

墨陽抿唇道:“跟丟了。”

這個答案,讓慕輕歌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梢。

墨陽立即將自己跟蹤秦亦瑤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出。“……她離開之後,我進入屋裏查探,發現床上躺著的人……後來,我追出來,卻感應不到她的氣息。屬下猜測,是否是蔣家的人追至,將她帶走?”

慕輕歌神色不變的聽完,卻緩緩搖頭。她虛彈了一下手指,對墨陽道:“蔣天一並沒有死,不過是受了點小傷罷了。”說完,她輕笑了一聲,好似自言自語的道:“蔣天一是灰境二層的修為,怎麽可能被藍境之人刺殺成功?哪怕他再無防備,她也不可能殺了他。”

“那……”墨陽微微蹙眉。

蔣天一沒有死,蔣家的反應就不會太過激烈,秦亦瑤的失蹤時間與蔣天一被刺的時間相隔不久,那就應該不是蔣家所為。

既然不是蔣家,那會是誰?

突然,墨陽想起了那輛夜中出沒在餘水城中的靈獸車。

他立即向慕輕歌匯報,“小爵爺,屬下還遇見一件怪事。”接著,他把遭遇靈獸車的經過沒有一絲錯漏的告訴了慕輕歌。

說完之後,他說出自己的感受,“屬下感覺,那輛車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才會出現在我身邊,但當時我因為想要找到長樂公主的下落,便沒有跟上去。”說完,他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

慕輕歌聽完之後,雙眸微微一眯,並沒有因為秦亦瑤的失蹤而感到惆悵。

少頃,她隻是緩緩的道:“看來,餘水城這潭水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深啊!”

昨夜,在解決了那幾個打手之後,她便派人前往那片紅色燈籠聚集之地查探。按照時間,她比墨陽更先知道了蔣天一被行刺的消息,派出去打探的人,也看到了蔣天一怒氣衝衝返回蔣家的樣子。

秦亦瑤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去行刺當權者之子,這著實令她意外。

回想墨陽重複的那些話,能從秦亦瑤口中說出這樣的話,讓她不僅猜想了許多。慕輕歌眸光微沉,在心中自問:“秦亦瑤,你到底是如何一路從臨川界來到中古界的?又經曆了些什麽?你知不知道以你的修為,在中古界中就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存在。”

藍境巔峰的秦亦瑤,對於中古界來說,太弱太弱。

弱小得還比不上一隻螻蟻。

“派人出去小心打探,重點就是你所說的那輛車。”慕輕歌抬眸看向墨陽。

墨陽一怔,瞬間明悟過來。“小爵爺你是懷疑長樂公主在那輛車上?”

慕輕歌幾不可查的點頭,緩緩的道:“按照你的描述,有這個可能。”他們初到餘水城,一切行動都還隱藏在暗中,有誰會對墨陽下手?

而且,墨陽如今的修為是灰境二層,如果要對他下手,那對方的修為是多少?

排除這種定向的可能,唯一剩下的就是事實。

那輛車搜尋的不是墨陽,而是在夜裏落單的每一個人!

如果這樣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麽在墨陽感知中消失的秦亦瑤很有可能就在車上,比車子帶走了。

這麽一個重大的紕漏,讓墨陽臉色微沉。

他立即道:“屬下立即去辦。”

察覺到他的自責,慕輕歌道:“這件事交給其他人去處理,你不必內疚,也不必想要將功贖罪。你沒有錯,你將人派出去,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交給你處理。”

心事被慕輕歌一語道破,墨陽臉色一紅。

他不會違背慕輕歌的任何命令,迅速的安排龍牙衛去暗中調查有關於那輛神秘靈獸車的信息。

再次返回房間,慕輕歌手中已經多了一份早已經撰寫好的名單。

她正在低頭檢查手中的名單,墨陽也沒有出聲打擾,而是安靜的站在一邊。

慕輕歌離開海嶼城時,就給龍牙衛們發去了信息,讓所有人到餘水城集結。當她來到餘水城外的時候,便見到了墨陽帶領的龍牙衛,還有花月和幼荷。

當時的海嘯,將眾人分成了好幾組人,如今重新聚集在一起,親眼看到彼此沒事,對於他們這些並肩作戰的戰友來說,都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暗中潛入餘水城才不過兩日,他們居然就在這裏碰上了曾經的秦國長樂公主,秦亦瑤。

“墨陽,我之前給你們發去的信息,你可有體會?”突然,慕輕歌合上手中名單,抬眸問向墨陽。

墨陽立即答道:“小爵爺說的可是流客氏族之事?”

