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走進屋內,發現地上厚厚一層的灰燼裏,撒落著許多燒掉了一部分的竹簡。撿起來一看,除了部分記載鄭槐信某年某月某日甚至某個時辰所做的惡事外,多半竟是鄭槐信趁他人危難之際放出高利貸之事。九兄弟把從三間房子裏以及外麵拾到的竹簡,堆放在房前的地上,差不多有半人高。

原來,從去年夏秋之交開始,這一帶遭遇了幾十年未遇的大旱,一連幾個月幾乎滴雨未下。河流早已幹涸,水井幾近見底,連山上的一些百年樹木都幹死了,被旱災所累的田地裏裂開一道道能放進巴掌的大縫。村民們以往儲藏下來的糧食早已告罄,一些體弱的村民因不堪饑渴之苦,接連病倒死去。麵對步步逼近的死亡陰影,村民們越來越惶恐,不知如何是好,燒香磕頭,祈求神靈保佑救命,成了寄托一線希望的唯一選擇。周圍十裏八鄉的村民穿著專為祭拜做的新衣服,跑了不少路來到這個叫“龍頭村”的龍王觀裏燒香,祈求龍王保佑,給個哪怕是幾個時辰的雨水都行,有的甚至是顛簸幾十裏而來。

村頭這座龍王觀,是鄭槐信的父親三十年前出錢修建的,建好後村裏連續三年風調雨順,因此,一下就得了個好名聲。據說拜求也很靈驗,所以,香火一直比較旺盛,名氣也越來越大,尤其這次碰上幾十年不遇的大旱,前來進香求雨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大難當頭,原形立現。有

人竭力行善救人,有人趁危打劫斂財,鄭槐信就屬於後一種人。

從旱災一開始,鄭槐信就打起了龍王觀的歪主意,一天到晚琢磨借這個百姓落難的時機發橫財。先是說這幾年之所以接連幾次出現旱災,都是因為父親沒有把龍王伺候好,連逼帶騙把龍王觀的管理大權弄到手。接著,找借口把代表父親掌管觀內事務的道士換掉,從村裏找來兩個狗都嫌的二流子當幫手。然後在龍王觀的門口設置了一道柵門,前來求雨的村民交錢方可入內祭拜,沒錢的賒欠高利貸才給予放行。弄得不但外村的人,就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本村村民,都對他怨恨不已。

這鄭槐信在家原來行四,上麵有三個哥哥,下麵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但是其他兄妹都沒成人就早早死了。懂命的人說是鄭槐信的命太硬、太毒,容不下其他人,天生是個吃獨食的種。因此,從小被父親百般溺愛,說一不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養成了驕橫跋扈的壞毛病。有一年,家裏來了幾位客人,前一晚答應帶他上山去玩的父親,因為要陪客人,跟他說改到明天再上山。大人說話時,他不停地過來糾纏父親,嚷嚷著要上山,父親好言好語地讓他走開,他不但不走,反而在客人說話時,故意對著客人一連放了幾個響屁。父親嗬斥他一聲,他竟然借機哭著喊著攆客人走,弄得父親下不來台,惱羞成怒,把他拉到隔壁,在屁股給

了一巴掌。這下可不得了,他鬼哭狼嚎地在地上打了十幾個滾不算,還跑到夥房,從灶台裏拽出一把燃燒的柴火,舉著衝進客廳,差點把家裏的房子給點著,硬生生把客人趕跑了。

鄭槐信家庭富裕,並不缺錢,可不知為什麽,他從小就是一個斤斤計較、自私之人,長大後更成了愛財吝嗇之徒。心思一天到晚放在錢眼裏,每隻銅錢在他的眼裏都比鍋蓋還大。說來好笑,連老婆生孩子吃雞蛋他都算計,一個雞蛋切兩半,一天隻準吃半個,剩下半個留到明天才能吃,其他人想都不要想。養的雞、鴨、鵝下的蛋,都被他拿去換錢。沒過幾年,老婆就被他的吝嗇給折磨得病死了。兩個長得像豆芽一樣的兒子,在爺爺的庇護下才算是平安長大。後來,家財雖然越來越多,他卻成了雁過拔毛自己卻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這次,他把老父送到叔叔那裏,兩個兒子氣不過,都跟著爺爺過去不回來了,也因此躲過一劫。

一郎首先拿起那個寫有“打罵老父……大不孝”字樣的竹球,問“真壞心”可有此事,“真壞心”頓時麵紅耳赤,低頭默認。他心裏十分清楚,上麵記載的正是他要利用龍王觀搜刮村民錢財,父親知道他的企圖後堅決不同意。一怒之下,他不但忤逆把父親打了,連護著爺爺的兩個兒子也一起打了,還把父親驅趕到柴房居住,不給飯吃,逼迫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