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讓弟弟們停下腳步,自己沿溝邊找了一個能下去的位置,試探地往溝底下。剛下到齊腰深,就感到一股酸腐悶濕的氣味撲麵湧來,一郎趕快屏住呼吸,把手腕的濕布解下,蒙住鼻子嘴巴。下到溝底,透過沒頂的霧氣,依稀可以看到腳下滿是青黑色的亂石、腐爛的草木,還有一些動物的屍體、人的白骨。他試探著快步往前邁了幾步,又邁了幾步,約莫走到溝中間,轉身剛想往回返。這時,一郎驚奇地發現,那股嗆人的氣味連同霧氣突然都不見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驅逐,麵前出現了一條通道,借著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溝底。通道的兩邊像是出現一堵無形的擋牆,盡管濃厚的霧氣不停地流動翻騰,試圖衝過來,卻始終無法逾越。一郎驚喜地立刻又轉回身,向溝對麵快步走去,直到溝邊再回頭,溝中間出現了一條完整的通道。高興之餘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多想,趕緊返回對麵爬上溝壁伸手接引弟弟下來,然後或扶或背,把八個弟弟全部安全帶過亂石溝。一郎攀上溝再回頭時發現,一股白色的霧氣疾速從頭頂噴向溝底,很快又把那條溝底道路填滿,掩蓋得無影無蹤,一郎似有所悟,伸手到頭頂摸了摸簪子,濕漉漉,冰冰涼,頓時明白溝底為什麽會出現剛才的那一幕。

翻過穀脊,來到後山坡一塊光禿禿的岩石上,一郎讓困頓疲乏的弟弟們坐下稍微休息一會兒,自己又攀到高處觀察下山的路,他發現正對著他們的山腳下似乎有光亮。“但願那是戶人家”,一郎暗

想,剛好天亮時分可以趕過去,討些熱水喝,如果有幸能吃上一頓早飯休息一下就更好了。

他把山腳下有光亮,可能有人家的好消息告訴諸位弟弟,大家立刻來了精神,都向一郎嚷嚷著不累,要快一些下山。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難,尤其是對八個失明的人來說,一點不假,更難。上坡有個磕磕絆絆打個趔趄前傾,及時用棍子撐、用手扶著前麵的高地,可以避免摔倒,下山就不行了,坐個屁股蹲還算好,如果一不留神來個前傾摔倒,就要連累幾個人一起連滾帶爬摔出老遠。好在山上都是沒什麽石頭的泥土坡,也不太陡,草又多,加上都年輕身體好,禁得住,七、八、九郞摔得鼻青臉腫的,疼完了,居然還覺得好玩,你說一句我逗一下地“哈、哈”笑個不停。

下到山腰時,一郎又一次檢查弟弟們腿上的草袋,發現散落的更厲害了,八郞、九郞腿上的草袋都已經稀稀拉拉地沒剩幾根,六郎一條腿上的草袋更是不見了蹤影,四塊備用的都換上還不夠,一郎趕緊把自己腿上的解下來,給弟弟綁上。大家重新起身走出沒多遠,“哥哥——等等——,哥哥——等等……”那頗具誘惑力的柔媚的少女呼聲又響了起來,一郎不敢懈怠,馬上領著弟弟們再次拍打著唱起《大風歌》。哥九個就這麽深一腳淺一腳,邊唱歌邊揮棍邊摔跤地往山下走,眼看就到山腳天也有點發亮了,一郎懸了一路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一些,回頭說:“弟弟們,再堅持一會兒,天快亮了,馬上就到山下的人家

了。”

可是,有些事往往就是這麽出人意料,覺得可能會出事的時候反而沒事兒,覺得安全的時候卻並不安全。天已放亮,走到離山腳的幾戶人家也就二百來步遠的地方時,一郎忽然聽見後麵傳來異常用力“啪”的一聲,趕緊回頭,隻見五郎一邊蹲下去用雙手在右腳上摸索,一邊大聲叫道:“大哥,我好像被蛇咬到了!”

一郎聞聲大吃一驚,轉身飛奔過去,低頭一看,不禁心頭一顫,暗叫“大事不好”。就見五郎腳後跟被咬的皮膚上出現了兩個發青的牙痕,並且迅速紅腫起來,在他的腳旁邊,一動不動躺著一條兩尺來長粉色的蛇,頸部已被打爛,一郎頓時臉色煞白,眉頭緊皺,知道五郎確實是被“巫女蛇”咬了。

“弟弟們,快大聲一些唱歌。五郎,別怕,有大哥在。”他一邊用話穩住五郎和其他弟弟的慌亂情緒,一邊急忙把自己手腕上的濕布解下,撕下一條,緊緊紮住五郎的被咬小腿,又從包裹裏拿出一把小刀,橫豎兩下劃開被咬的地方,也顧不了許多,立刻俯身下去用嘴在劃開處使勁吸,把已經發黑的毒血吸出吐掉,再吸再吐。這時五郎突然頭一仰,全身癱軟地昏死在一郎的懷裏,一郎一看情勢危急,立刻拎著蛇,抱起五郎,一邊喊道“二郎,帶著弟弟們繼續往下走,我先去找人救五郎!”一邊踉踉蹌蹌地向前快步奔去。雖然不清楚這幾戶人家的情況,但一郎心裏清楚,此時此刻,對命懸一線的五郎來說,他們已是唯一的希望了。

(本章完)