慕輕歌點了點頭。

墨陽回道:“接到小爵爺信息之後,我們曾去過最近的城池,了解了流客,以及流客氏族的信息。原本,我們打算按照小爵爺的吩咐,注冊成為流客,但是接到集結信息之後,便擱置了。”

“你對流客如何看?”慕輕歌問道。

墨陽沉靜的雙眸猛地一亮,語氣難得出現興奮的道:“屬下認為,這簡直就是對我們龍牙衛量身打造的職業!小爵爺,屬下有信心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造一支天級流客隊伍!”

墨陽少有的興奮,讓慕輕歌不禁莞爾。

她還以為,在墨陽這張少年老成的臉上,很難看到這樣的表情。

她調侃道:“龍牙衛有著最默契的配合,無需信任的考驗,豐富的作戰經驗,統一的協作,極高的服從性。如果這樣你都不能在短時間內給我打造出一支天級流客隊伍,你就該自刎謝罪了。”

墨陽一聽,立即單膝跪地,立下軍令狀:“屬下向小爵爺保證,必定在一年之內,讓龍牙衛名震流客氏族,成為天級隊伍!”

“一年……”慕輕歌聽了之後,卻緩緩搖頭。她低頭看向跪在她麵前的墨陽,聲音中不容抗拒的道:“一年太長,我隻能給你最多半年的時間。你必須要讓龍牙衛在半年的時間內,如同一把天降神兵,狠狠的插在中古界的大地上!你,做得到麽?”

墨陽抬起頭,對上慕輕歌那雙清透的雙眼,認真的點了點頭。

隻要是小爵爺的命令,他無論再困難都會做到!

墨陽的點頭,讓慕輕歌嘴角勾起了笑容。“好,我相信你。起來吧。”

墨陽應聲而起,精神抖擻的站在慕輕歌麵前。

慕輕歌將那份名單丟入他懷中,墨陽趕緊接住。

他打開一看,上麵的名單是龍牙衛中的人。

慕輕歌道:“餘水城樂家之事一了,你就帶著龍牙衛離開,隨意去一個城池,到流客氏族中把龍牙之名,印上流客番號。這份名單,是給你交給流客氏族的名單,同時也是我給你打造的領導班子,能否在半年內完成我的任務,就看你們以後的通力合作了。同時,合擊武技的修煉也不要懈怠,利用實戰不斷磨合和完善,我希望半年之後再看到的龍牙衛比如今更加優秀,是全新的。”

“那小爵爺你呢?”聽到慕輕歌的安排,墨陽著急的問。

他們龍牙衛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護衛慕輕歌。然而,事實上,他們卻很少做到這個職責。

“你們不用管我,我又其他要做的事。你們盡快壯大起來,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慕輕歌揮揮手道。

墨陽猶豫的道:“可是你身邊……”

“你不用擔心我身邊無人可用,別忘了,還有幼荷她們跟我在一起,還有白矖和銀塵。”慕輕歌打斷他的話。

聽到她的話,墨陽也不再說話。

從來,慕輕歌決定的事,就無人能改變。

墨陽領命離開,不一會,白矖就出現在慕輕歌麵前,化為人形,慵懶的躺在床上好奇的對慕輕歌道:“那個不開眼招惹了你的樂家,你打算怎麽處理?”

慕輕歌眸光一閃,道:“餘水城家族排位賽在即,五大家族都在積極準備,不可妄動。”她要先看看,當初盛氣淩人的樂家,是否還記得臨川界的慕家。

當然,她很確信樂家根本就不知道臨川界慕家的存在,她在意的是,樂家是否還會繼續往臨川界派人。

樂家三人被派往臨川界尋人,之後為了逼出慕輕歌,又以她的家人為餌。這一係列的行為,都觸犯到了慕輕歌的底線。

所以,為了斬草除根,她早就決定要鏟除整個樂家。

隻不過,在行動之前,她想要看看中古界的樂家人還記得不得臨川界的事。如果樂家的人早已經忘記這件事,當初欺辱慕家人的罪魁禍首也已經死了,那或許她不必在餘水城大開殺戒。

但如果樂家還惦記著往臨川界派人,刨根問底……為了不影響到老爺子的退休生活,還有不影響姑姑這個孕婦的心情,她也不得不開殺戒了!

對了!

想到臨川的家人,慕輕歌突然想起來,按照時間推算,慕連蓉的孩子應該已經出生了。隻是不知道,小家夥是男是女,可否逗得爺爺開懷。

慕輕歌的眼神中突然泛起了一抹柔色,被白矖看了個正著。

她不由得追問道:“樂家是怎麽招惹到你了,讓你不惜從臨川界跑到中古界來抄家滅族?”

慕輕歌眸中柔色收斂,冷冷一笑,“一件陳年舊事了。”

白矖皺了皺眉,對於這個答案,她顯然很不滿意!

最終,慕輕歌也沒有把事情的經過告訴白矖。不是她故意賣關子,而是因為她實在不是一個善於說故事的人。

樂家,從流客氏族中買來的情報上顯示,這個家族中修為最高的是家族的大長老樂贏。

其修為是灰境六層,按照中古界的境界劃分,每個境界中分為六層,灰境之上是銀境,換句話說,這個樂贏的修為就已經到了突破銀境的臨界點。

什麽時候都有可能進入銀境,到達全新的層次。

慕輕歌是灰境五層,距離銀境還有一定距離。如果是遇上灰境六層的人,或許還有一拚之力。但如果遇上的是銀境的對手,那結果就難以預料了。

就如同慕輕歌以灰境五層之力,對付海嶼城竇家老祖,灰境四層的高手,也隻是僅僅用了幾招。

哪怕,竇家老祖是靠靈石達到的灰境四層,但實力絕對強於一般的灰境三層。

境界越是往上,差距就越來越大。

如果碰上銀境高手,報仇可能就要變成送死了。

也就是因為樂贏的存在,讓慕輕歌沒有直接衝到樂家去報仇,而是選擇了謀定而後動。

修煉修煉!

任何的陰謀詭計,在絕對勢力之下都是脆弱不堪的!

哪怕慕輕歌善用權謀,熟知兵法,但是也明白這個道理。

就如同她,如果實力處於絕對碾壓的時候,她絕不會浪費腦力去仔細謀劃,一定會直接開打,達成自己目的。

慕輕歌抬眸看向白矖,問道:“之前讓你研究的事可有了進展?”

白矖一愣,想起慕輕歌所說的事,點頭道:“倒是有一個方法可行,但是從未有人試過,我可不保證能否成功。但是,萬一失敗,恐怕會導致你的經脈錯亂。”

慕輕歌皺了皺眉。

白矖仔細解釋:“人類的經脈是最脆弱的,哪怕你一直堅持體修,但是與我們靈獸比起來,還是有所差距,更別提元元那個異火化為的小家夥了。一旦成功,我們四人都將受益,能達到四倍修煉速度的效果。但如果過程中,出現意外,所有的風險將會由你一人承擔。輕者經脈混亂,重者經脈寸斷,修為盡廢。你確定還要冒險?”

停頓了一下,白矖又道:“其實,以你自身的天賦和修煉速度,已經是十分罕見難得了。你又何必著急冒險呢?”

道理,慕輕歌何嚐不知?

慕輕歌微微一笑,對白矖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我必須抓緊所有時間。”她身上,還壓著太多的事,逼著她不能有絲毫鬆懈,要盡快強大起來。

原本,她在踏入紫境之後,她認為自己足夠保護想要保護之人,可是在真正進入紫境之後,她才發現,她想要做到的事更多了,而她如今的修為還不足以支撐她做到這一切。

“走吧,我們去空間裏試驗一下。”慕輕歌一向都是個行動派,聽說白矖已經想出了方法,立即迫不及待的想要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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